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洞房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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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黎阡陌作為新郎官肯定是要招呼賓客給他們敬酒的。 但依著他的身體狀況,這事兒是肯定不成了。 鬧洞房什么的,就更是沒邊兒的事了。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如今身子康健,只怕也無人前來,原因無他,皆因他在這建安城中并無相熟的知交好友。 幼年尚有一些,方至如今,竟一個都沒了。 倒不是他與人交惡,相反,人人提到寧陽侯世子皆要稱贊一番他的文采和品貌,可他后來不是終年外出尋醫便是窩在府中安心養病,鮮少與人來往,關系也就漸漸疏遠。 如今,倒是便宜了楚千凝。 沒人來鬧騰,她終于能放松的喘口大氣。 從清晨起身一直折騰到暮靄時分,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 端坐在喜榻上,楚千凝抬手捏了捏發酸的肩膀,秀氣的眉微微蹙起。 留意到她的舉動,輕羅貼心的上前,力度適中的幫她揉壓著肩頸,“小姐不若先將蓋頭摘了?待世子爺回來您再蒙上也來得及呀!” “無妨?!毕雭?,他也快回來了。 聞言,輕羅不禁和冷畫相視一眼,兩人暗戳戳的竊笑。 小姐看起來心腸冷硬,實際上待世子爺還是很溫柔的嘛…… “你們笑什么?” “沒、沒笑啊……”冷畫矢口否認,“小姐許是聽錯了,輕羅jiejie你笑了嗎?” “我可沒笑,小姐定是聽錯了?!?/br> “嗯,我也這么覺得?!崩洚嬤种旃首鞲呱畹母袊@,“定是因為今日與變態前主子大婚,是以小姐都高興的出現幻聽了?!?/br> 楚千凝:“……” 這兩個丫頭是不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正欲說什么,不想門口忽然傳來了下人請安的聲音,隨后便聽到開門聲響起。 黎阡陌依舊是由鶴凌攙進來的,將人送至內間后,他就恭敬退了下去,臨出門之前,還一并將輕羅和冷畫都拽了出去。 寢房中只剩下一對新人,其余閑雜人等都沒有出現。 連喜娘都被趕了出去,楚千凝心道這洞房花燭許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兒了。 龍鳳喜燭熱烈的燃著,映了一室溫馨。 黎阡陌解下自己眼前的白綾,緩緩睜開那雙墨玉般的眸子。 入目,是楚千凝艷紅的衣裙。 她端坐在榻上,白皙的玉手疊放在腿上,蓋頭上的金色流蘇長長的垂在她的腕間,映著袖口上妖嬈的扶?;?,別有一番美感。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挑起蓋頭的一角,黎阡陌最先看到的,便是楚千凝艷麗的櫻唇。 瑩潤嬌艷,紅若涂丹。 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慢慢地,將蓋頭全部掀開。 剎那間,他竟有些許恍惚。 燭光下的嬌容,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楚千凝素日不施粉黛,便已是傾城之色,何況今日妝容精致,愈發襯得她的肌膚勝霜賽雪,白皙清透。 美眸輕揚,眼尾淡金色的線條盈盈閃動,眸光溫軟,脈脈含情。 不少人曾說過,楚千凝這雙眼睛生得極美。 可在黎阡陌看來,與其說是“美”,不如說是“媚”。 媚眼如絲,眼波流轉間便能勾魂攝魄。 縱是她無意撩撥人心,只怕也有人因為她心弦輕動。 好在—— 日后這雙眼睛和她整個人,都歸他所有,徹底私藏。 想到這一點,黎阡陌的眼底竟有些詭異的光芒在閃動,只是楚千凝一直微垂著頭,并未覺察到。 兩人一坐一站,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平淡而又溫馨,紅燭高照,竟似連她發髻上的珠翠都染了些許溫情。 可好半晌之后,黎阡陌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見他一動不動的立在自己跟前,楚千凝詫異的抬頭看向他,四目相對,她的臉頰不可抑制的升溫,漸漸泛紅。 他怎么這樣瞧著她…… 活像是要吃人似的! 心里雖然有些羞怯,但楚千凝還是大著膽子又掃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黎阡陌這張臉果然有些顛倒眾生的本事。 平日他總是穿著一身青色錦袍,難得見他身著這般張揚艷麗的顏色,再加上此刻他看著她的眼神,竟似有些不同以往的妖孽邪氣。 迅速收回目光,楚千凝有些不自然的開口,“你……你別站著了……” 是準備站到明日天亮嗎? 聞言,黎阡陌如夢初醒,朝她歉意的一笑,徑自走到桌旁端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楚千凝,“凝兒定要滿飲此杯?!?/br> “……嗯?!彼q豫著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黎阡陌說的話別具深意。 會不會,是她想多了? 片刻之后的楚千凝方才醒悟,其實她想的一點都不多,相反,還應該想的再多點。 將酒杯舉至唇邊,尚未入口,酒香便已撲鼻。 她彎了唇,不覺輕嘆,“好香的酒……” 黎阡陌同樣笑望著她,一仰頭,率先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誒……”她欲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合巹酒是這樣喝的嗎? 怎么覺得和黎阡陌的這場婚事,處處都這般與眾不同,事事都如此令人困惑呢…… 見她端著酒杯走了神,黎阡陌柔聲催促道,“我已飲盡,凝兒為何停杯不飲?” 