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
自得殷素探望后,嚴風的精氣神漸漸恢復如常。他決定稍作整頓后便出發去芷陽山部督辦除魔之事,并準備在離開仙居山之前,再次向仙君為自己和殷素請婚。 嚴風在赴芷陽山之前命李儀去祁陽山幫自己辦些公務,一是委托李儀向嚴佩匯報一下近期的除魔計劃。嚴佩無論是作為嚴風的叔父還是輔佐他的君丞對嚴風的事情都非常上心,事無巨細地要了解和嚴風有關的各項事宜。嚴風亦是從小到大習慣了嚴佩這般全方位的關心,事事毫無保留地向他匯報。 另外,嚴風還讓李儀把他放在祁陽山的一副軟甲帶到仙居山,那副軟甲嚴風用得很習慣,準備去芷陽山的時候帶上。軟甲就是作戰時穿于身上的輕甲,相較于重甲更為輕便,重甲雖可護住全身部位,但穿戴上后使人感到非常笨拙,軟甲主要是護住五臟六腑的要害部位,二者均能在作戰中適當程度地消減仙器襲擊的傷害。 李儀受了嚴風之命,一大早就出發去了祁陽山,并準備在天黑之前趕回仙居山。 嚴風一想起自己和殷素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就情緒不佳,晚飯的時候便在雀桓宮里獨自一人喝悶酒。嚴風自斟自飲的時候一直看著外面的天色,想等著李儀回來后再跟他一起喝兩盅,但是等到天色已晚,也沒見李儀的影子,不知道李儀被什么事情耽誤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嚴風沒等到李儀,幾杯酒下肚后就已經感到昏昏欲睡,于是便在自己的臥榻上和衣而臥,但嚴風睡得很不安穩,因為那個懸而未決的婚事令他無法安睡。 嚴風入睡后還不到一個時辰,忽然一個人闖入了他的夢中,那人是李儀,他臉色烏青,周身被一團魔氣包圍,整個人似乎正在被那股魔氣一點點吞噬掉。他身旁似是還有一個人十分模糊的身影,那人影周身上下都是魔氣,襲擊李儀的那股魔氣就是被這人施法而出的。此時李儀的臉色異常難看,面部逐漸變得扭曲,接著這個畫面突然消失,只能聽到李儀的一聲大叫:“世子!救我!” 嚴風一下子從這個噩夢中驚醒,驀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夢,而是李儀遇到了什么危險在給自己托夢。 于是嚴風跳下床,緊急召集了雀桓宮中的幾個侍衛,他要連夜趕去祁陽山,因為他越來越清楚地感到剛才夢中看到的那一幕并不是真正的夢,而是李儀傳送給他的求救信號,嚴風猜想李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險。 李儀本計劃在天黑之前就趕回來的,可是現在已是戌時,而他并沒有出現,這更加重了嚴風剛才的懷疑。嚴風在趕去祁陽山的路上,給李儀和嚴佩分別發去了幾只緊急靈鴿,他希望能得到李儀的回復,知悉他所在的位置。在給嚴佩發去的靈鴿中,先是詢問李儀的情況,并告知李儀可能遇到了危險,命嚴佩盡快尋到李儀,同時告訴他自己正在趕去祁陽山的路上。 但是在趕去祁陽山的路上嚴風并沒有收到李儀的任何回復??斓狡铌柹降臅r候,嚴風總算是收到了嚴佩的回復,靈鴿傳來的消息中稱李儀出事了,并說等世子到了祁陽山就向他匯報具體情況。嚴風獲悉這個消息后,心中那不祥的預感化成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瞬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當嚴風帶著幾個侍衛趕到祁陽山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他在祁陽山的一間停尸房里看到的是李儀冷冰的尸體。