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側頭看著父親不禁咧嘴笑了起來，現在她覺得父親是人才啊，他竟然把剛剛他們的對話全當沒聽見，現在他這話，跟逐客沒什么兩樣，‘我們家女兒就是市井小民，沖撞了兩位貴人，所以您也別嘔氣，我們也沒打算改，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吧！’

    “青青，西門開眼睛很干凈，西門家傳了幾世，也算是個了不起的家族，就算是朝廷想把他們連根拔起，都得思慮再三，會安全很多?！绷笕烁静豢磫檀笥?，而是看著青青。他對喬大勇沒有什么關感，他只關注自己的外孫女。

    他知道西門家對女兒曾經做過的事，這個他會記下。但是現在問題是想娶青青的人是西門開，他糾結了很久，最終，他決定還是勸一下青青。別受那些過去的事而影響了！西門開是好選擇，至于說其它人，他不覺得是問題。

    青青現在覺得柳大人有點好玩了。三十多年前，柳家傾刻之間就被滅族，他這些年來想來有如驚弓之鳥，親生的女兒都不敢認?，F在卻想把她放到她覺得最不安全的西門家去？哪怕是曾經西門家與自己家那點沖突，在他看來也不算什么。那么，他們心里，活著這么重要嗎？

    “大人，我只是一個小捕頭的女兒，我們一直很安全?！鼻嗲噙€是對柳大人笑了一下，決定提示一下，柳家夫婦，她現在姓喬，她跟你們貴族圈子沒一毛錢關系好不。

    “這不該是你的生活?！秉S氏忍不住說道。

    “不，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生活?！鼻嗲嗟皖^，但手已經與越文欽握在了一起。

    當然，她懶得跟柳家人解釋，讓她嫁給西門開，她才是有病呢？連柳大人剛剛也說了，‘朝廷想要把西門家連根拔起要思慮再三’。這句話柳大人沒有想清楚，他在說啥嗎？就是說，朝廷看西門家不順眼也不是一兩天了，而對朝廷來說，西門家就是那卡在咽喉里的魚刺，西門直這些年，真的一直在尋求著家族的傳承之路了。這樣的人家，柳家還讓自己進？那還不得累死人！

    “青青！”柳大人有點怒了，他沒想到青青這般的油鹽不浸，他們已經告訴她了當初的事，他們并不是那無情的父母，他們一直在關注著貞娘和她的成長，現在這種態度算什么？

    “小姐，您可還記得她?！秉S嬤嬤出去引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進來，青青抬頭，她不認識。

    那位的眼睛里一下子溢出了淚水，滿滿的深情：“青青，我是滿娘！你還記得滿娘嗎？”

    “滿娘？是她嗎？”青青回頭看向了父親。

    “是！”喬大勇看了一眼，點點頭，順便對柳大人一禮，解釋了一下，“柳大人，青青五年前得過一場大病，青青病好之后，之前的事便都忘記了?！?/br>
    黃嬤嬤也對柳大人點了一下頭，“是，術士說小小姐與火命相生，滿娘是水命會與之相克，所以奴才便讓滿娘回府了。喬家二奶奶正好火命，小小姐的病也就真的好了?！?/br>
    “是病嗎？”柳大人黑起臉來了，之前給青青選人時，自不可能派個會克她的，定是之前都算好的。結果滿娘在喬家待五年都好好的，結果突然說他們相克了，這讓一生都在斗爭圈里的柳大人怎么可能不懷疑。

    “是。小人也查過。沒有可疑！”黃嬤嬤忙低頭回道，當時黃嬤嬤也找是名醫的借著滿娘的手來給青青號過脈，名醫并沒有發現問題。

    “所以，那五年一直照顧我的上灶娘子是你們柳家派的？”青青抬頭看著那女子，然后把目光移到黃嬤嬤身上，“她是買的，還是你們家養的？”

    “是，滿娘是夫人陪房的女兒，是家養的奴才?！秉S嬤嬤忙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所以，她不是柳家人，是黃家的人。黃家還有人？”青青忍著自己翻白眼的沖動，努力平靜的說道。

    “當然，黃家也是大族，當年的事，并未影響黃家?！秉S氏笑了一下，她能過得這么舒心，很大原因是她的娘家依然興旺。這些年，黃家也是人才輩出，她突然目光一閃，“你要不要見見黃家人，有幾位年青人還不錯。讀書很是精道，老爺常?？涞??！?/br>
    “唉！”青青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對黃氏輕輕的一笑，把目光投向了還對著自己一臉慈愛的滿娘，“滿娘，我找了你五年了！”

    大家一怔，剛剛已經說了，青青根本不記得照顧自己的那位了。而現在，青青卻說自己找了她五年了。

    “青青？”喬爺回頭看向了孫女，青青當初病好些后，有問過之前的那個照顧她的娘子，當時他以為青青是舍不得那位娘子，他還讓喬大勇去找找看，青青好些了，得有人照顧。但奇怪的是，那個娘子就找不到了。他也差點忘記了，青青曾經在找這個她一點也不記得那個人了。