她回過神來,在他的注視下飲盡酒水,還未等咽下,唇瓣便忽然被他吻住,人也被他拖進了懷中。 唇間酒香四溢,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酒水染在她的唇間,晶瑩透亮,惹得他一吻再吻,一嘗再嘗。 她詫異的看著他,驚訝于他的舉動,可看著那雙墨染的眸中盈滿了笑意,抵在他身前的手終究沒有用力,轉而輕輕揪住了他的衣袖,頰邊飛上了兩抹紅暈。 一吻方罷,黎阡陌咬著她的耳垂輕嘆,“凝兒所言不虛,的確香的很……” 聽出他語氣中的促狹,楚千凝不甘示弱的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以泄私憤,不想被他一把握住,輕言笑道,“留些力氣?!?/br> “嗯?”她不解,眼神疑惑。 黎阡陌淡笑不語,只是望著她的眼神愈發深邃。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楚千凝便隨口問道,“方才那是什么酒???” 她此前從未喝過,心道這般甘甜的美酒早該有所耳聞才是。 “是花雕酒?!?/br> “花雕?”楚千凝挑眉,“我從未聽聞這種酒?!?/br> “這酒產自北周,并不易得?!闭f著,黎阡陌握住她的手走向外間,拂過層層紗幔,見桌子上放了兩個很精致的壇子。 上面描龍畫鳳,云紋繁花,看起來很是漂亮。 楚千凝仔細看了看,卻未發現任何端倪,不覺向身側之人求教,“這是……” “我特意讓人備了兩壇花雕酒?!?/br> “都要喝光?!” 想到自己的酒量,楚千凝面露為難。 難得見她這般青澀的反應,黎阡陌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揚起,輕聲笑道,“洞房花燭之夜,我怎會讓凝兒棄我不顧一人醉倒呢?” 他捏了捏她的臉,一手提著兩壇酒,另一只依舊拉著她,竟忽然開門朝外走去。 茫然的跟在他身后,楚千凝愈發不解他要做什么。 本以為冷畫她們會守在廊下,哪知并無人影,放眼望去,整個院中都沒有服侍的下人,空空蕩蕩的。 四下看了看,楚千凝晃了晃黎阡陌的手臂,“怎么都沒人?” “凝兒害怕了?” “沒有……”只是覺得怪怪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今日發生的事情就沒正常過。 “人人皆知我身子不好,是以爹說一切從簡,虛禮全免?!?/br> 言外之意就是,恐他在洞房花燭之夜忽然一命嗚呼,是以那些亂七八道的繁文縟節便都不必理會了,只要他們安然的成了親就好。 恐有何意外發生傳出什么不好聽的話去,是以這院中的下人都被遣散了。 表面上空無一人,實則鶴凌等人都在暗處守著呢。 如此—— 也不過是為了做給外人看罷了。 “這樣就很好……”望著天邊的一輪圓月,楚千凝輕聲嘆道,“與其聽旁人說那些無關緊要的吉祥話,我倒寧愿如眼下這樣?!?/br> “哪樣?”黎阡陌明知故問。 “同心同意,同賞一輪圓月,同守一次月圓……”她微微仰頭望著夜空,眸中盈動的眼波如明月般熠熠生輝。 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黎阡陌克制著抱她回房的沖動,引著她來到樹下。 此間多有繁花盛開,一簇一叢芬芳嬌艷。 只有一株扶?;?,含苞待放,孤零零的開在菩提樹下。 “這花……”怎么她前兩次來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還有這棵樹也是,皆是他為了大婚新種下的? 輕輕撫過枝葉,黎阡陌幽幽輕嘆,“之前凝兒心中無我,自然看不到這花這樹?!?/br> 聞言,楚千凝一時語塞。 她心里想反駁,告訴他如今她已將他放在心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紅唇輕啟,可最終,卻什么聲音都沒有發出。 “從前我借著尋醫之名游走世間,途徑北周之時,偶爾嘗到了這花雕酒,雖覺齒頰留香,卻并未貪戀,直到聽聞了那兒的一個習俗?!?/br> “什么習俗?” “在北周,新婚的男女會在洞房之夜埋下一壇花雕酒,待二人花甲之年再取出,如新婚之夜般滿飲一杯,以望長相廝守,恩愛不疑?!鳖D了頓,黎阡陌轉身擁住她才又接著說,“聞此中深意,我方覺得你我大婚之日必飲此酒才行?!?/br> “這習俗倒好……只是不知,有幾人能走到最后……” 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落寞,黎阡陌的眸光不覺變的深邃幽暗,語氣倒依舊溫柔,“旁人不知,但凝兒與我定會執手偕老?!?/br> 看著他異常專注認真的眼神,楚千凝竟似受到蠱惑般點了點頭。 余光瞥見地上的酒壇,她忽然覺得奇怪,“你為何準備了兩壇?” “人既成雙,酒亦然……” 說完,他拿著一旁準備好的小鏟子,在花下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將兩壇酒穩穩當當的放了進去,然后再用土一層層蓋上。 楚千凝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有些閃神。 為何她覺得,他方才說得那句話那般落寞,又如此引她心疼。 人既成雙,酒亦然…… 想起他之前說過的,默默守了她近十年光景,楚千凝幡然醒悟,終于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 黎阡陌…… 這些年,你究竟過得如何孤苦,方才有此一嘆。 心下一動,楚千凝想也未想便握住了他的手,黎阡陌一怔,見她眼神堅定的望著自己,眸光晶亮,心中隱隱猜到她欲吐露心事,不覺暗暗期待。 皓月當空,夜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楚千凝忽然傾身吻了他一下,聲音似裹了蜜一般甜柔,“青岑可浪,碧??蓧m,此情方斷?!?/br> 兩人相擁的身影映在地上,一旁的扶?;ㄇ娜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