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闖
因白天進行了適當的運動,田七和牛二很快就入睡了,他們倆應該會做一個在天上享受著“云為車兮風為馬”的美夢。離疏從最開始的情緒低落,到后來在踢毽子比賽中大顯身手,心情好轉了許多,也很快就入睡了,他應該會在夢里大膽地叫謝云一聲哥哥。 夜半時分,客房里非常安靜,只能聽到熟睡中的牛二和田七均勻的呼吸聲,這時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如一團鬼火般穿門而入,他靠近牛二的床邊,輕輕地搖晃著牛二,一邊搖晃一邊輕喚:“殿下、殿下,快醒醒!快醒醒!”被喚醒的是離疏,牛二好像睡得很沉,沒有任何反應。 離疏醒來后發現屋子里多了一個人,感到非常地震驚,屋內漆黑一片,離疏看不輕對方的臉,正待張嘴呼喊卻被對方捂住了嘴巴。對方繼續對離疏說道:“殿下,你不要怕,我不會害你的,具體我回頭再跟你解釋。你必須趕緊跟我走,這里非常危險?!?/br> 此人話還沒有說完,又一道身影從門外閃了進來,前面進來的人發現不妙,丟下離疏無耐地準備逃跑,后面進來的人抬手射出一道劍光刺向前面的人,前面的人立刻反撲到屋門邊穿門而逃,后面的人緊跟著追了出去。黑暗中電光石火一般,離疏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兩個人都在他眼前消失了。 這下離疏是徹底睡不著了,但牛二和田七兩個人一直睡得跟死豬似的,根本沒有察覺到屋內剛才發生的事情。離疏清晰地聽到前面的那人喊他“殿下”,自己是哪里的殿下?而且那個人為什么說這里非常危險?不過離疏聽聲音就已經知道第一個人是誰了,那人就是昨晚在飯堂非要給牛二算命的那個算命先生。第二個人,離疏從那人的身形和動作看,他覺得那人很像是謝云。雖然屋內漆黑一片,但離疏白天一直都在盯著謝云看,謝云的身形和動作特征他已是非常熟悉。離疏憑借自己的第六感,他判斷那個后來進屋的人應該是謝云,但是他也不敢完全肯定。 離疏果然沒有感覺錯,第二個進屋的就是仙界的二皇子嚴華。嚴華在自己的房間里一直沒有睡著,不知是因為太開心還是太憂心,這兩日的遭遇令他心緒難平,他的房間離牛二和田七的房間不遠,屋外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警覺,他似乎感覺到房門外有什么異樣,于是嚴華立刻收起了那“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綿綿思緒與煩愁,警惕地整裝戒備,在自己的房門處安靜的聽了一會兒,然后使用了移行幻影之術悄聲地移到自己房間外,他似乎聽到離疏的房間里有動靜,心中頓時一緊,于是迅速移至離疏的房間門口,貼近房門他真真切切地聽到房間里有人說話,但里面的聲音很輕,他沒有聽到在說什么。 嚴華的第一反應就是離疏可能會有危險,嚴華睡不著其實更多的還是因為心底的那“剪不斷理還亂”、時時刻刻都在糾纏攪擾自己的陣陣隱憂在作祟,他想到離疏畢竟現在是個魔靈身份,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于是嚴華果斷地沖進了屋內,對方見有人闖入,迅速轉身逃離,嚴華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他判斷這不速之客沒有同伙,必須要弄清楚對方的來路好做進一步的打算。 這兩人一前一后地飛出了客棧,前面的人奪命狂奔,謝云在后面緊追不舍。前面那個黑衣人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久,他感覺自己應該是已經擺脫了后面追擊自己的人。于是他又掉轉了一個方向,輕身飛奔而去。