嚴風收到的那個夢是李儀在臨死前用盡最后的仙法把他死前的情形傳送給嚴風的幻象。 嚴風看著李儀的尸體,他沒有眼淚,但是一口鮮血從胸中涌上喉頭處,他能感到那口血腥甜而刺喉,最后還是硬生生地把它咽了回去。 在外人眼里,看似無波無瀾、沒有流一滴眼淚的嚴風,此時胸中已是碧海升濤,狂波涌起,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失去一個人他體會到了一種莫名難言的情緒,他不懂得這就是悲傷。 嚴風見到嚴佩時,嚴佩已經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李儀自小在他身邊長大,雖是養子,但感情深厚不亞于親生父子。 嚴佩告訴嚴風,李儀趕到祁陽山辦完公事后,本欲立刻趕回仙居山,因他與李儀很久未見,便留李儀用了晚膳,餐中還喝了幾口小酒。餐畢,雖然天色已晚,李儀還是決定當天趕回仙居山,嚴佩說自己雖然極力勸說他在祁陽山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啟程趕路,但李儀還是堅持當晚就趕回去,卻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事,此一別變成永別。 嚴風壓抑住自己那股莫名的情緒問道:“李儀是什么時候離開祁陽山的?” 嚴佩:“啟稟世子,他離開時已近戌時?!?/br> 嚴風:“那你是在哪里發現他的尸體的?” 嚴佩:“臣收到世子的靈鴿傳信后亦感覺不妙,然后就派人在祁陽山附近四處尋找。最后在祁陽山外百里處的一個山林中找到了他的尸體?!?/br> 嚴風:“找到他尸體的地方在哪里?我要去現場探查一下?!?/br> 嚴佩:“稟世子,我找到李儀時殺害他的人已經逃之夭夭,現場除了李儀的尸體,并未發現有什么特殊狀況,我亦派手下之人撒網式地向周邊追查,但并未有收獲?!?/br> 嚴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接著說道:“臣收到世子的緊急傳信后才知道李儀可能遇險,不知世子是如何獲悉的?” 嚴風想到李儀死前的那個畫面,整個人頓時感到有些暈眩,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地回道:“他臨死前拼盡全力用仙法給我托了夢,在夢里我看到他死前的景象?!?/br> 嚴佩似是有些吃驚:“那世子在夢中還看到了什么?” 嚴風:“我在夢里看到他是被一個魔族之人殺害的,那個魔族之人法力高深?!?/br> 嚴佩:“那世子可看清了那個兇手的樣貌?” 嚴風搖搖頭:“沒有,我只看到那個兇手十分模糊的側影,辨別不出樣貌?!?/br> 嚴風腦海中再次閃現出那個噩夢之境時,恨得咬牙切齒,全身的骨骼似是都在錚錚作響,他對嚴佩說道:“我絕饒不了這個魔賊!我要把魔族人滅得一個都不剩!” 嚴風無法想象在他整治了這么多年的祁陽山附近竟然還會有魔族人出沒,百思不得其解中又心生不安。 祁陽山部在嚴風多年的部署下,已在祁陽山地區大范圍地布局了許多除魔哨崗。然而在李儀被殺前后的這段時間內,祁陽山部并未收到境內哨崗上報的任何有關魔族人出沒的軍報。 嚴風自認為祁陽山部的管轄之地根本不可能還有殘余的魔族勢力,但此次李儀卻真真切切地被魔族人殺害于祁陽山附近。他甚至懷疑,會不會是那個跑掉的離疏和救他的那群魔族之人逃竄到了這附近?但是任憑這魔修法力再如何高深,在自己曾經坐鎮布局的地盤上出沒,怎么可能沒有被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 世子待詔被魔族人殺害一事轟動了整個仙界,據說世子嚴風雖未流出一滴眼淚,但是好幾天都沒有說話。 