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
盧綱的一支隊伍逃走后,此刻就剩下芷陽山部和魔族人之間的對峙。謝靈旭因收到了彩云和追月的報信,知道嚴華可能會有危險,亦率兵突圍牢山來營救。 謝靈旭沒想到的是,魔族人竟然也趕來救嚴華,而且還趕在了自己前面。 直到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以前一直都不相信嚴華通魔的謝靈旭這才眼見為實地、不得不相信他原來確實跟魔族人有瓜葛,而且竟然是魔域新君親自帥兵來營救。因為他聽到盧綱說面前這個美艷的“男妖精”就是那個殺害了仙君的離疏。 謝靈旭聽見嚴華在剛才的言談中親口承認是他救過離疏后,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他沒想到嚴華竟然會如此糊涂,跟這個仇上加仇的魔族首領有交情! 難道是被這人妖艷的外表迷惑了? 再如何妖艷他也是個男的??? 若面前這人是個女子,他感覺自己還稍稍能理解。 謝靈旭正這樣想著,忽聽一旁的兒子謝言驚呼道:“你不是駱離疏嗎?原來你是個男的?原來魔君離疏就是你!” 謝言剛才一直在觀察周邊的局勢,以防出現新的敵情,此刻才有空去注視這個新魔君的臉,定睛一看后,便詫異地叫出了聲。 離疏聞聲后也認出了謝言,但是此刻局面有些尷尬,即便是老同修相見,也不便多說什么,只是簡單地沖謝言行了個禮。 謝言感到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各種信息混雜交錯卻理不出個頭緒。謝靈旭聽了他的話后覺得非常有必要回去好好問問是怎么一回事。 魔族人陣營中的離疏一直望著對面的嚴華,感到有很多事情還沒有跟他解釋清楚,但是此刻又非常不合時宜。他看到嚴華也一直在看向自己,血紅的眸中似有淚流出,臉上淚水和血水交錯混雜,那畫面像一柄利刃刺痛著離疏的心。 離疏知道嚴華對自己誤會很深,心中亦是翻江倒海,正想沖他喊話,忽聽到牢山上警報聲大作,應該是仙界派兵來抓捕闖山之人。 無論是魔族人的隊伍還是芷陽山部的隊伍都是突圍進入牢山的,芷陽山部沒有進山通行令,若要救走嚴華,亦是觸犯了仙界的法制。 所以此刻這兩支隊伍只能是盡快各奔東西地逃出牢山,離疏和嚴華的目光一直在糾纏,此時卻不得不藕斷。 嚴華因為受了傷,被芷陽山部的兵將連拖帶拽地攙扶著撤退,撤退中他頻頻回頭地望向離疏。 見嚴華遠去,離疏眼神中充斥著遺憾與不舍,隨后滿心無奈地對手下的魔族兵將也下達了撤退令。 在離疏心里,短暫的相逢竟變成“一場離恨”,種下了千千心結,他必須要找機會跟嚴華解釋清楚。 芷陽山部把嚴華從牢山中解救了出來,便相當于表明立場,跟嚴佩主政的上仙庭攤牌。 嚴華在做芷陽大君時在芷陽山部威望很高,以謝靈旭為首的芷陽山部的重臣要求重新調查嚴華的通魔之罪,并提出恢復嚴華芷陽大君身份的主張,這一主張得到了下轄仙地中各仙家的支持和擁護。 其實謝靈旭心里明白得很,嚴華通魔已是石錘,但這就是政治,說黑即黑,說白即白。 盧綱回到上仙庭后,向嚴佩匯報了在牢山的遭遇,嚴佩一聽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嚴佩主政后,將仙居山的禁制做了更加嚴格的防范。前幾日,守山的禁軍匯報說有人從仙居山出逃,追蹤未果。于是嚴佩下令嚴查失蹤人員,結果今天禁軍上報說,曾經在芊蕙宮里服侍的兩個仙娥逃脫了看管,不見了。 嚴佩立刻反應過來是謝虞搞得鬼,氣急敗壞地沖到芊蕙宮,見到被軟禁中的謝虞后,一抬手就給了她一記重重的耳光。 謝虞被打得歪倒在床上,急忙用手捂住生疼的半邊臉,嘴角處滲出血跡,當她聽到嚴佩指責自己暗中搞鬼后,猜測是彩云和追月報信成功了。雖然被打卻暗中欣喜,因為她知道,只要嚴華是安全的,嚴佩就不敢輕易動嚴風。 嚴佩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頓時惱羞成怒,憤怒刺激著他忽然撲向謝虞,把她按在床上就去扒她身上的衣服,并做出很多親昵之舉,同時惡狠狠地說道:“你別以為我不殺你,你就可以這般囂張,我可以做點什么讓你生不如死!” 謝虞被這個衣冠禽獸的舉動驚呆了,呼喊中拼盡全力掙脫而出,然后一頭撞在屋內的一根柱子上,當場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嚴佩見狀整了整衣衫,平穩了下心緒,趕緊喚屋外的侍從進來給她包扎傷口,并吩咐她們看好謝虞,防止她再次自殺。 謝虞現在還不能死,因為嚴佩要留著她挾制芷陽山部。另外,嚴佩再如何蛇蝎,還是有死xue的,那就是謝虞,他下不了手殺她。 嚴華被救回芷陽山,養傷期間,被謝靈旭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責怨他竟然真的是在通魔,而且通的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謝靈旭已經從兒子謝言處了解了個大概。謝言早就聽說了臨安城的駱宅十幾年前被滅門的事情,那駱離疏必定也在其中,所以嚴華才會那般地傷心欲絕。 但他從未有把嚴華被發配之事和魔域新君離疏聯系起來,也從未把離疏這個人跟駱離疏聯系起來。