他大概飛奔了將近一個多時辰,一會兒騰云駕霧,一會兒落地狂奔,一會兒蜻蜓點水,一會兒略過叢林,而且還時不時地調轉方向,并且這期間他多次使用了移行幻影之術。這個逃跑之人自認為他如此這般遁逃,身后不可能再有人能跟蹤追擊自己了,即便是前面稍微能跟上一些路程,后面也會被自己這一套移行大法甩得望塵莫及。 黑衣人又向前飛奔了一會兒,他來到一座山前,停住了腳步,接著又小心謹慎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眼前一揮,他面前的山腳下似是幻化出一個入口,這處入口形似一個山洞的洞口,入口處竟然還有兩個人在觀風放哨,這個黑衣人跟入口處的人對了幾句暗語,對方對完暗語,那兩人似乎也是認得這個黑衣人的,接著放哨之人就把他放進了入口。 這個黑衣人就是十多年前,在天涯山大戰中逃走的魔域的副國師——離音,離音的哥哥是魔域國師離心,與魔君離澗一起戰死在天涯山上。這兄弟二人雖然都姓離,但與離澗并未有任何血緣關系,只是因這二人年少時在民間被離澗所救,并帶他們走上了修魔之路,這兄弟二人為答謝離澗的救命和知遇之恩,都棄了凡間的姓名,改了離姓。 離音進入那入口處后,那個入口隨即就不見了,又幻化成剛才什么也沒有的一個普通的山腳處。這入口里面的山洞是離音召集的一群魔族人的藏匿之地,他們在入口處施了魔法將入口處隱藏,并在洞口派人看守,免得被仙界的人發現。 此時洞口外的不遠處有一個人隱藏在暗處,將剛才離音的所作所為看得一清二楚,那人就是嚴華。離音剛才雖然沒有跟嚴華正面交手,他能感覺到嚴華的法力了得,加之又不清楚對方的來路,所以在離疏的房間內,離音不敢戀戰,他見有人攻擊自己隨即選擇了逃離,并在逃離中多次調轉方向同時使用了各種移行幻術,離音自以為已經擺脫了嚴華的追蹤。但是他根本沒有想到,追著自己跑的人竟然是仙界的皇子芷陽大君,自小就資質過人的嚴華,如今不僅是仙界數一數二的人物,將來有可能會成為仙君的接班人,且其高深的法力也是在仙界之中屈指可數的。其實離音在逃跑中并沒有把嚴華甩掉,嚴華只是憑借自己的仙法隱了身并一直在尾隨著離音,他不僅讓離音沒有察覺到自己,還成功地跟著離音來到了這群魔族人藏匿之地的入口之處。 離音最應該慶幸的是一直跟著自己并發現了這個入口處的人是嚴華,而不是別的什么人。當嚴華看著離音進入那個山洞之中后,他已經看明白了這個突然出現在離疏房間內的人是什么人了。離音為平時行事方便,常年用法力隱去了自己身上的魔氣,所以他施展法力時跟仙人無異,都會被誤以為施展的是仙法,而非魔法。所以嚴華開始一直以為他是仙界之中的人,但當離音幻化出那個洞口后,那洞中不知匿藏了多少修魔之人,洞口一開,那入口處魔氣繚繞,嚴華立刻明白了這是一處魔族人的藏匿之地,而且魔族之人已經發現了離疏的存在,并且還找到了他。 作為仙界的大君,嚴華此時并沒有去搬什么神兵仙將來這里剿殺魔族,他只是默默地記下了這個魔族之人藏匿之處的位置,然后悄沒聲息地返回了客棧。 離音所率的這群魔族之人所藏匿的這座山名為富陵山,離臨安城不遠,因此處人跡罕至,而且山中有許多的洞xue,非常適合藏匿和避人耳目,所以被離音等人選為藏身之所。 離音作為魔域的副國師,在除魔大戰之前,經常游走于各處魔族人的聚集地,與散落民間的各級魔族頭目之間的聯系非常密切。所以他從天涯山逃出去時,雖然身負重傷,但心底的一腔仇恨支撐著他必須活下去。離音在各地民間的魔族之人的掩護下,養好了傷并一直在暗處東躲西藏,所幸沒有被仙界的人抓到并剿滅。而且他還借著自己以前在這些幸存的魔族人中樹立起來的威望,準備重新振興魔族,東山再起。 其實這一群藏匿于富陵山的魔族之人也是最近才被離音從四海八荒各地集結到臨安城附近并藏身于此的,因為離音身體中的半塊牙璋虎符最近忽然感應到了魔君離澗的血脈,那血脈的氣息就在臨安城附近。 