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叁月底，林念恩有兩門課結了，只剩了每周的小組展示，組里的人每周輪流去就可以。

    這邊一騰出空來，慶平那邊她更是去的勤，大部分時間自習，偶爾也去陪他上課。

    呆在他們學院大樓里的時候還撞上過幾回李杭，今天他就非跟著他倆來食堂一起吃。

    李杭看著池彥去給他們拿筷子，又看向坐在對面的林念恩，還是免不了帶著那種笑意連連點頭。

    “以前沒看出來啊，你還是一付出型的，天天跑這兒來?！?/br>
    “滾蛋?！绷帜疃髀牰嗔诉B白眼都懶得給他翻。

    李杭又瞅了一眼遠處已經拿了幾雙筷子走過來的人，嘴沒停，低聲給她說了句“男人不能管這么嚴”。

    池彥把筷子遞給他們，好笑看著林念恩作勢要打李杭的腦袋，他在她身旁坐下，“在聊什么？”

    “我給林子上上課…”，李杭躲掉伸過來的手笑著說。

    吃飯的時候多了李杭，情形就和以前差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她和李杭說，池彥笑著聽偶爾說幾句。

    這就導致幾次吃飯下來，她從小時候剛會走到小學初中的往事都被講得一干二凈。

    李杭在一些瑣碎的童年小事上記憶保留能力太盛，林念恩有時候還得聽他講過半才能記得起來當時的事。

    吃過飯李杭回了宿舍，林念恩坐在池彥的車子后座上，他們騎車到圖書館去。

    池彥沒午睡的習慣，她嘛，自然是因人而異，實在不行就趴在圖書館桌子上歇一會兒。

    中午校園清凈，一路上都沒什么人，慶大校園里春意盎然，她輕輕拽著他的衣角，兩只鞋子小幅度地蕩來蕩去。

    “李杭下個月去倫敦我好開心啊，本來還擔心他們兩個沒機會見面?！绷帜疃饔窒肫饋韯倓偫詈颊f下月擠出來一周時間要去看小明。

    池彥是正好見證了那次轉折，所以他們幾人的故事說起來也不算費力，聽見這話他也輕輕笑了笑。

    從他認識林念恩以來，就是以很多生動立體的方式，林念恩人也給他這樣的感覺。

    即使她安靜的時候，眼睛也亮亮地好像在閃動，遇到感興趣的事便是止不住地喋喋不休，整個人都雀躍生動，她總是下意識去拉自己的手腕、衣服袖子輕微地搖晃。

    “下午只有一節運籌，一起去？”兩個人到了地方，池彥停好車子問她。

    自從她提過一嘴她們下學期課程安排也有這門課，池彥便每次都讓她一起去聽聽。

    去過叁回了，第一回因為跟著他出現被人當展覽，第二回認真聽了聽，第叁回因為中間隔了一次課不知所云。

    “去...去吧?！绷帜疃鞑缓靡馑嫉匦奶摽戳怂谎?。

    池彥揉了揉她額前的頭發，“上完課帶你去吃飯?！?/br>
    圖書館里這個點，他倆也是頭一份，坐到位置上林念恩就側趴著想歇會兒，她看著池彥打開電腦，手撐著下巴在瀏覽網頁，是她知識范圍以外的什么機器學習的網站。

    穿過窗簾的太陽斜線落在桌子上正好在他們倆之間。

    真正踏到他的日常時間圈里，才能真的理解什么叫有天賦的努力。

    林念恩一直覺得努力也一種天賦，有些人是天才，有些人很努力，這些都是天賦，沒什么優劣先后之分。

    她是最普遍的那類人，有一點小聰明，再配上只有沖刺終點線的那種努力，所以時常會擔心結果，時常因為好運產生某種德不配位的感受。

    但他就是在兩個方面都登峰造極的人，是人群里的少少數，所以不用擔心結果，因為所有東西都是給他鑲嵌的花邊，他必有所得也理所應當。

    雖然談不上自卑，但總覺得是有一道線在的，若有似無地亙在他們中間。

    “這就是他女朋友??？”教學樓女廁所化妝鏡前的女生小聲說。

    “看著也...還好吧...”，另一個女生接茬兒。

    “聽說她不是咱學校的，是隔壁北華的...天天往這兒跑?！?/br>
    “你小點聲兒，沒人嗎？”