    青青對著祖父笑了一下，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滿娘，最后回身看向了柳大人：“您想得沒有錯，五年前我不是意外，而是中毒。而且是長時間中毒，一天一點！若不是我爹找了個江湖術士，找了二嬸沖喜，換了滿娘，我也早死了?！?/br>
    滿娘一下子慌了，想逃，但腿一下子軟了，跌倒在地上。

    喬大勇睜大眼睛，但還是幾步跨過去，拎起滿娘，森冷的看著滿娘，“你給青青下毒？”

    “不是、不是……”滿娘一臉的驚恐，一下子就嚇暈過去了。

    柳大人沒看滿娘，看著青青：“你確定？”

    “我醒了之后就開始調查了，我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滿娘了?！?/br>
    第127章 誰是主子

    “你沒告訴我？”喬大勇臉黑了，過去了五年，竟然今天她才知道。

    “怕您難受，現在看到沒，跟您沒關系！”青青笑了一下，“幸虧您找了江湖術士，雖說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得把滿娘換掉?！?/br>
    青青清醒之后就知道，她的身體根本不像是生病，而是有點像重金屬中毒的初期癥狀。她只能感謝這里的人，對這種毒不是那么了解，而且他們也不能真的提取。因為使用不得法，她最重時，也不過是昏迷，嘔吐。但她知道只要找對方向，她就能利用她所知的方法，慢慢的排出那些毒素。

    她這些年一直胃口不好，并不是僅僅因為家里做飯太難吃，而是她一直在給自己排出那些重金屬。她吃的全是她不愛吃，卻必須要吃的東西，那她能有胃口就怪了。

    她一邊排毒，一邊努力的在找當初在家里伺候她的那個上灶的娘子。她當時并不覺得有人是想毒死她，她當時還覺得只怕是這些人不懂，于是弄出的食物相克，讓她中了毒。她找她是想怕她再害到別人，結果那人就那么消失了，所以這些年，她很在意這種中毒而死的案例。

    這種中毒死的案例在她所知里竟沒有，這些年，她的心其實越來越沉的。她開始懷疑，也許真的有人要來毒死她了。所以這兩年，她都沒有再提這件事了。她在等待，總有一天，這個結果會出來的。

    現在若不是黃嬤嬤想證明柳家還有人照顧他們，她還差點錯過了，突然靈光一閃，“黃嬤嬤，當初你們放在我娘身邊的人還活著嗎？我相信我娘也是中毒，慢慢的一點點的虛弱而死！誰也查不出原由?！?/br>
    黃嬤嬤一驚，張著嘴，面色慘白?！病囊幌鹿蛟诹肆笕朔驄D的面前，但目光堅定，“人在莊子里，好好的養著。都活著！”

    “去查！”柳大人面色沒變，但還是輕輕的吐了兩個字出來。

    “等下，把人名給我?！眴檀笥逻@回不激動了，他黑著臉，對著黃嬤嬤伸了手。

    黃嬤嬤搖搖欲墜，對她而言，她此時全身都在顫抖。人都是她安排的，她一直覺得她做得很好，她一直在守護著貞娘母女，為什么現在這樣？

    “你胡說，你舅爺為什么要這么做？”黃氏大驚失色，她信任黃嬤嬤，此時她只想知道為什么這么說，這是把劍指向了黃家。她的娘家怎么會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也許有人覺得柳家還是別再有后人為好?！鼻嗲嚅L長的嘆息了一聲。黃家三十多年前能把女兒嫁進出了皇后與太子的柳家，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輩了。而在三十多年前的浩劫中全身而退，那么他們憑的是什么？青青看著柳大人，“看到沒，你們給我選的路更難走！”

    “我有幾本書，原本就是想留給你的，回頭給你送來。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是我心愛的書，我希望你能留著?！绷笕丝戳艘谎矍嗲?，嘴角挑了一下，柔聲說道。

    “是！”青青這個倒沒拒絕。

    “走吧！”柳大人扶起了老妻，他其實自己也腳軟，但是現在還不是倒的時候。

    青青老老實實的站在后頭，一聲不吭。

    而喬大勇把滿娘拎出門，隨口叫了一聲，住跟前的小崔過來把把人帶走了，喬大勇只是黑著臉看著黃嬤嬤。

    “帶他去，還有就是把莊子封了，別透了消息?！绷笕朔鲋蛉松狭塑?，輕聲吩咐道。

    黃嬤嬤退了一步，自己雙手攏在袖子里，低著頭，但她全身還是微微的顫抖著。

    “走吧！”喬大勇冷冷的說道。

    “爹，我想去看看行嗎？”青青看柳大人的車已經走遠了，忙走上前，俏生生的問道。

    “先穿衣服，對了，晚上要吃什么？我做好等你回來?！痹轿臍J跟著跑出來，手上還拿著青青的大氅，一邊給她披上，一邊絮叨著。

    喬大勇回頭瞅了越文欽一眼，有點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現在他們要去查貞娘的死因，這位是不是有點主次不分？

