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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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世雍輕輕拍了拍小家伙的背, 說:“嘰嘰喳喳的,你是麻雀轉世嗎?”顧世雍一邊調侃一邊裝作無奈的回答,“吃了吃了, 好吃極了,你大哥說怎么會有七狗兒這么聰明的小家伙呢, 隨隨便便在地上挖出來個東西,就是個寶貝,以后干脆就讓七狗兒當個挖地大將軍, 天天挖出寶貝給爹好不好?” 顧小七哈哈笑道:“好呀!不過土豆不是我發現的,是五哥,五哥那天特別厲害,隨隨便便在花園里把東西一拔出來,就是寶貝呢?!?/br> “好好,老五也是好樣的,咱們顧家的男子都是好樣的?!鳖櫴烙赫f著,抱著顧小七踏入大堂,坐在了老妻的身邊,他的左手邊依次坐著從老二往下數的兒子,老妻那邊坐著現在跟老妻一塊兒住的老二未過門的媳婦,廖小姐旁邊空了個位置,是小七的,但小七被顧世雍抱坐在大腿上,“好了,大家開飯吧?!?/br> 顧楊氏連忙說:“等等,我方才還在聽老三他們說小七在清談會上威風的很呢,你可知道現在多少人叫小七老師?得慶祝呀?!?/br> 顧世雍裝作不曉得的樣子,夸張地道:“喲,那真是得好好慶祝,拿酒來!” 顧楊氏笑說:“呸,小七哪里能喝酒?” “他抿一口吧,其他人陪我喝。今天高興嘛,高興就該喝酒的?!本剖怯眉Z食釀造出來的,精貴得很,平日里顧世雍很少碰,今天的確是高興了,也舍得拿出來讓家里人都嘗一嘗。 老三與老五最是高興,吆喝著要來一碗,二哥卻悶葫蘆一樣臉一直紅著,總而言之是有廖姑娘的地方都話都不敢大聲說。 顧小七心里也高興,左看了看老爹和哥哥們,右看了看老娘和薄厭涼,除了堅決不喝酒以外,吃了一大碗白米飯,全家將一桌子土豆宴吃得干干凈凈,飯后便坐在大堂喝茶,只說趣事高興的事,一時間坤寧宮笑聲朗朗,直至半夜才漸漸停下。 顧寶莛小朋友今日累成狗了,被老娘留在坤寧宮歇下,洗腳的時候顧小七和老爹共用一個洗腳盆,他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自己的小腳丫子踩在老爹的大腳上,腳趾頭便一會兒蜷縮起來,一會兒像是小青蛙一樣張開,逗得顧世雍干脆將自己的腳掌換到上面來,踩住顧小七的小腳丫子,說:“不許動?!?/br> 顧小七被踩得動彈不得,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腳沒了,連忙求饒:“好好!我不動了不動了!” 待自己擦了腳爬上床,顧小七依舊是自覺睡到中間,看著老爹和老娘就像尋常夫妻一樣,一個去將洗腳水倒掉,一個去準備明天要換的干凈衣裳,看著看著,頭一個閉上眼睛墜入夢鄉去。 老娘的床大概對他是有什么魔力的,讓他比跟厭涼兄還有四哥他們在一起睡覺都要更安心一些。 只是夢到一半,顧小七忽地開始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在想自己還讓六哥留一點紅燒rou要給貴喜嘗嘗呢,也不知道六哥有沒有給貴喜。 貴喜是個可憐的小太監,不愛說話,除了當初哭著求他收留以外,大部分時候都像是個活死人,只有聽見有吃的時候才會眼睛亮亮的。 起初顧小七以為貴喜是和自己一樣的吃貨,但后來才發現,是不一樣的,貴喜像是被餓過很久很久的那種人,吃東西是不在乎味道的,只要能填飽肚子,便很開心。 如今那即將推廣全國,慢慢改善所有百姓腹中空空如也情況的土豆也是貴喜很關注的食物,三天兩頭的遠遠看著土豆苗不說,但凡有點兒漲勢,便要激動許久,弄得顧小七很有一段時間感覺貴喜像是癡迷土豆到瘋魔的程度。 