    “……”

    林念恩沒想到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后續還直接提到池彥的名字，還牽扯了幾個系花?；ㄊ裁吹?。

    指向性太明顯，可她根本不知道這些聲音姓甚名誰，她在里側隔間總不能這樣直接出去，倒沒想別的什么，純粹是替別人尷尬。

    等到快上課了，門外的聲音才漸漸遠了，林念恩也不太想回去教室了。

    她給池彥傳了消息，自己去樓里一層休閑角買了杯咖啡提神，隨后就無目的地在一層閑逛，到了理學院的展覽室，外頭只有一個工作人員在值班。

    慶平建校歷史悠久，從抗戰時學科分散轉移到北城建校，陳舊木質架子上的獎杯證書都一步一步見證著每一個時代的發展，從無到有到先進。

    知名校友墻那一道玻璃墻做的也是樸實無華，每個人都只有一行，無關事業成就，只有“xxx，xx屆xx系優秀畢業生”這些字樣，林念恩順著瞧下來，有好多德高望重的科學家。

    時間走到近代又走到現在，林念恩背著指腹虛虛地向下滑，徐州教授原來是94屆的畢業生，她心想。

    她手指停頓了下又滑上去，到徐州教授那行字上面。

    “池予，1994屆數學系優秀畢業生?！?/br>
    她不知覺小聲念了出來，這是...

    感覺到自己身邊站了人，林念恩猛然放下手。

    “老師好?！彼乱庾R說。

    正是徐州教授。

    徐州禮貌笑了笑，倒是看了眼林念恩。

    林念恩不覺得他會記得自己，她只不過給他們拍過一個合照。

    “小彥的朋友？”他和煦地問。

    林念恩不失驚訝地點了點頭，數學家記性就是好啊。

    “在停車場見過你們，遠處?！毙熘菅a充。

    徐州帶著和藹笑意，他自然不會提其實是學院里老師一起吃飯的時候，提到他們家小彥破天荒帶了個女孩子來上課，他總得維護點學院老師不愛八卦專心治學的形象。

    林念恩更驚訝了，尷尬地不知道目光往哪里放，便又回去停到剛剛那個名字上。

    “池彥的名字也會加進來的?！毙熘菘粗莻€名字說，“如他所愿?！?/br>
    ·

    ·

    華燈初上，車流停停走走，林念恩半倚靠在車窗上和池彥講遇到徐州的事情。

    “他說話是不是很不像這個人?！?/br>
    林念恩閉著眼點了點頭，“像我們同齡人一樣?！?/br>
    “他一直就是這樣，像個小孩?！背貜┬α诵?，林念恩卻沒再出聲。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林念恩支著手靠在車窗旁睡著了，頭發微微耷拉著遮擋住耳側，夜晚光影一閃一閃落在她干凈的臉上，是累了。

    林念恩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停在一個地下停車場里，是他們要去吃飯商場的停車場。

    “我怎么睡著了…我還特意買了咖啡的?！绷帜疃鬣洁熘?。

    池彥遞給她瓶水讓她喝一口潤潤喉，“點一些帶回家吃吧?！?/br>
    林念恩點點頭，池彥說的是她家，今天周五，她帶了些衣服周末回去換洗一下。

    回去的路上更堵，林念恩的心緒因為漫長的紅燈更加煩悶，她悄悄瞥一眼池彥，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俊朗眉目間沒有一點不耐，林念恩那么看了會兒又看向車窗外面。