離音身體中的那半塊虎符就是仙界的人一直想找到的魔域的牙璋虎符,離音早就用魔力將這虎符融于自己的骨血之中,人在虎符在,人亡虎符毀,誓與這半張虎符共存亡。唯一能從他身體中取出這半張虎符的法子就是必須尋到另外半張虎符,當兩塊半張虎符相遇之時,離音骨血之中的那一半自然就會被另一半召喚而出,然后兩者合二為一。 魔域的牙璋虎符是魔君離澗用自己的鮮血煉制而成的,虎符煉制成后,為了保證在傳達命令和召動魔兵時不出差錯,或是免得它落入敵人之手而被敵人反利用。魔君將虎符一分為二,一半由自己掌管,另一半交給了他最信任的魔域國師離心,這兩塊半張虎符必須合二為一才能召動魔域的軍馬。 仙界舉兵攻打天涯山的時候,魔君曾經將兩塊虎符合二為一,試圖召動所有在天涯山上的和不在天涯山上的魔修與魔兵,但是魔君發現仙魔兩方的軍力相差實在是太過懸殊,若將天涯山以外的魔修與魔兵召動回天涯山,無異于是令他們自投羅網,自取滅亡。于是魔君立刻取消了召動令,將虎符再次分成兩半,召動令一取消,兩塊虎符各自回到原主之處。仙界的人得到一張虎符可能會比較容易,但是若想要同時得到兩個半張虎符的話,這樣的機會就小了很多。事實證明,仙界的人半張虎符都沒有得到。 魔君離澗身上的那半塊虎符在他被仙家殺死之前已被他化入骨血,隨著他的魔身的湮滅,那一半虎符也就被一同毀尸滅跡了。而另外半張虎符被離心交給了自己的弟弟離音,離心拼死保護離音逃出了天涯山,最后自己戰死身亡。逃出去的離音便將那一半虎符化于自己的骨血之中,他在各處東躲西藏,這十多年中冒著被仙家追殺的危險,暗中聯絡四海八荒中藏匿隱身的魔修,并悄悄集結兵力。離音集結的兵力目前已小聚規模,并多分布和藏身于北方,因為北方地區大多是芷陽大君的轄區,相較于南方地區仙將神兵的掃魔行動并不是很嚴格,可藏身之處較多。 好些日子之前,離音竟然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虎符有異動,這是在魔君離澗和他所有的血脈被鏟除的十多年后,離音身體中的虎符竟然真真切切地感應到了魔君的血脈。離音開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應,但是那種感應卻是一天比一天強烈。離音之所以能藉著骨血之中的虎符感應到離疏的存在,緣于離疏附身于牛二的身體后,他的魔靈中的血脈氣息一天比一天強大。 離音知道如果能尋到離澗的血脈,那只需用自己身體中的這一半虎符做引子,另一半虎符便可用身上有離澗的血脈之人的鮮血煉制而成。所以仙界中以訛傳訛的所謂魔域的牙璋虎符必須要用有魔君的血脈之人的鮮血才能召動并非無稽之談,仙君急于斬殺魔君的血脈也正是基于此考慮。 自感應到離疏的存在后,又想到虎符有可能再次合二為一,離音似是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牙璋虎符合二為一即可召動魔族的千軍萬馬,此時所謂的千軍萬馬只是指那些散落于各地的逃亡匿藏的修魔之人,但是又怎知星星之火不能燎原呢?離音這么多年來冒著被仙家斬殺的危險不斷地暗中集結修魔之人,不就是為了等到“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的那一天嗎?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離音望眼欲穿地要找到那個身上有魔君血脈之人。 離音甫一進洞口,便被他的兩個部將吳啟和丁凡迎了上來,兩人看到離音回來,臉上的擔憂之色總算是褪去了一些,他們忙上前向離音行了禮,接著吳啟對離音說道:“國師,你總算回來了!今天為什么會這么晚才回來?莫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離音此時的臉色喜憂參半,他沖吳啟和丁凡說道:“我總算是找到了魔君留下的血脈了!”