他心里惦記這件事情,便也睡不著了,揉了揉眼睛發現陪睡的老爹不在身邊,就先給老娘掖好被角,然后輕手輕腳地下床尋去,在坤寧宮的花園涼亭里找見了提著一壺酒正在賞月的老爹。 顧寶莛站在門口,對守夜的太監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慢慢走過去,輕輕拽了拽老爹披在身上的披風,說:“爹?” 夜里涼亭的四周點了石燈,連同月光一起,微弱地散發熱度,將院中只剩下一些葉子和枯枝的矮樹照耀得像是蒙上一層橘色的糖霜。 顧世雍余光看了看沒有穿外衣便跑出來的小家伙,解下自己的披風,裹在小七的身上,顧小七瞬間便猶如一只蠶寶寶一樣被抱著上了老爹這顆大樹,坐在樹枝上一塊兒看月亮。 “月亮上有什么嗎?”顧小七聲音還有著沒睡醒的粘人嬌態。 顧世雍從嗓子里輕輕哼出笑來,這笑不是平日里戲弄小孩子那種爽朗的笑,而是讓人聽著,怪寂寞的笑:“誰知道呢,大概有個叫嫦娥的女子,和一只搗藥的兔子?!?/br> 顧小七看了看老爹,臉蛋蹭了蹭簇著自己臉蛋的一圈兔絨,靠在老爹懷里,說:“我聽娘說,她想爹爹的時候,會看看月亮,因為月亮代表思念,爹,你在思念什么呢?” 顧世雍抬手對著酒壺的嘴便直接喝了一口酒,說話的時候,被暖色燭光都鋪上橙紅色彩的冬天霧氣從老爹口中猶如仙氣漫出:“并非思念,只不過跟薄先生學了些夜觀星象的法子,看見這么大的月亮,忍不住便想多看看,看未來半月是個什么天氣?!?/br> “那看出什么了嗎?” 顧世雍嘆了口氣,淡淡道:“今冬無雪?!?/br> 今年注定不是個好年頭,老天不給老爹面子,別人當上皇帝,那都是開年風調雨順,萬眾歸心,老爹這邊恰逢災年,這一災,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算結束。 顧小七看的電視里,多則開頭便是一句三年未雨,少則今年大旱,還有魔鬼模式的十年干旱,在沒有任何人工降雨,人力干涉的情況下,眾生生死由命。 “明年會好的?!鳖櫺∑邚呐L里伸出雙手,拍了拍老爹的肩膀,“一切都會好的?!?/br> 顧世雍又是一笑:“你只五歲,你也明白星象不成?” “小七不明白?!?/br> “那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我相信苦盡甘來,相信爹的盛世就在未來不遠的地方?!?/br> 顧世雍:“倘若當真如此,那便好了……” 顧小七發現今夜的老爹,有點說不的不同,好像是月色撥開了老爹的假面,讓他發現原來無所不能、永遠智慧深遠的老爹原來也會有這樣不確定的脆弱。 老爹在害怕什么? 擔心什么? “小七,你說,二十年后,這天下會是什么樣子呢?”顧世雍聲音冰涼如水,“會如同前朝一樣,蛀蟲滿地,民不聊生,還是早已沒了我們中原大國,取而代之的是大洋彼岸的紅毛鬼?” 顧小七沒有想什么遠,他只是盲目的相信老爹:“會天下太平,繁榮昌盛?!?/br> “如果我走錯了一步呢?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更何況我們顧家內憂外患,朝中之人寥寥數人可用,還未平災,便各個都想要那潑天富貴,在小七你土豆出來之前,我夜不能寐,總愛夜觀天象,希望看來一個好天氣,若是能夠登基那日天降甘露該是多好,呵……如今想來怕是我異想天開了?!?/br> 顧小七下意識在腦海里翻找關于人工降雨的所有知識,但很快他就發現,短時間內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需要先做好一套化學實驗設備,精密的玻璃儀器,用這些東西來收集二氧化碳,然后再自制壓縮器將二氧化碳液化,放置在寒冷的地方,使其固化,得到干冰,最后將干冰送上兩千五百的高空,投擲四百斤的干冰碎塊兒…… 每一步都很危險,并且不可能一次成功,倒是硝石制冰可以用在夏日,可現在是冬天。 “抱歉?!彼械奖?。 “小七為何道歉呢?”顧世雍挑眉,有些好奇。 