    心煩的時候禍不單行，陸影突然打了個電話讓她看看一個叫楚言的公眾號。

    林念恩不明白為什么專門打電話讓她看個文章。

    “那是紀楚楚的公眾號…她之前在學院的新聞部，這個號粉絲還不少...”，陸影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反正你看看吧…含沙射影反正挺惡心的?！?/br>
    林念恩打開陸影轉來的那個文章，前大段篇幅是生活隨筆，后面結尾兩段才是文章重點。

    林念恩不可抑制地皺起眉頭，她從自己QQ和微信聯系人里搜了搜到底還有沒紀楚楚這號人，這個在大一就莫名對她有敵意的普通同學她都快忘到記憶角落了。

    沒找到聯系人，她又去問了陸影，轉過來微信號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還直接給那個手機號發的短信，實在是不想加她好友。

    她把學院五年前確立交流項目時的評選機制文件發給了那個手機號，又敲了一行字過去，然后就立馬刪了那條短信框。

    做完這一系列事，她頭更疼了。

    池彥照舊沉默，什么也沒問也沒說，伸過去一只手包著她的捏了捏。

    他們回去她家很快吃完了點的兩份飯，林念恩去陽臺把衣服丟進洗衣機，出來就看到他在廚房洗兩個上周被她擱在流里臺上表面都有點褶皺的蘋果。

    削皮的時候被她從背后抱住，池彥下意識抬高了點手里的刀具。

    林念恩也沒說話，就那么從后面探出個腦袋看著他削皮，看著他切了一小塊轉過來遞到她嘴里。

    “好煩啊，世上怎么這么多煩心事?！彼乐O果埋怨。

    池彥等著聽下文，又喂給她一塊兒。

    “你們系花漂亮嗎？”她突然無厘頭來了這么一句。

    “我們系花…誰？”饒是池彥都有點好笑的愣了，她今天明顯不開心剛剛終于想說出口了，他正等著安慰呢，突然間這是什么話題轉向。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沒我漂亮！”林念恩繼續說，眼神緊盯著池彥要求他的附議。

    “嗯?！背貜┩耆珱]意見，他咬了幾口剩在果核上的，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看！剛剛還說不認識呢?！绷帜疃饕荒樐懵娥W了的表情。

    池彥聽見這話舌頭頂了頂后牙，彎了彎腰隨手就環著林念恩大腿那個位置，把她整個抱了起來，林念恩一開始嚇了一跳緊緊環這他的脖子，“你干嘛呀！”。

    池彥不費力地把她抱過去沙發那里，林念恩剛摔進去柔軟沙發，下一秒他就親過來了。

    一通親完，林念恩漲得滿臉通紅，“你干嘛！”

    池彥捏了捏她的鼻尖，“傻不傻?！?/br>
    兩個人從沙發上膩味了會，晚上的時間很快消磨掉。

    臨走的時候池彥在玄關換鞋，低頭綁鞋帶的時候問她車上電話那個事情解決了嗎。

    林念恩笑了，“嗯！小事一件?！?/br>
    “早點休息?！?/br>
    “嗯，你路上慢點?！?/br>
    池彥一走，小明的跨洋視頻跟定著點一樣降臨，好多跟他說不出口的話就可以恣意說了。

    “我要是你，我絕對在廁所出去，尷尬的又不是你?！?/br>
    林念恩癱倒在床上，一時無言，半晌才對著小明說：“我感覺我好像變了，和他談戀愛之后好像沒了我自己一樣?！?/br>
    “但是林念恩，絕對不能有那種誰配不上誰的思想?！逼聊荒沁叺男∶骱車烂C。

    小明又安靜了一會兒，接著說：“其實我倒是也能理解，他這個人的分量無論是橫跨的時間區間還是單純他對你的意義都太重了，你覺得不平衡了?！?/br>
    是的，不平衡。

    她也知道他喜歡她，她當然感覺得到，可好像就是簡單喜歡而已。

    這也已經很好了，是曾經的她想都不敢想的，可是...

    “我可能要求的太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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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被我拖到了今天，除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