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儀有種想吐血的沖動，這是讓自己要么快點坦白，不然，下一個死的就是他？當然，他也知道，他此時說與不說其實已經沒用什么區別了。少帝根本就沒給他不說的機會。

    他們已經拿了鐵大人實錄，而那位愛辦案，也能辦案的公主殿下還需要自己這份好跟刑部的舊檔做對比；還說公主他們重新調查現場時，已經發現了密道與方夫人的死因，那就是說自己和鐵大人調查不力了？自己剛剛才說可能東西在家，于是少帝說什么，已經派人去接夫人了，會讓他們盡快團聚；一下子讓江儀都有點進退不得了。

    現在他也終于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沒升上來，讓這么個大陷餅落到自己頭上了。原來一切都是因為越國公府案。

    “皇上，刑部舊檔雖說是以微臣與鐵大人辦案時簡錄所得，但記錄者并非鐵大人與小人，所以中間有所不同，再所難免?！苯瓋x站好了，還是先把案卷不同洗洗白。

    “可你們二人是主辦人，案卷里大多都有你二人的簽字。青青發現，案卷中至少有一半是后期謄寫上去的?！鄙俚圩旖禽p蹺，很好，所以這就是辦案子的樂趣嗎？所有人都是有心虛的時候，感覺上，這跟朝堂之上逗那些貪贓枉法的朝臣們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皇上恕罪，原始案卷有時凌亂難認，所以大多都會重新謄寫，然后由主辦人簽字劃押，以做實證?！苯瓋x一下子汗透官服了，這話回的也算是有技巧了。

    “那越國公府案是嗎？青青覺得很多細節上的東西非常的馬虎?！鄙俚垡矝]叫起來了，冷冷的說道。

    “皇上，鐵大人與微臣向來負責大案要案，原本越國公府案應該由大理寺與刑部一同調查，鐵大人與微臣手中還有別的案子。只是因為越國公身份貴重，西門老大人才會堅持交于鐵大人與微臣共同負責，匆忙上陣，加之當時滿城焦黑，可用之證據少之又少?！?/br>
    江儀打了一個寒戰，伏地不起。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去刑部晚了，他們租的房子著火了，他們幫自己，幫鄰居們把火救完了，都已經天亮了。再趕去刑部可不就晚了。他們都是到了刑部才知道，頭天晚上，越國公府也燒了。

    他和鐵大人都是主事，不過鐵大人比他資歷高一點，他也是跟著鐵大人學的辦案，加之鐵大人與西門大人的關系，于是認了老師，好歹這樣，他和西門家也算是一脈了。兩人老辦案子，一聽越國公府被燒光了，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為什么別家都沒燒，就他們家燒光了。

    不過，他們也都收過越國公家的禮，但真沒為越國公府多cao一文錢的心。不過是閑來瞎扯，順便把城防營和禁軍們罵了一個遍，說還能看到幾個開封府的衙役在指揮火龍隊，結果那些當兵的一個也沒看見。

    正吹著牛，歐陽直就從宮中回來了，直接就點了鐵大人與江儀將，把他們倆帶到后堂，把案子一說，然后就宣布決定：“你們帶人去越國公府看看?！?/br>
    “為什么是我們？”江儀當時還忍不住沖口而出，他們那時才知道火是從越國公府開始的，他們剛剛就想過了，東區老臣家就越國公府一個有私兵權的人家被燒了，這里頭一定是有問題的，結果現在還說，他們是源頭，那么，這會子，誰辦這案，誰就倒霉??！他們肯接就怪了。

    “老越國公昨天從宮里回府之后，越國公府就著火了。然后開封各大衙門相繼被燒，懷疑是越國公府的兇手所為。甚至有可能是南蠻的報復?；噬献屇銈兙囊稽c，莫出了差錯?！蔽鏖T直瞥了江儀一眼，轉向了鐵大人，淡然的說道。

    這時，西門直也沒說越國公府有沒活口，只說老爺子回府就起了火，還說了也許是南蠻的報復，這其實就等于是定性了。老爺子老刑部了，連現場都沒看，就直接定性這種不專業的行為，老爺子萬不會做的。若是他做了，這就是不太正常？這等于直接告訴他們，報告就要寫是南蠻所為了。江儀那會子也算是辦了不少的案子了，但是這么辦，還真是第一次，一下子就蒙了。