李儀的死改變了嚴風赴芷陽山坐鎮除魔的計劃,他帶領祁陽山部的兵將在祁陽山周圍地毯式地搜捕了很多天,但卻一無所獲,未搜尋到任何魔族人的蹤跡。毫無收獲的嚴風回到仙居山后,一直在雀桓宮內閉門不出,整日借酒澆愁。 殷素聽說這事后一直很擔心嚴風,但又苦于沒法名正言順地去雀桓宮安慰他,只能困于文書閣內默默地替嚴風揪心。 李儀死后,嚴風一直無法從那種難以化解的情緒之中走出來,困惑之余心中滿滿的憎恨,每天都會在心中發誓要殺掉所有的魔族人。赴芷陽山的計劃被一推再推。 嚴風在自己的雀桓宮內“日日花前常病酒”,醉酒后睡夢中總是會重現那個噩夢,每一次李儀臨死前那張烏青扭曲的面容都會把他從夢中拖拽出來,嚴風被驚醒后總是會想到一個人,那人就是殷素。 嚴風從未體驗過這種因失去一個人而收獲的痛楚,這痛楚就如同在戰場上被利劍刺中身體一般的感覺,身體上的傷痛可以借麻藥或仙法來緩解,但此時不知刺中了他身上哪個部位的痛卻無藥可醫。 這種折磨竟然就是曾被嚴風無數次不屑一顧和嗤之以鼻的世間情懷,他在傷痛之余徒增了許多的恐懼,腦中總是不經意閃現出一個念頭:“若殷素也像李儀那樣有一天忽然從自己身邊消失,那該如何是好?” 嚴風在這樣的狀態下苦撐了數日,越發地想念殷素,他感到自己若是再見不到殷素的話,人就快瘋掉了。于是在又一個午夜夢回之后,嚴風按耐不住對殷素的思念,他離開了雀桓宮,來到文書閣外,化形了仙身后,穿墻而入文書閣。 嚴風進入文書閣后,只是悄無聲息地坐在殷素的寢塌旁看著她安睡,他感到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心,心中那悵然若失的情緒會稍稍緩解一下。 嚴風連著兩天潛入文書閣都沒有驚醒殷素。第三天,嚴風再一次來到殷素的寢塌旁,他剛立定沒多久,忽然殷素竟似是有什么感應一般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雖然夜色昏暗,但她還是一眼就辨出了站在自己塌前的那人是嚴風,雖然有些吃驚,但一直以來對嚴風的擔心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緩解了許多。 殷素坐起了身,輕聲對嚴風道:“殿下,你還好吧?” 嚴風見殷素醒了,心中竟似有些欣慰,雖然他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喚醒殷素,接著嚴風坐于殷素塌邊,把她攬入懷中的同時說出了那句憋悶了好多天的話:“殷素,我好想你!” 嚴風在痛失李儀后,就一直沒有見到過殷素,今天總算是碰到她從睡夢中驚醒,那發酵了多日的思念之情在這一刻爆發,傷痛之中,他需要這個人的安慰。 嚴風溫熱濕潤的唇瓣緊貼上殷素那薄涼的雙唇,他在親吻殷素的同時,用手輕柔地撫摸著她垂肩的秀發,他的手游走到殷素頎長的脖頸處時,順勢褪去了她的衣衫。 此時嚴風像是被什么東西點燃了,積蓄了多日的心中悲憤瞬間噴薄成一團火,燃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和四肢百骸,此刻的心境使他回想起那日在谷底時他把殷素抱在懷中時的感覺,但是那時遠沒有此時這般熱烈與兇猛。 他需要她,就在此時此刻,他血液中涌動的火,他身體中蓬勃而起的欲,尋到了能慰藉的方寸之地。 交疊、纏繞與融合中,那激烈的情緒令嚴風暫時忘卻了多日的痛楚,他嗚咽中低喚著殷素的名字,感受著她的熾熱與guntang。此時的殷素已被嚴風的愛融化成虛無,忘記了最初的痛,綻放中她將面頰緊貼上嚴風的胸膛,眸中涌出了幸福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