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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記錄員瞟了一眼楚愈,沒吭聲,他還以為楚愈會放大招,拋出個石破天驚的秘密,刺激嫌疑人開口,沒想到放的是感情牌。 可惜對方并不領情,過于冷漠,讓這關心顯得自討沒趣。 楚愈手指蜷縮起來,她側過頭,對記錄員低聲道:“麻煩你出去一下吧?!?/br> 記錄員抬起頭:“這不太合規矩吧!” 楚愈直視他的目光:“特殊案子,特殊手段?!?/br> 記錄員想了想,外面可以監視監聽這里的一切,楚愈應該不會做小動作,他在耳機里也收到了隊長的指令,便收拾了一下文件,走出了審訊室。 審訊室外,站著嚴隊長,小師妹,記錄員,木魚,以及其他兩名審訊專家,密切注意著審訊室內的一舉一動,期待楚愈取得進展。 記錄員出去后,楚愈站起來,走到審訊椅邊,夏亦寒的手腳都被固定住,不能自由活動,楚愈伸出手,手掌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可以清晰感受到她分明的骨節。 “小寒,你不理我了嗎?” 夏亦寒垂著眸,燈光直直打向她的眼睛,她垂下眼皮,既抵擋了強烈的燈光,又避開了楚愈的目光。 楚愈蹲了下來,就在她身旁,抬頭看她,夏亦寒毫無反應,她便伸出手,摸上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了過來。 兩個人的目光總算觸到一起,但卻沒有任何火花,楚愈本來滿懷期待,在看清她眼眸的剎那,盡數落空,好像是小心翼翼捧著的玻璃球,從懷里摔到了下去,碎了一地。 兩個月前,在錦水醫院,楚愈將她強行催眠,她突然驚醒,露出全然不同的眸光——好像兩潭湖水,幽深不見底,長風吹過,也翻不起任何漣漪。 但就算是當時的狀態,也好過現在。楚愈的瞳孔可以倒映她的面孔,她干凈,俊秀,但雙眸像兩潭湖水,不是死湖,而是湖面已凍的冰湖,結了冰,沒有任何波動,她似乎對外界刺激都沒了反應,因為外界的一切,都穿不過那層凍冰。 楚愈心口涼了一半,這種狀態,就是心如死灰,就是徹底放棄了自己。 這種狀態下,想讓夏亦寒開口是不可能的,本來來之前,腹中積攢好了千言萬語,有太多太多想對她說,但沒想到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 “你肯定記得,我之前說過,只要你在,我就會追下去,你之前沒回答我,但你現在就在我面前,就在這里,我就當你是答應了?!?/br> 夏亦寒垂著眸,看著她,目光無神。 楚愈擠出了個微笑,她壓低聲音,細若耳語:“我知道你現在很累,沒關系,你就在原地等我,我會追上來的?!?/br> “所以要等著我,一定要等我呀?!彼﹃哪橗?,最后微微用力,終究是放開了,手垂了下去。 出了審訊室,楚愈感覺雙腳上掛著兩個鐵球,邁足有數斤重,心里防線快要潰不成軍,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審訊室門合上的瞬間,有種生離死別的錯覺。 她站在門邊,從單向玻璃回望進去,夏亦寒沒抬頭,沒反應,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嚴隊嘆了口氣,走上來,很想拍拍楚愈的肩,他怕她太過沮喪,零失敗案例的光輝記錄,今天被打破了。 “沒事楚警官,小槐花太頑固了,估計是鐵了心不說話,不過副隊那邊進展得挺好,口供差不多齊了?!?/br> 楚愈知道他指的是五名死者家屬,經過花謝庭審判,該說的都說了出來,胡賓他們也沒必要隱瞞,而且相比于夏亦寒,他們的口供更加重要,因為他們既是系列懸案的受害者,也是慕尚青一案的行兇者,更是槐花案的被害人,三重身份,跨越六年,把七個案件聯系起來,現在證據已經差不多,若他們的口供沒有出入,便可以結案,正式移交檢察院。 楚愈沒多說什么,只讓嚴隊多留心小槐花,如果有什么異常情況,請立刻聯系她。 出了省廳,她和木魚一起往回走,公安廳和超人處就隔了條街,沒幾步路就到了。 木魚剛剛目睹了審訊室里的一切,也聽到了楚愈對夏亦寒說的話,其他人可能以為她是打感情牌,對嫌疑人報以春天般的溫暖,試圖感化她,但木魚知道,楚愈說得發自肺腑,沒摻半點水分,甚至還保留了深情。 一路上,楚愈心情沉重,沒怎么說話,木魚也是心事重重,不過她的關注點不在案件,主要在楚愈身上,在自動販賣機門口時,忍不住問:“若小槐花一直不說話,會怎么樣?” 楚愈看著站在門前,輸入密碼,語氣都重了幾分,“會正常結案,檢察院起訴,法院審判,然后她被關進監獄,可能會有醫生對她進行治療 ,但以她現在這個狀態,治療不可能有進展?!?/br> 以她這個狀態,就算刑期滿了,也不會釋放,和判無期徒刑有什么區別,或者說,和判死刑有什么區別? 木魚“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其實她剛剛想問的是:如果小槐花一直不說話,你會怎么樣? 會放棄嗎?還是繼續追下去? 回到辦公室,楚愈發現宋輕陽和方大托把房間好好打掃了一遍,還買了束黃色玫瑰花,放在她桌頭,被陽光一照,鮮美嬌艷,讓她晦暗的心頭亮起了一點光。 剛剛市一醫院傳來消息,楚動人已經可以出院,但他有很多話要和胡賓談,會在醫院多住一些日子,胡賓恢復到現在,已經可以自由活動,夏亦寒的襲擊對他的影響,總算消除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