    第428章 軍中的做法

    “啟稟恩師，江大人只是比較耿直，并無其它的意思。學生這就帶他一塊去越國公府?！辫F大人倒是比他反應快，忙站出來對著西門直一禮。

    江儀真不算那耿直的，他當時只是沒轉過彎來，等著鐵大人說完全了，他也就明白了。老老實實的跟著一揖，也就退了出來。

    他們同不同意越國公府是南蠻所為，真的沒有人關心，也沒有誰在意，他們要做的，不過是給百姓們一個交待罷了。

    西門直把這案子不是交給他，而是交給他最信任的鐵大人。他不過是順帶罷了，不然，為什么讓他們去查？因為西門直知道，鐵大人出的結果就一定是他要的那個結果。

    鐵大人帶著江儀一塊到了老越國公府，他們來之前已經有人來洗劫過了。大家的腳印一個縲著一個，從鞋印上想找出嫌疑人，幾乎不可能。說實話，他們過來是在找南蠻的線索，只要找出一個，他們就可以結案了。但是很可惜，一個也沒有。

    “那別的呢？也不一定都是老百姓的腳印吧？當時大家都在各自的家里救火，誰跑那么遠來東區搶有錢人的家？”少帝聽他說完了，皺眉問道。

    青青也了解當時的情況，傳說是當時城中亂成一團，說是老百姓以救火為名，實為打劫，而同住東區的各家說的是，怕人趁火打劫，于是家中府丁們看守門戶，實無余力救人。

    這話，乍一聽是很有道理的，老越國公府一著火，大家都想搶點值錢的東西回去，哪怕一個銅臉盆子，也比他們各家的好用不是。更何況，老越國公府值錢的東西還不止那些。

    但是結合當時的情況，還有喬爺這些當事者的描述，當時是全城大火，縱是東區的各家的人都在看家護院，但來趁火打劫的人是誰？老百姓們都在自己家里，忙著救自己家的火呢，誰還能想得起去搶別人的東西？

    而喬爺他們衙役都上街幫忙救火了，開封府也是重災區。而喬大勇也說過，里面田土案卷們都燒得干凈，當時病重的貞娘和已經換過來的青青都被嗆得不輕。同一時刻，喬爺卻能輕易把童蘇英他們一隊人送出去。那么城中守衛去哪了？這個喬爺沒說，喬爺向來只說自己經歷過的，別人的事，別人的事，若是他沒證據，或者沒參與，他都不會說一個字。

    “其實微臣和鐵大人最疑惑的也是在這兒，臣與鐵大人那時也在城內居住，那天夜里也不知道第一把火放在何處，只是自己家里失火，忙著自救與幫周邊鄰居救火。當時細想想，倒是看到幾個開封府的衙役指揮火龍隊，但真未見城防營與禁軍的身影，十分讓人費解？”江儀汗都下來了，現在覺得，那位公主只怕真的查得差不多了，現在，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說也得說了，已經不能求有功，要但求無過了。

    “嗯，喬老爺子也這么說，那么，說百姓們趁火打劫是誰傳出來的？”少帝皺著眉頭，既然他也這么說了，那么誰做了最后的洗劫？

    “越國公府周邊的火勢有被人為阻隔的情形，就好像有人知道要失火，已經與各家的鄰居們切割好了。當然，還有方夫人的尸首，雖說微臣沒有參與驗尸，不過，方夫人被挖出來時尸身保持不錯，衣服都沒燒著一點。她屋里的東西都是被人搶光的，而不是燒光的。方夫人總不是等著火被救后，自己爬進廢墟的吧？”江儀可不敢接皇上的話，這話真的不是他能說的。他能說的，就是說說自己的當時看到的情形。

    “所以，你現在提出兩個疑點，一，禁軍和城防營去哪了？二、越國公府周邊都做好的放火的準備，一切應該是早有預謀？”少帝點頭。

    江儀抬頭看著少帝，自己重點有說的是方夫人??？為什么少帝不說，都是辦案子的思維，立刻想到一件事，“所以，公主也查出來了方夫人的死因？”

    “嗯，他們把兩人的尸體……他們叫解剖。不過聽說兩人都是骨頭了，方大人是吞了他們的軍牌，但他的死因是燒死的；而方夫人是死后被砸傷的，而方夫人是嗆死的，不是被燒死的。也是在方夫人的房間里，找到的密道?！鄙俚埸c頭，他得好好的夸夸自己的寶貝女兒。

    “公主還會驗尸？”江儀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從弟會，她知道一點，所以一般尸體上全是無聲的證言。真的，我閨女不是一般人！”少帝得意的說道。

