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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之后搭載上一輛商船,在海上行駛了半個多月,終于在艷陽高照的一日踏上了龍川國陸地。 幾乎在下船的瞬間,海浪的微腥的涼氣就被猛烈燃燒的日光燒成了一團干燥的灰。港口邊擠滿了人群,有包裹著頭巾前來交易買賣的攤販,有笑嘻嘻在巨船附近晃悠的孩童,也有翹首盼望前來接應的人。 酒館里傳出一陣陣風笛奏曲,歡快的音符明媚地跳動在每個人心尖,吟游詩人優美的語調比濃厚的果酒香氣還要醇厚。光著膀子的水手隨處可見,亦或坐在酒館內,亦或蹲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喝酒吃rou。 “哇……”蕭時對于眼前所見情景,只能發出一聲感慨。 海洛從未見過氛圍如此歡快的國度,每個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小毛驢四處張望,長時間的海上漂流生活使得它身上的皮毛變得干燥,臉色也差了許多??梢惶り懙?,它似乎受到周圍環境的感染,體內涌出了源源不斷的活力,它甩了甩蹄子,自覺威風。 “神官說威娜就在港口這里等我們?!笔挄r掃視著四周,道,“海洛,你見過威娜嗎?” 海洛怕蕭時走丟,牽緊了她的手,說道:“見過一面?!?/br> 在那三人爬墻的時候見到的。 “那就行,你也找找看?!?/br> 蕭時印象中的威娜是一個嫵媚的女人,穿著束腰紅裙,指甲涂滿赤紅,笑起來極具風情,如烈火燃燒。這樣的人,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極為顯眼,可蕭時和海洛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那抹靚麗的紅色。 忽然,蕭時被拍了一下肩膀。 她轉頭,看清對方的臉后,雙眼睜大:“威、威娜?” 印象中的繁麗的紅裙此刻是打了補丁灰色長衣長褲,頭頂包裹這灰撲撲的頭巾。嫵媚動人的臉蛋充滿了勞動人民的憨厚淳樸,臉頰是紅彤彤的高原紅,手臂垮著裝滿地瓜蘿卜的竹籃。 威娜咧開嘴露出八顆大白牙,清新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您終于來啦,我在這等了好久啦!” 蕭時:“……” 她呆若木雞,不明白短短幾個月一個人氣質為何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威娜開心地領著兩人一驢回到住處,比起港口人滿為患,此處的熱鬧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商人攤販遍及各地,數不清的吆喝叫嚷聲擰巴著汗水濕氣,彌漫在空氣里。 蕭時看見不遠處圍了一圈人,時不時爆發出拍掌歡呼聲。 威娜:“到了?!?/br> 這是一個低矮的平房,上面歪歪斜斜地掛著“通靈占卜”四字。 平房內部情況很好地詮釋了“家徒四壁”四字。 蕭時見屋內沒有動靜,一個人都沒有,便問威娜其他人在哪里。 威娜給他指了個方向。 正是那群人聚集的地方。 蕭時往前走,踮起腳尖,在人群中央看見了西嵐的臉。 西嵐同樣抱著頭巾,仰天喊了句:“今兒就給各位父老鄉親表演個獨門絕技——胸口碎大石!” 語罷,她輪著錘子,破風而下。 蕭時目光也往下移。 下面,是光著膀子,抱著石頭的維威。 維威兩條手臂上的虬扎肌rou如山巒堆疊,荷爾蒙氣息簡直爆表。 蕭時甚至瞧見了身旁幾個婦女紅著臉蛋,視線游離不定地往維威的硬漢臉上瞟來瞟去。 一聲巨響,巨石被捶得稀巴爛,而維威則完好無損地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胸前的碎石,先是一陣連環后空翻,接著又來一招騰空劈叉,最后和西嵐擺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 人群歡呼不已。 蕭時被這神奇的場景迷幻了雙眼。 而海洛十分認真地鼓掌,稱贊道:“很厲害?!?/br> 西嵐掏出布袋收錢,觀看的人多是雷聲大雨點小,喊得有多興奮,給起錢來就有多摳門,比那鐵公雞還要硬,連毛都摸不著。 當其中一人裝模作樣扔了塊小石頭魚目混珠時,西嵐差點沒繃臉皮,掄起錘子砸過去。 蕭時默默地推出人群,一回頭就見威娜挎著菜籃,向一位老婦人推銷她籃子里的地瓜。老婦人似乎被纏得煩了,想轉身走,威娜死乞白賴地臉上去,就差揪著對方的褲腿喊奶奶了。 蕭時收回目光,回到平房,想喝碗水,結果只找到一個臉盆。 這時,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哼哼哧哧地拎著水桶進門來。小姑娘長得很討喜,天生一副笑臉,瞧見蕭時后,雙手一抖,水桶咕嚕嚕滾到地上,撒了一地水。 小姑娘兩眼濕潤,像是見了失散多年的親媽似的,嚎了一嗓子:“大人??!您終于來了??!” 蕭時聽著這稚氣與滄?;旌喜磺宓穆曇?,立即反應過來:“神官?!” 神官強忍淚水,點頭稱是。 蕭時滿腹的疑惑像是找到了出水口:“發生了什么事,你們怎么……” 后面的話,蕭時也找不到準確的形容。 神官卻是立即理解她想說的話,捂著臉哭得像是個八百斤的孩子,用與面容不相符合的蒼老聲音喊道:“窮,都是因為窮??!” 她們從灰羽國身無分文的離開,變賣了身上所有的值錢的東西,好不容易在龍川國活了下來,這其中的艱苦辛酸哪里是三言兩語能概括的。 因此神官說了幾個小時,從朗朗白日的中午一直說到了晚上,待維威表演完第一百八十二次胸口碎大石,威娜賣掉第九個地瓜回來時,神官才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