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雪滿妝這才恍然大悟,他緊閉著眼睛憋了半天,才終于一張尖喙,吐出一小簇鳳凰火苗來。 沈顧容:“……” 雖然雪滿妝已經成年,但還是因為被強行打回幼崽期無法使用出太過鳳凰火來。 沈顧容突然感慨,百因必有果,報應來了。 那水鬼太過狡猾,撐著船在水里穿梭,按溫流冰的修為竟然也找不出他的藏身之所。 掃到沈顧容在和雪滿妝說鳳凰火的事,溫流冰微微挑眉:“師尊想要用火來對抗水鬼?” 沈顧容點頭:“我們腳下雖然瞧著是水,實則只是無數怨靈凝聚的暗河罷了?!?/br> 而鳳凰火能燒盡世間一切事物,對陰煞之物更是有用。 雪滿妝聽說沈顧容夸他的火有用,立刻蹦了兩下,歡天喜地地開始吵沈顧容噴火。 他費了半天的勁才吐出來掌心那一團鳳凰火,沈顧容看到他聲音都沙啞了,好像要把五臟六腑給吐出來,哪怕再厭惡雪滿妝也終于有些不忍心了。 “別吐了?!鄙蝾櫲蓦y得主動撫了撫雪滿妝的腦袋,“這些應該夠用了?!?/br> 雪滿妝本來都奄奄一息了,突然被摸頭整個鳥呆怔一瞬,立刻原地蹦起來,啾啾叫著還要給奉雪美人噴火。 沈顧容又摸了他兩下,道:“老老實實待在我肩上?!?/br> 雪滿妝立刻不吭聲了,滿臉喜色地蹲在沈顧容左肩,小腦袋都在左晃右晃。 沈顧容沒在管他,將鳳凰火懸在蘭亭劍上,接著讓溫流冰cao控著靈劍如水。 溫流冰點頭,cao控不情不愿的靈劍唰的一聲破水而入,開始四處飛竄地尋找那只水鬼。 水鬼結界仿佛是一條長長的河流,蘭亭劍掛著鳳凰火直來直去,那怨靈懼怕靈劍更懼怕鳳凰火,全都尖叫著避開它們。 只是片刻,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接著蘭亭劍從水中鉆出,帶出一道陰煞的鬼氣,重新回到了溫流冰手中。 鳳凰火威力極大,只是一下就將水鬼燎成重傷。 船托著水鬼從水中緩緩漂浮出來。 水鬼渾身是血,掙扎著扶著船沿,眼神依然兇狠地瞪著沈顧容。 沈顧容利用最后一絲靈力,抬手揮去,在水中鋪開了一條蓮花路。 他正要起身過去,溫流冰卻攔住他:“師尊,水鬼詭計多端,還是要當心些?!?/br> 沈顧容沒有理他,踏蓮而去,白發垂曳被無形的風托著輕輕拂起。 他緩步上前,走到水鬼那破爛的船邊,居高臨下看著一身狼狽的水鬼,眸中閃過一絲憐憫。 水鬼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突然陰森笑了出來:“想不到當年一人一劍將無數鬼修誅殺的沈圣君,竟然也有慈悲憐憫之心?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br> 沈顧容淡淡道:“我并不可憐你,我只是可憐那些被你無辜殺死的人?!?/br> “無辜?”水鬼咧嘴一笑,“這世間有無辜之人嗎?若不是你當年毀了我雙目,他們也不可能被我殺死?!?/br> 沈顧容沒有被他的話動搖,只是道:“謬論?!?/br> 鳳凰火又一簇沾在了水鬼身上,將他陰氣形成的身體逐漸燒得潰散,他或許是因為死過一次,臉上并沒有對死亡的恐懼,神色反而更加癲狂。 “南殃君護了你這么多年,為此不惜同妖族交易,定下那百年之約?!彼砺曇羲粏〉氐?,“可是沈奉雪,你卻離開了離人峰……” 沈顧容一愣,蹙眉看著他。 水鬼突然哈哈大笑:“我的船靠不了岸,你也一樣?!?/br> 沈顧容心想這什么亂七八糟的,在說天書嗎? 他正要追問,卻見那水鬼一手按著船沿,竟然要強行往水中翻。 溫流冰眼疾手快,直接將蘭亭劍揮出,只聽虛空中一聲尖利聲響,沈顧容覺得耳畔好像有什么東西忽地刮了過去。 定睛一看,溫流冰的蘭亭劍已經死死將水鬼釘死在了船沿上,雙目圓睜,厲鬼似的死死看著他。 沈顧容:“……” 溫流冰踩著蓮快步而來,沉聲道:“水鬼為地縛怨靈,不可離開船和水,否則會變成無意識的惡靈?!?/br> 那水鬼已經被鳳凰火和蘭亭劍一箭穿心,鬼氣徹底消散,死不瞑目地瞪著眼睛看著仿佛永不見天日的虛空。 那眸中似乎有留戀,又似乎有解脫。 溫流冰解釋了一句,走到沈顧容面前,這才發現此時他師尊身上已沾滿污黑的血。 ——全是方才他那一劍刺過去濺出來的。 沈顧容被嚇得雙目呆滯站在那,一身臟污在青衣上極其扎眼。 沈奉雪從來都是一身青衫一塵不染,端莊如仙人,哪怕天幕下雨也斷不會讓半滴雨水沾染衣襟。 溫流冰從未見過自家師尊這般狼狽的模樣,有些詫異,疑惑道:“師尊,您身上怎么這么多血?” 沈顧容:“……” 第27章 三大神器沈幼崽。 沈顧容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他。 溫流冰根本沒有往“師尊避不開濺起的血污”那想, 疑惑回視。 