    江儀想的是，能培養出這樣女兒的喬家是個什么樣的存在？所以這也是鐵夫人的意思，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算什么強龍??？而喬家卻是有公主的地頭蛇。

    “鐵大人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你起來吧！一直跪什么？”少帝終于想起這位一直跪著呢。

    “殿下對鐵大人案有什么看法？”江儀起身了，不過又跪下了，真的自己雙手撐著地爬起來，當然，他對鐵大人案還是更關心，若真的跟公主想的，是被越國公府的兇手殺的，那他會不會也被殺掉。

    “鐵大人是進宮來的路上被殺的，六個人是受過訓練的。當街跳下來的，做得非常狠，前后時間也非常短。公主在路上，也被弓箭手追著跑。車都被射穿了，所以想想看，這些人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寫的?！鄙俚圯p輕的搖搖頭。

    江儀的臉很白，站在那兒有點抖了。想想，“這是軍中的作法?！?/br>
    “公主也這么覺得，你們在越國公府里，有看到什么了。有軍人的特質嗎？”

    江儀呆了一下，想想看，輕輕的搖搖頭，好一會兒，“修剪防火帶算嗎？”

    “這只能說是細致，很多地方官也會這樣，哪里失火了，發現控制不住的時候，寧可拆了百姓的房子，也要控制住火勢，拆掉一個房子，比燒一溜房子好很多？”少帝搖搖頭，他記得后來看到開封大火的卷宗，當時喬爺帶人拆了很多民房，當時火勢就是這么控制下來的。所以當時，先帝都說，這是很了不起的。

    第429章 誰聰明

    “皇上！”江儀抖得更狠了，真的有點站不住了。他在遲疑，他要說嗎？看少帝抬起眼，那眼神里充滿了鼓勵，江儀鼓起了勇氣，“皇上，那個微臣和鐵大人查完現場之后，當時的想法就是，是朝廷派人圍住了越國公府，所以才會跟著周邊重臣之家進行切割。這也是禁軍與城防營不見的原由。因為除了朝廷，實在……”

    江儀點到為止了，他們一致認為，若不是先帝，誰能做到這樣的動員？

    “現在呢，還這么想？”少帝喝了一口茶，輕輕的說道。

    “臣不敢！”江儀又想跪了，不過少帝搖搖頭，指了一下椅子，江儀怯怯的坐下。

    少帝看他坐下了，自己嘆息的搖了一下頭：“換句話說吧，若不是西門老大人的暗示，你們還會這么想嗎？”

    江儀想想看，這個案子這么多年其實一直在盤恒在他的心里，每一個細節他還都記得，從方夫人的尸體，到各處的收集回來的尸身，他甚至記得他是在哪個地方吐的。屏避所有預設的立場，他也不是沒想過，但是真的完全屏開，那是不可能的。他閉眼假設自己重回現場，一幕一幕的重新開始。

    終于睜開眼，搖搖頭，“皇上，抱歉，微臣真的沒有更多的線索?！?/br>
    少帝笑著搖搖頭，“沒事，把筆記借公主一閱即可?！?/br>
    江儀受傷了，合著他們都是次要的，他們更在意的是，他的原始筆記。默默的站起來，自己退了出去。

    少帝收回了自己的剛剛的笑容，思索了一下還是起身更衣，他決定去看看青青。

    其實青青他們不過是從東郊的離宮換到了不遠處的山邊溫泉山莊。這里并不是皇家的園林，反而是喬家的別院。祖上傳下來的老莊子，哪輩子買的，早就不可考了，不過青青也不常過來，冬天反而是罪案高發時，大家有錢沒錢，弄點錢過年。于是每年入冬之后，都是喬家人最忙的時候，所以這個莊子，基本上連安安都不太知道。所以安安才會問，這里是哪。青青其實也不熟，不過她覺得自己若是找個離別宮不遠的地方，才能就近的觀察。于是問喬爺借了這莊子，而且就算有人知道這莊子是喬爺的，大家也不會相信，皇后帶著皇子公主會住到這樣的平民莊子里來。

    少帝的車馬去了東宮，然后自己輕車簡從的到了小莊子里。他剛進院子，就看到青青在蕩秋千，而小越在推她，兩人的臉上滿是歡愉的笑容。

    “是不是覺得不好看?！边吷弦粋€小聲。

    少帝一低頭，安安不知道從哪串過來的，也瞅著那邊，陰森森的說道。

    “他怎么來了？”少帝抬頭看著抱著小郡主的純親王，他們的邊上沒人，然后呢？這倆帶個小娃娃在院子里曬太陽？

    “哦，meimei叫他來的。說這兒沒好廚子，總不能讓這個小胖子哭?！奔兺趺φf道，順便晃了一個寶貝女兒，湊過來，“我覺得meimei就是假公濟私，太沒規矩了?！?/br>
    “那是你meimei?！鄙俚劢o了他一個白眼。