顧小七無法說出口,只是道歉:“覺得自己笨笨的,幫不上爹的忙,很抱歉……” “怎么會?日后有件事,倒是非小七不可的?!鳖櫴烙盒χf,“不日我登基的時候,帶著小七一起好不好?” 顧小七歪頭:“哥哥們不一起嗎?” “自然是一起的,只不過你站在爹的身邊,他們站在臺下……” 顧小七似懂非懂,直覺很害怕:“我想和哥哥們站在一起,不可以嗎?” “就三年,小七,三年之后,你大哥應當就好了?!?/br> “這三年,和過去的每一年都不會有什么變化,你還是爹的七狗兒,是你哥哥們的小弟?!?/br> “只三年,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只是個幌子,所以不必害怕擔心搶了誰的東西,小七,你答應爹爹好不好?就當是一場游戲?!?/br> 作者有話要說: 地點:天臺。 顧七七臥底:阿sir啊,當初說好的三年,結果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登基了!qaq 第74章 落后┃你喜歡男子之事,我誰也沒有說。 顧小七第二天一早就懵懵然被送去上課, 結束了長達三個月的騎射課程,終于是開始了文化課。 文化課的老師由大名鼎鼎的董先生擔任。 董先生上課的時候,一來便叫顧寶莛他們每人先介紹自己一番,顧小七的介紹因為昨夜和老爹的談心顯得十分簡短, 滿臉寫著‘我有心事’, 于是非常順理成章地再課上趴在桌子上睡著,再被董先生敲了敲桌子, 笑道:“老師給我個面子?!?/br> 顧小七紅了紅臉, 打起精神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 四哥他們跑去辦事, 也就他和薄厭涼背著小書包回南三所, 路上顧小七看了看霧蒙蒙卻又絲毫不打算下雪的天空,唉聲嘆氣地像個小老頭子。 薄厭涼歪頭看去, 問說:“你好像有心事?!逼鋵嵥罂梢园押孟袢サ?。 顧寶莛小朋友抓了抓頭發, 剛踏入南三所就被搖搖晃晃跑來懷里的白將軍黏住, 他蹲下來順了順白將軍的羽毛, 說:“我不知道, 就是感覺有點云里霧里的, 有點害怕,又好像其實不需要擔心,因為只是幫忙?!?/br> 顧小七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和薄厭涼說, 老爹昨天對自己說的話算不算是秘密呢? 他欲言又止,最終閉上嘴巴, 拽著白將軍的翅膀,說:“算了,說了你也不懂的?!?/br> 薄小郎跟在那一人一鵝的身后, 一同進了三所的大堂,身后跟隨的太監連忙將兩個小朋友背的書包給收拾起來,忙忙碌碌的上茶上點心,等一切都收拾妥當,薄厭涼才擺了擺手,對所有守在旁邊的太監和宮女說:“你們下去吧?!?/br> 顧小七倒在紅木雕花的軟榻上,蜷縮起來,像是一只柔軟的貓咪,腦袋枕在白將軍身上,小手一會兒摸到小茶幾上面,抓一個點心,一會兒又摸摸白將軍的大嘴,把自己的點心塞給白將軍一半。 薄厭涼則盤腿坐在榻上的另一邊,在小茶幾上做功課,目光不時掃過那悠悠閑閑,卻苦惱著苦惱著,馬上就又要睡著的顧小七,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給顧小七倒了一杯放了蜂蜜的熱茶,說:“喝點水,不要噎著?!?/br> 隨后薄厭涼就可以看見懶洋洋的顧小七依舊是躺在榻上,腳丫子豎在墻上,手爪子摸摸索索試探著摸那茶杯,摸到后便慢吞吞端下去,準備躺著喝水。 “會弄到身上的?!?/br> 薄厭涼話音剛落,就聽見顧小七‘啊’地一聲叫出來,卻沒有立即從榻上坐起來,薄厭涼卻立馬從袖口抽出手帕,動作利落地跨過小茶幾,蹲到顧小七的旁邊,給顧小七擦領口的水。 顧寶莛說:“算了,濕都濕了,一會兒它就能自己干了的?!?/br> 薄厭涼卻搖頭:“要么你現在去換一身衣裳,要么就擦一擦,你自己選?!?