因為在他心里,駱離疏一直是個女人。所以那天在牢山上,當看到駱離疏一身的男子裝扮后,才明白魔域新君離疏就是駱離疏。 謝靈旭聽了謝言的講述后,只能理解到這樣的一種程度——離疏裝扮成女子,像狐貍精一樣把嚴華給迷惑了,結果當他表露男子身份后,嚴華仍舊執迷不悟,心存幻念,把他幻想成女子。 謝言的夫人正是那個曾經是駱離疏閨蜜的柳枝,當年聽說了駱離疏離世的消息后,亦是傷心了很久?,F在忽然被告知,自己的“閨蜜”竟然是魔域新君,驚到半天合不攏嘴,這個閨蜜不僅變了性,還成了大魔王! 嚴華在聽到離疏承認殺了殷素后,就已經肝腸寸斷了,他沒想到曾經那么善良的一個人,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毫無原則,連救命恩人都能下得了手。而且他現在竟然成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嚴華為了了解更多的細節,特意去詢問了謝言和柳枝,二人把上仙庭里傳出來的正式的和非正式的消息,全部給嚴華講了個遍。 關于仙君嚴祿被殺細節的幾種傳言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 殷素被殺的過程有多種說法,有的說她是主動上前攔住了離疏刺向嚴風的一劍,幫嚴風爭取到了被仙兵營救的時間;有的說她攔在離疏劍前,懇求他不要殺嚴風,結果離疏一怒之下,先把她刺死了,最終嚴風被仙兵及時救回。 不管哪個版本,殷素死在離疏劍下的說法是毋庸置疑的。 嚴華越聽越難過,難過中甚至冒出些許悔意,是不是當初自己救離疏就是一個錯誤? 嚴華在芷陽山靜養了些時日,身體上的傷痊愈了,心里的傷疤卻無法愈合,悔怨、自責、無奈擰成一根繩,在心里纏繞成許多結,這千千心結中竟然還有對離疏的無法釋懷。 一日,謝靈旭帶著女兒謝迎風和兒子謝言來找嚴華,他們要跟他謀劃一件重要的事情。 原來,芷陽山部一直懷疑仙君嚴祿的死沒有那么簡單,離疏一個人單槍匹馬闖進仙居山,盜了秋風劍又暗殺了仙君,如果沒有仙界內部的人跟他里應外合,是不太可能做到的。這個仙界內部的通魔之人多半就是如今已暴露了野心的嚴佩。 嚴華聽了這樣的說法,立刻聯想到那天離疏來營救自己時,跟盧綱的言談中似是表明二人有些聯系,他們還談到剛剛見過面沒多久。而且這個盧綱是嚴佩的心腹無疑,他來刺殺自己定是奉了嚴佩的命。 想到這些,嚴華的心里又是一沉,他真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各種事實依據面前,這一切又不可能不是真的! 最后,謝靈旭把他們的意圖跟嚴華和盤托出。因為據傳離疏因有當年離澗血脈的加持,在魔法修習中如日中天,其法力已經超乎想象地強大,如果任由這般發展下去,他帥領的魔族勢力遲早有一天可能顛覆仙界的政權,所以必須想辦法廢了離疏的修為。 謝靈旭之所以提出來要廢了離疏的修為,而不是殺了他,是因為要顧及嚴華的想法,考慮到嚴華可能舍不得殺他,但他的計劃需要得到嚴華的助力。 芷陽山轄地內有一處知名的、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仙地,被稱作絕靈淵,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幽谷,自古以來沒有幾個修習之人敢靠近此處。 這里之所以被稱作絕靈淵,是因為有修為的人一旦墜入這個深淵,若是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無法逃出幽谷,無論原來身上有多少法力和修為,都會被淵中釋放出的邪惡的迷瘴之氣消解散盡。 墜淵之人最終都將變成一個沒有任何法力和修為的凡人,原來的仙身化成凡身,多年的修為蕩然無存,一切回到原點或者倒退。凡人起點的又回到凡人,仙身起點的倒退成凡身。此處亦是仙界懲罰犯罪之人,廢其修為的場所。 謝靈旭要求嚴華協助的事情是,他需給離疏傳書一封,約其來靠近絕靈淵附近的地方見面,然后再把他引至絕靈淵處,進入仙家兵將的包圍圈,提前埋伏好的仙家兵將發起圍攻,將他逼入絕靈淵,以此廢了他的修為。 謝靈旭老謀深算,雖然不懂得年輕人之間的情情愛愛,但聽了謝言的講述后,又回憶起那天離疏看向嚴華的眼神確實很不一般,最終接受了那個顛覆他三觀的現實——一個魔域新君親自帶兵闖牢山救的人,又不是親爹親媽這樣的血親,那只能是鐵桿兄弟或親密愛人,竟然是后者! 嚴華開始堅決不同意,謝靈旭又派他的兒子做勸說工作。 謝言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從什么“要顧全大局”講起,接著又講到什么“兒女私情暫且放一邊”,最后又反復強調,若是計劃成功,離疏不會死,人還是完好無損的,只不過是廢了修為,變回凡身。 謝言繼續強調,這樣的情人如柔弱的小綿羊,你只需要用一點點的仙法就能將他制服,想抱他就抱他,想親他就親他,他只能乖乖地順從和聽話。這樣的小綿羊放在身邊豈不是十分地愜意和順心? 謝言這個曾經的花花公子果然沒有白當! 在猶豫了數日之后,嚴華最終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