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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歡注意到南泱的情緒莫名低落了起來,便握了她的手,偏著頭看她睫毛垂遮下的眼睛,“怎么了,師父?” 她一喊師父,南泱那顆飄忽不定的心就落了下來,像從高空墜落的人一頓驚慌失措后,突然“噗”的一下落入軟綿綿的大墊子上一樣。 以后的事留給以后,不論如何,現在她開始叫自己師父了。 單單一個稱呼,已足以讓她開懷許多天。 “沒事,吃早餐吧?!蹦香笳砗米约旱谋砬?,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的筷子。 她的雙手都纏著紗布,手腕也被針扎得青一塊紫一塊,輕歡當然不能看她自己吃。在她摸到筷子之前,輕歡就先一步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切好的油條遞到她嘴邊。 “師父張嘴?!?/br> 南泱還是沒習慣她叫自己師父,明明三千年前聽了無數遍??赡苷娴氖歉袅颂L的時間,她也還沒能適應,現如今每次聽到輕歡這樣叫,心臟就跟不受控制似的,胸腔里砰砰亂跳。 竟然…… 被叫得害羞了。 她垂著眼,躲開輕歡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在嘴邊的油條上。 油條剛炸好沒多久,又油又酥,一口咬下去喀嚓作響,唇角和人中都沾了一圈油漬。她鼓著嘴巴慢吞吞地嚼,油條炸得過于酥脆,很多小渣滓粘在她下唇上,她一咀嚼,那些小渣滓就紛紛揚揚地落到純白色的被單上,下雨一樣。 輕歡拿了紙,把被子上那些小渣渣都掃下來,又捧了紙接在南泱下巴的下方,嘆了口氣:“你怎么吃東西還漏?!?/br> 南泱含著一口油條搖頭,含糊說:“我沒有……” “好了別晃了,”輕歡捧著餐巾紙隨著她搖頭的動作追來追去,“你越晃它越掉?!?/br> 于是南泱就溫順地停在那里,再也不動一下,板板正正地吃著油條。輕歡一手幫她接著渣滓,一手拿筷子喂她,像照顧小孩一樣,就差給她系個口水兜了。 “在古代,師父也是這樣生活不能自理么?”輕歡把新的一口油條塞進她嘴里。 南泱仔細咀嚼咽下后,答道:“我沒有生活不能自理?!?/br> 堂堂一派尊主,豈能用“生活不能自理”來形容? 最多……算是“不食人間煙火”吧。 但其實對于她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尊主來說,“不食人間煙火”這幾個字,基本也就等同于“生活不能自理”了。 “豆漿要喝么?”輕歡把一整根油條喂完,拿起裝了豆漿的一次性塑料杯,用吸管扎進去,遞到南泱嘴邊。 “嗯?!?/br> 南泱含住吸管,沒有防備地吸了一口。 輕歡看到透明吸管涌上白色豆漿的那一瞬間,就聽到一聲“嘶——”的倒抽涼氣,隨即,南泱就飛快地別過了頭,眉眼打著皺,被燙紅的舌頭吐了一點出來,牙齒咬著懸在唇邊。 “燙著了?”輕歡忙放下豆漿,湊過去捏住她下巴擰過來看。 真是被燙著了,舌尖起了一個非常非常明顯的泡。 “你……” 輕歡剛想說上兩句,可轉念一想,又不忍心說了。以往她給南泱喂水或者飲料,都要吹涼了用唇舌試好溫度才給她遞過去,是自己給她養成了這樣不試溫度的習慣,自己又能怪她什么呢? 她叫來了護士,護士幫忙給看了看,燙傷得有一點嚴重,黏膜起泡不是小事。護士拿了點藥過來,囑咐要幾個小時一次按時去噴,不要吃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幾天小心喝點流食就好,等泡消了就會好很多。 護士走了以后,南泱吐著舌頭呆呆地坐著,輕歡拿了一本雜志當扇子給她的舌頭扇風,好叫上面的藥劑早點干透。 嘴一直張著,唇角難免有點唾液漫溢,輕歡邊去拿紙,邊心想,看來真得給南泱做個口水兜了。 “師父到底多大?”輕歡用紙按住南泱的唇角,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南泱思索片刻,認真地答:“仔細算來,應該在三千五百多歲?!?/br> 輕歡指尖一頓。 三千五百多歲??? 她恍惚了一下,南泱的年齡在她的認知里由35直接量變為3500,這沖擊力著實不小。她有想過南泱真實年齡很大,但沒想到居然這么大。 翻倍也不是這樣翻啊,直接在身份證年齡后面加了兩個零,這誰頂得??? 南泱看輕歡瞬時睜大的眼睛,舌尖還吐在外面,說話含含糊糊的:“你……嫌我老?” “不,不是嫌你老,”輕歡一副很驚嘆的模樣,“我只是奇怪,你活了三千五百多歲,還會被區區一杯豆漿給燙成這樣,師父,三千年前的尊主都和你一樣笨么?” 南泱皺了皺眉:“胡說?!?/br> 她因一直吐著舌頭,一開口,舌尖連著唇角又有唾液黏勾,輕歡用紙幫她擦了擦,無奈地笑:“師父,你別說話了,你現在說話流口水?!?/br> 南泱擱在被子上的手指一下縮緊。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形象竟然因為一杯小小的豆漿而毀得渣都不剩。 真是……不成體統。 兩個人吃著早餐時,節目組那邊來了電話,詢問南泱的情況。 南泱被送下火車的時候模樣很慘烈,渾身都是血,加上那時輕歡和孫緒雪都覺得她真的不行了,哭得一個比一個慘,所有人都以為她真的生了非常非常嚴重的病。那個時候南泱的情況確實嚴重,也的確在生死邊緣徘徊過,可也不知怎么回事,現在說好也就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舌頭上剛剛燙出的泡,儼然就是個健康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