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之醒
深夜,看望病患的家屬親戚散去。 陰冷的病房里心電圖聲音冰冷得像地獄的鐘擺,最后剩下的寂靜空虛|凍得人發抖。 一直昏迷在床上的人的渾身肌rou突然rou眼可見地僵硬起來。 轉瞬,他手指抖了抖,胸口劇烈起伏,緊閉的眼角驟然濕了。 屋里的機械都被染了冷光,刀子似的幽寒。 他的看護進來,被屋子里的陰森森的場面嚇得一個哆嗦,急忙去喊醫生,又給他家里人打電話,一時間病房內忙得不可開交。 他哥哥從樓底下沖進來,陡然間看見沈林之那稚嫩的臉上|涌出的巨大悲愴,他甚至被狠狠鎮了鎮,但他只能想到自己弟弟是太疼,趕忙指揮著醫生各種cao勞。 一屋子手忙腳亂,沒人注意到躺著的人一根手指極力地摳挖著身下的床單,喉嚨吐出幾個破碎不堪的音:“c……c……” 楚均維急躁:“他在說什么?” 可醫生聲音也疑惑:“怪了,他現在意識根本沒有醒來啊?!?/br> 楚均維難安地推推眼睛,強作鎮定,“醫生,那他什么時候能醒?” 醫生的話轉了個彎:“照理說,他這情況,你別擔心……按各項數據指標,還是有醒過來的可能?!?/br> 沈均維這個弟控被醫生一棒子砸得暈頭轉向。 “醫生,大夫,我就這一個弟弟,請你務必……” 哐啷! 沈均維話語驟停。 身后床上忽然發出撞擊聲,他猛地回頭。 床上的木乃伊正直挺挺地坐著,木頭一樣。 嘴里含混不清地說著什么。 這一個動作把一屋子醫生駭在原地,見鬼一樣盯著床上的人。 “楚淮……楚、淮?” 迷茫的聲音遲緩,由小到大,逐漸清晰起來,可還帶著重創后的沙啞,聽著就覺得喉嚨割得疼。 腦袋隨著聲音輕輕擺動,骨頭嘎達響了一聲。他似乎在抻著頭找東西。 沈均維顫抖著手:“林之,你,你醒了……哈,醫生,我弟弟醒了!快——” 沈林之并不能睜開眼睛,就是勉強睜開了也是一片黑暗,渾然看不清任何東西。 他耳朵也像是被堵了棉花,只曉得周圍很吵,有人把他擺成他不喜歡的形狀,但他沒力氣反抗。 腦袋根本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只覺得自己飄在浮萍上,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危險的……他越發警覺地喊:“楚淮?你在哪?” “林之別鬧,聽醫生的話?!?/br> 這聲音耳熟,很親近。于是他一把緊緊抓住他,問: “請問楚淮呢?我剛剛聽他在喊我。你讓他過來一下?!彼硪恢皇滞庾チ俗?,沒抓到想抓的人。 “林之……現在別管楚花,你身體最重要。你腦袋受了重創,乖,別亂想?!?/br> 沈林之目眥欲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聲音帶著顯見的哀求:“我剛剛聽他喊我了!你聽到沒有?” 沈均維看楚淮毫無焦距的眼睛,心里抽著疼,摸著弟弟的腦袋說:“林之別怕,這里是醫院,哥哥在。壞東西都會被哥哥打走的?!?/br> 一聽見醫院兩個字,沈林之卻驀然僵硬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一陣,在沈均維束手無策地驚恐時,沈林之嘴角忽然開始滲血。 本就毫無焦距的眼睛越發灰白,喃喃:“對,是醫院……他死在這兒……哥?他身體呢?他們把他搶走了…哥,我死了他都不見我,我弄丟了。我連你都見著了,就見不到他……” 沈均維看見醫生忙碌,眼鏡后面的眼鏡閃了閃。 他琢磨著林之這話不對勁,可暫時沒空追究,只溫柔地順著問:“誰?” 沈林之已經沒了意識。 沈均維嘆氣,冷不防醫生來了句:“快,病人很危險!” 沈均維驚顫:“!!!…林之!林之!!” 難道剛剛只是回光返照?!! 忙活了一天一夜,總算暫時穩住沈林之極速流失的生命。 …… 楚淮上課十分認真。 老師在上面講課時,好幾次都被專注的楚淮盯得渾身不自在。 在所有任課老師的記憶里,楚淮就沒哪堂課看著老師是為了聽課的,多半情況是怕自己手里的小動作被發現,他自己也不在乎成績,但腦瓜聰明,每次偏偏還考得不頂差。 