沈顧容將臉頰的一滴血輕輕抹去,神色平靜地說:“三水,你二師弟現在身在何處?” 溫流冰想了想:“二師弟應當還在風露城,師尊找他有要事嗎?” 沈顧容冷冷道:“你下次遇到告訴他,從今往后, 他就是大師兄了?!?/br> 溫流冰:“……” 溫流冰太過耿直, 腦子艱難轉了幾個彎才勉強理解師尊要將自己逐出師門的意思,他大駭,沉聲道:“三水哪里做錯了?” 沈顧容:“……” 你他娘的哪里沒做錯?! 沈顧容氣得胸口疼, 見溫流冰還在那“師尊, 望師尊告知啊師尊”,險些一口血噴他臉上。 沈奉雪至今沒把溫流冰給逐出師門,還真是脾氣好。 沈顧容深吸一口氣,默念了清靜經前三行——因為他只記得前三行,來回念了許多遍才將心情平復下來。 溫流冰百思不得其解, 只好低聲勸道:“師尊, 二師弟修為還未到元嬰, 擔不起大師兄之責的, 師尊還是再考慮一下吧?!?/br> 沈顧容瞥他,沒有再討論這個,而是趁著水鬼結界還未消散, 他還能以人身講話,問道:“水鬼所說的百年之約是什么?” 溫流冰這種耿直且對師尊的話沒有半分置喙的性子,十分適合現在打探沈奉雪記憶中并沒有的消息。 溫流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出意料地沒有深想,如實答道:“師尊三十年前降服一魔修,用林下春將其封印在離人峰埋骨?!?/br> 那只魔修身負神器,修為登頂,因性情暴戾作惡多年。 沈奉雪將其收服時,天降異象。 少時沈奉雪靈脈天賦不強,幾乎是被南殃君搜羅無數天材地寶強行堆上去,也因此被三界眾人嘲諷他是個名不副實的繡花枕頭,更有人惡意稱他為南殃君的孌寵。 而當沈奉雪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出殺意滔天的驚天一劍,徹底降服魔修時,那些曾經背地里罵過他的人卻紛紛稱贊沈奉雪英雄大義。 沈奉雪半步成圣之名也是那時傳遍九州,也為他徹底摘掉了只會躲在南殃君羽翼下的繡花枕頭的帽子。 當魔修被沈奉雪封印在埋骨冢,三界眾人卻發現他身上已無了傳聞中的神器。 林下春插在魔修的胸口,他一身黑袍全是鮮血,四肢被無數鎖鏈強行困于一隅,寸步不得動。 被質問神器所在時,魔修勾唇一笑,幽幽道:“神器,不就在那兒嗎?” 他視線所在,沈奉雪一襲白衣長身玉立。 三界皆驚。 沈顧容突然打斷溫流冰的話:“魔修所說的是什么神器?” 在沈奉雪的記憶中,三界九州最多也只有三大神器,妖修勾芺珠、風露城九重玉、和凡間皇室所存的花應劍,這魔修又是哪里來另外的神器? 溫流冰搖頭:“這個沒有人知曉,只知是逆天的神器。他一口咬定是師尊將他身上的神器奪走,其他人也就這般信了?!?/br> 沈顧容:“然后呢?” “他們各個都打著為天下蒼生的名義逼師尊交出神器,師尊的辯解無人肯聽?!睖亓鞅碱^緊皺,仿佛對那些當年逼迫沈奉雪的人極其厭惡,“最后還是師祖出面,力保師尊未得到神器,并和妖主定下百年之約。若是中途您出山,便是默認身負神器?!?/br> 沈顧容:“……” 這是什么強盜邏輯? 溫流冰所說的那個魔修……應該就是書中蠱惑虞星河入魔的罪魁禍首了。 本來沈顧容覺得在這本書里,只要他在離人峰認真把兩個小崽子養成根正苗紅的好孩子,避免牧謫犯錯、虞星河入魔就行了,怎么突然來了個身負神器? 沈奉雪把他帶到這里來,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沈顧容有些迷茫了,心中有種預感,他可能不會輕而易舉離開這個世界了。 溫流冰說完,突然反應過來:“師尊,您現在……怎么下山了?” 沈顧容:“……” 沈顧容柔聲說:“讓你所有師弟都回來,只要能把你打一頓的,都能替代你成為大師兄?!?/br> 溫流冰大駭:“師尊,師尊!” 沈顧容被他“師尊”得從水鬼結界中直接出來了。 沈顧容醒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頭扎到客棧的水盆中,撲騰著洗澡。 溫流冰的蘭亭劍一劍刺穿水鬼的胸口時,沈顧容就在一旁,不光對上水鬼死不瞑目的雙眼,更是被濺了一身他最恐懼的鬼的血。 那水鬼的血落在身上的觸感仿佛像陰風穿過身體,讓沈顧容一陣毛骨悚然,恨不得把一身羽毛全都拔下來。 牧謫最先醒來后便是去喚離索過來,兩人一進來就看到沈顧容邊在水盆里撲騰邊啾啾啾地罵罵咧咧。 牧謫忙起身走過來,看到他師尊還有力氣罵人就知道水鬼被解決了,他松了一口氣,問道:“師尊要洗澡?” 沈顧容掃見他,突然就一陣委屈,他心想:「徒兒我錯怪你了,原來你并不是最讓師尊頭疼的,你那二蠢大師兄才是?!?/br> 牧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