吳啟和丁凡兩人聽到這話,兩眼放光,忙問離音道:“是誰?他人呢?” “我今天在望湖客棧見到了那個人,但是他竟然跟仙家的人在一起?!彪x音回答完他二人的問話后便陷入沉思,他已從身形猜測到追蹤自己的那個人就是牛二在飯堂里招呼著一起吃飯的人,這個人竟然是位法力高深的仙家。 吳啟與丁凡見離音似是在思考什么,便不再做聲,因為國師一般這樣的沉默不語,眼中似是空無一物的時候,一般都是在運籌著重大的事情。 離音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指牛二,自虎符感應到魔君的血脈后,離音便開始暗中集結了一群魔族中修為較高的精兵強將深入險地,并藏身于富陵山的許多山洞之中。然后離音便每日裝扮成算命先生在臨安城里瞎轉,因為要想找到有魔君血脈之人只能靠他身體里的虎符近距離地感應,其他人只能先躲藏于山洞里待命。 功夫不負有心人,離音終于在到處亂逛了些時日后,于望湖客棧的飯堂里發現了牛二,當離音靠近牛二時他發現牛二竟然能令自己身體內的虎符產生強烈的共鳴,他能感覺到牛二身體中那血脈的氣息似是穿透了自己的軀身,刺破了自己的血管,要尋找自己體內的那半張虎符的氣息來與之融合,離音立刻斷定這人身體里必定有魔君的血脈,于是他便上前跟牛二搭話,結果卻被牛二一口拒絕了。當離音看到牛二招呼他的幾個同伴一起來吃飯時,怕被太多的人看到自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就趕緊閃身遁逃,并尋了個地方先藏了起來。天黑以后,離音在暗中摸清了牛二是住在哪個房間后,便換了一身夜行衣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潛入到牛二的房間。 離音在客棧里藏身等深夜來臨的那段時間里,心情無比激動,魔君的血脈還能留存于世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一直以為自己骨血中的那半張虎符將要永遠無法重見天日,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便會跟著自己的魔身羽化消失。然后離音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因為他知道有魔君血脈之人只有可能是他的子女,離音跟魔君離澗是多年的老相識,離澗只有兒子并沒有女兒,而且他的幾個兒子離音都是見過的,死的時候都很年輕并沒有后代,但是牛二并不是離澗的幾個兒子中的一個,而且他看到的牛二明明是個凡人,身上看不出一點魔氣。 離音憑借自己作為一個修魔多年的老道魔修和常年以算命先生的身份游走于江湖而積累下來的專業知識和淵博學識,他猜測到牛二有可能是被魔靈附身了,也就是說魔君的幾個兒子中的一個在死的時候并沒有魂飛魄散,而是不知什么原因留存了魂魄,并在十多年后變成了魔靈,不日有可能會化形并復活。離音想到這些百感交集中激動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覺得定是魔君在天有靈,佑魔族不滅。 至于牛二身上為什么沒有魔氣,離音猜想要么是被他自己隱了要么是什么人幫他隱了,畢竟這年頭還有誰敢帶著一身魔氣四處游走,修習之人中隱去魔氣的方法太多了,離音自己身上的魔氣就是被自己用法力常年隱去的。 接著離音又想到一個問題,那這個有魔君血脈的魔靈到底是魔君的哪個兒子呢?離澗與魔后所生的三個兒子都戰死于天涯山,這是離音聽離心親口對自己說的。還有一個流落于民間的兒子,后來也被仙界的人于民間尋到后殺害。難道這個魔靈是離澗的那個流落于民間的兒子離疏?莫不是離疏要死而復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