    “就是我meimei才說的，若不是我meimei，我……”純王忙說道。

    當然沒說完，腿就踢了，安安可不是慫孩子，覺得不對了，立即糾正。還插著小胖腰，瞪著純王。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瞪著他。

    “我是說，若不是我meimei，我才不管她呢！”純王瞪著安安，嚷嚷著。

    “小心說話，你抱著蕊兒呢，不要讓她聽到不好的話?！卑舶埠谥?。

    “喂，我是王爺呢？”

    “嗯，我沒說你不是??？你是王爺也是我大哥不是？”安安忙說道。

    純王想想看，好像也沒毛病，想想點點頭。

    少帝不想搭理這倆了，自己背手進了小院，青青看到了少帝，忙跳下秋千，拉著小越過來行禮。

    “你來了？”少帝拉起了青青，看小越就有點氣不順了。

    “姓方的就他一個人了，放在喬家，我還怕誤傷池魚呢！”青青忙笑著說道。

    “去，誰不知道你?！鄙俚劢o了女兒一個白眼，看看小越，“江儀到了，他果然有記錄，不過說記錄在夫人那兒。還有當初他們那種結論，是一早定好的調子……”少帝把江儀的對答一一的說給青青聽。

    “有意思！”青青笑了，回頭看著小越，“聽到什么？”

    “我又不是安安?！毙≡叫α?，覺得青青現在的樣子很可愛，她喜歡問人的意思，再一一細解釋。感覺上，有點好為人師。

    “你比安安聰明?！鼻嗲嗝φf道。

    “姐！我聽得到?！卑舶膊嫜趾鹆?，他也一直在好不好。

    “真的，那你先說？”青青搖搖頭，低頭看著有點冒煙的小胖子。

    “他們能看到我們現在看不到的，就只有周邊的隔離帶。所以越國公府大火，都沒有影響到各家，要么大家都知道，就是一場大大的攻守同盟，要么，有人像先帝一樣有權威，大家都裝死了?！卑舶财鋵嵳鏇]白吃這些年的飯。

    “說得好，小越你說呢？”

    “說看不到禁軍是對的，禁軍只能皇城負責，開封大火，禁軍只能回防，萬不能被人調虎離山了。那城防營的去向就耐人尋味了?！毙≡捷p輕的搖搖頭。

    “看到沒，是不是小越哥哥比你聰明?！鼻嗲嗟皖^看著小胖子。

    “不是聰明，是我不懂官，我還……五歲?！卑舶灿值皖^數了五個手指出來，對著青青撒著嬌。

    “你個笨蛋，你一共就五個手指頭，直接伸出來就是了，還要數？”純王都看不下去了，平時沒事就裝個小大人，結果一有事，就馬上裝可憐，他知道安安算賬快著呢，一談金子，小嘴那個快啊。結果數不清自己手指了，誰信??？

    安安把臉伏進了青青的懷里，根本不搭理純王了。

    青青輕敲了安安一下，看向了少帝，“那個，要我寫信給鐵夫人，去找回筆記嗎？”

    “不用，我已經派人去了，你寫信是商議，我派人，他們也不敢不給。她還有兒子呢！”

    青青點點頭，若是鐵大人還在也許要會麻煩一點，但是，只有鐵夫人，少帝直接派人去取，鐵夫人根本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第430章 帝王多疑

    “你們把江大人黑得挺慘?！毙≡綋纹鹆四?，心有戚戚。

    純王‘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不過看少帝回頭瞪著他，他忙抱著女兒晃了一下，表示自己是笑女兒，沒敢笑親爹。

    青青也抿起嘴來，不過安安伸頭了：“為什么？”

    “因為江大人先去了鐵家，然后皇上就派人去問他們要鐵大人的筆記，鐵家自然要覺得這是江大人出賣了鐵大人?！鼻嗲喔忉屃艘幌?，“所以啊，看到沒，你沒事時，還是跟著小越哥哥學學官場的事兒？”

    “好的，以后他找你說話，我就來找他?！卑舶裁φf道。

    “你晚上吃葉子菜吧？你姐說了，她想吃一種拌葉子菜?！毙≡降芍∨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