可現在楚淮一邊盯老師一邊盯ppt一邊把筆記溜得飛起…… 連他前邊被他揍過的肥rou都覺得自己怕不是他媽的見了鬼。 肥rou拿肥rou撞撞楚淮的桌子,脖子上擠出幾條rou紋,小聲說:“乖乖,把你筆記我看一眼?!?/br> 楚淮瞇眼忘了他一眼,把他看得渾身一抽。 肥rou就著怪異姿勢瞄了眼楚淮的本子,本就便秘的臉上彷如瞬間進入便秘晚期——龍飛鳳舞,哪個cao蛋玩意兒看得懂? 肥rou安心了,楚淮這聽講果然只是假把式。 楚淮這么認真的直接結果就是,他在月末的考核中從不溫不火的前二三十直接考到第九。成績單險些鑿瞎了肥rou的豆眼。 班主任老早就對楚淮說過,小伙子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一朝崛起,總會飛天的。 而楚淮如今這么拼,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估摸著,中考之后如果楚境不來找他,自己也得去找楚境了。 上輩子是沒有目標,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未來的結局,自然不會繼續渾渾噩噩被人cao控。 他還知道,楚境這些年來其實一直都有讓人盯著他。 不是他和他媽,而是他。 因為楚境本身原因,跟他的女人極難受孕。在楚淮的記憶中,楚境始終都只有自己一個兒子。 但楚境對他不滿意就是了,畢竟從小不是在自己身邊養大的,又跟著他媽混了那么久的貧民窟,總覺得他這個兒子不堪大用。 直到楚淮被壓出桀驁的反骨,大學自創公司,出來后處處和楚境對著干,還真有那么點梟雄的味道。 楚境和楚淮干了兩年,終于承認楚淮的本事,覺得自己一番恢宏壯大的事業終于后繼有人了。 但楚淮反骨已經長骨髓里去了,掰不回來,還就跟楚境杠上了。 楚境枯燥的日子里,總算有了點趣味。楚境是個變態,楚淮一直知道。前世哪怕自己是他兒子,他也不帶手軟的;哪怕明知道賺是黑心錢,他照賺不誤,盡管會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他一個變態和精神病生出來的孩子,果然不可能是正常人。 楚淮咧咧嘴,尖利的犬牙閃著冷光。 這次,他可不打算和楚境白白硬抗。 當務之急,是先去他爹媽都看不上的貧民窟撈些錢,他媽的稿子又被拒了,女人從來不自己做飯,家里沒吃的,又沒生活費,楚淮很餓。 他從校門口轉彎,悶頭走路時忽然被人輕輕攔?。骸靶⌒值?,你認識沈林之嗎?” 楚淮望著來人熟悉的臉,又移到他手里那一塌資料里自己的大頭貼,寒著臉:“有話直說?!?/br> 來人很有教養地對他笑,“你是沈林之同學對不對?” 楚淮疏離道:“校友?!?/br> 來人微微愣住。他最開始把楚淮聽成楚花|畫|樺|懷|菲,以為要么是個鄉下小姑娘,要么是個城里小小姐,怎么也想不到結果是個比他還高半個腦袋的……少年。 還挺高冷。 挺有攻擊性。 防備心挺重。 他怕這是少年對陌生人警惕,于是說:“我是沈林之哥哥?!?/br> 楚淮不甚在意:“哦?!?/br> 沈均維微微蹙眉:“……我還以為林之和你關系不錯?!?/br> 楚淮不答。 沈均維:“抱歉打擾,但我弟弟出車禍了,好像很想見你。當然,也可能是我聽錯了?!?/br> 可能不是楚淮不是楚花……可能壓根不姓楚,姓朱祝豬…… 否則依他弟弟當時那表現,關系絕不可能這么冷淡。 但…… “能請你和我去一趟醫院嗎?我這做哥哥的也沒別的辦法了?!彼p輕嘆了口氣。 眼前少年半晌沒動,也沒說話。 沈均維目光詢問,眼底有點急了,面上沒表現出來。 他看見少年喉結滑動了一下,下頜像一根崩到極點的線。 他看見少年似乎要說話,結果嘴唇張開卻顫了顫,緊接著就閉上。 沈均維眼鏡底下那雙總冒著睿光的眼睛瞇了瞇。 轉瞬就聽少年壓著嗓子說:“不算熟,不去了?!?/br> 他轉身,步子邁得大而匆忙。 ※※※※※※※※※※※※※※※※※※※※ 不知有興趣的孩子們, 小作者可否求個收藏(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