/br> 顧小七看著一本正經的薄厭涼,實在是很憋不住,忽然眨了眨眼睛,問說:“厭涼,你說,如果有件事,你一點兒也不想摻和,但是這件事忽然非你不可,有人答應你,你只用做三年,你會愿意嗎?” 關于皇位,顧小七總覺得和哪個哥哥談論都別別扭扭的,唯獨薄厭涼不會,因為薄厭涼本身就和這個位置沒有關系,除了薄厭涼太聽男神的話了,顧小七怕他什么都和男神說,所以猶猶豫豫。 誰知道他說的如此委婉,薄厭涼卻一副并不吃驚的表情,淡淡道:“你是說,主公想要你做三年太子?” 顧小七差點兒沒被口水嗆到,眨了眨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猜的?!北挍鲆桓崩硭斎坏谋砬?,“這不是很簡單嗎?” “簡單嗎?”顧小七覺得自己簡直難透了! “小七,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br> 顧寶莛小朋友將臉埋在白將軍的羽毛里,低落地說:“一點都不簡單,對我來說,很難,厭涼你不明白,我和大哥不是很熟的,但是如果我是大哥,我辛辛苦苦做了很多事情,差點兒命都要丟了,歷盡千辛萬苦,卻沒有得到應該得到的東西,我會恨透那個搶走我東西的人?!?/br> “我和智茼感情很好,他從小就是為了這個位置而活的,這對他來說很重要,倘若我當了,大嫂會把脾氣撒在他身上,你見過他身上的傷嗎?特別多,但是他好像是很心甘情愿的,他會認為的確是他沒有達到大嫂的期望,所以對自己失望?!?/br> “三哥很崇拜大哥的,我只和三哥認識了五年,三哥和大哥卻認識了好久好久,三哥會因為大哥討厭我吧?” 顧寶莛真的什么都懂。 薄厭涼看著這個從來都笑嘻嘻開朗活潑的小皇子真的是在苦惱會被討厭的這個問題,有些不解,說:“如果只是三年,你在怕什么?” 顧寶莛搖了搖腦袋,潛意識感覺就是害怕,他怕自己會被區別對待,又害怕自己會做不好太子應該做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會,要是給老爹丟臉了可怎么辦? 如果他是太子,他會需要住到東宮去嗎?他會需要跟著單獨的老師上課嗎?他喜歡和哥哥們一起上課,一起打盹啊…… 他討厭改變。 薄厭涼看著顧小七眼角突然墜落到耳鬢的眼淚,伸手擦掉它,說:“別哭了?!彼麑嵲谑遣惶瞄L安慰人,“沒人會討厭你,因為大家都知道,你只是權宜之計?!?/br> “萬一呢?” “不會有萬一的。我覺得你不該擔心這些才對,你該擔心的是日后那些想要捧你上位的人,擔心那些分不清楚主公真正心意,所以當真視你為攔路石的人,你該擔心自己的安危?!北挍隼潇o地想,主公倘若真的將顧小七放在明面兒上為大公子爭取康復時間,小七縱使是有些聰明,也根本沒有害人的心思,沒有任何陰謀的腦子,很容易受傷的。 哪知道顧小七搖頭:“我不在乎,我反正已經決定當一個成天逗貓遛狗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太子了,到時候爹要廢我,理由比較充分?!?/br> 薄厭涼微愣:“這么說你已經答應了主公?” 顧小七語氣還有著黏糊糊的鼻音,跟看傻子一樣看著厭涼小兄弟:“這是當然的啊,爹他需要我幫忙,我怎么可以不幫呢?” ——所以你就這樣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管,不管自己會不會成為一顆幫大公子擋刀的棋子? 薄厭涼張了張嘴,不想當個破壞別人家庭幸福的壞人,興許只是他這個人總愛思考太多,所以看問題從來不摻雜情感,容易將所有人剖析得過分冷血。 “哦,還有,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誰都不能說哦,連你爹也不可以!” 薄厭涼無奈:“為什么你會覺得我會告訴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