    青青低下頭，自己抿起嘴來，清了一下嗓子“好了，要不要跟我們去看看?！?/br>
    越文欽伸頭看了一眼喬大勇本想退一步的，不過回頭看喬爺站在門口，左右看看，立刻點頭，“我跟你一塊去?！?/br>
    青青不敢抬頭，生怕被喬大勇打死。

    黃夫人的莊子在城外，青青坐在家里車里看著沿途的風景。喬家在郊外也有莊子，當然，做得沒有這么夸張，喬家的家訓就是悶聲發大財。

    “看到什么了？”黃嬤嬤也坐在車里，她們上車之后，青青一直坐得很規矩，一直出了城門，她才打開了窗簾，注意著車外的風景，她不是好奇，而是她眼睛里滿是審視。

    “黃家給了這莊子之后，就一直是您管的嗎？”

    “也沒怎么管，不過是些舊章程?！秉S嬤嬤想了一下，輕輕的搖搖頭。

    “所以管事的人還不錯?！鼻嗲鄬S嬤嬤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秉S嬤嬤遲疑了一下，“派人時，他們并不知道貞娘的身份。應該說，到現在為止，我也沒告訴任何人知道貞娘和你的身份?！?/br>
    “所以才會是那位黃大人的手筆??！夫人生了孩子，不告訴誰也不會不告訴自己的娘家人?！鼻嗲噍p嘆了一聲，“黃家的莊子，黃家的下人，認誰做主子還不知道呢？”

    黃嬤嬤怔了一下，抬頭看著青青。

    “若是您被黃家的主子叫回去，吩咐些事兒，只怕也不太好拒絕吧？”青青看著黃嬤嬤。

    黃嬤嬤又呆了一下，好一會兒，“大小姐是我抱到楊家的，她生下來可整齊了，跟夫人當初一樣，又乖巧又漂亮，一點也不像早產的孩子；你出生時，我是產婆，不過你父親他們沒認出我來。你生出來時，是我第一個抱的你，我給你洗的澡，給你印的小腳印?！?/br>
    “這些年，看顧我們也挺辛苦的吧？只要我死了，柳家私藏子嗣的罪過也就完全消失了?！鼻嗲噍p嘆了一聲。

    第128章 黃嬤嬤

    “你是不是猜錯了，黃家用不著這么做?！秉S嬤嬤抿著嘴好一會兒才堅持抬頭，想想看，她姓黃也不是一兩年了，她大半生都在黃家，她真的覺得青青也許錯了。

    “我從來就不靠猜活著?！鼻嗲嘈α艘幌?，伸手扶住了車里的扶手。她剛扶好，車停了。而黃嬤嬤，因為停車，自己晃了一下。

    黃嬤嬤扶了一下，抬頭看著青青。青青對她笑了一下，面向了車簾，果然越文欽伸手掀簾子，露出一張笑臉，“到了，我扶你下來?！?/br>
    “好！”青青把手伸給他。

    黃嬤嬤現在看出來了，青青和貞娘一樣，她們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對于自己的選擇，一直很篤定。她的心一下子沉了，她不靠猜活著，她哪怕是坐在車上，也會小心的應對，五年，她剛說了，她找了滿娘五年，而現在，自己帶著滿娘出來，身世的秘密被揭開了，一切根本就不是猜想。

    剛剛她其實已經告訴自己了，知道貞娘身世的，除了柳大人夫婦，自己之外，其實只有當年的黃老太爺和老夫人。他們對于當時的朝堂也不敢掉以輕心，可是孩子生了，又不能再掐死，所以拿死嬰替了，貞娘由黃嬤嬤親自送到楊家。他們當時也覺得這樣最好！

    等著老太爺和老太太去世之后，黃家的舅爺是不是知道這件事，黃嬤嬤其實是不知道的。她能肯定的是夫人是沒說的，夫人在孩子送走之后就一直跟她自己說，她不喜歡小孩子，她怕小孩子撕書，她其實是那時才開始真的喜歡讀書、畫畫。她騙了自己三十年后，謊言也就變為真實了。她不管外頭的事，她專心的讀書作畫，來回的信件她都不會自己執筆了。

    柳氏夫婦回京時，青青其實還在重病之中，但那時，何氏已經進門了，青青正在好轉中，她有跟夫人提過，夫人當時只是愣了一下神，似乎用了好久才想明白青青是誰。最后，她什么也沒說，就低頭去看書了。之后，她也就再沒跟夫人提過青青。也沒有再像之前那般，想盡一切辦法，派人到青青身邊，保證自己能知道青青的一舉一動。她當時想，也許，這樣就好，過了兩代了，青青是姓喬的！

    這五年，青青活得還不錯，身體看著單薄，卻一直沒什么病。所以他們所有的危險都是自己帶給他們的嗎？黃嬤嬤一時間竟然覺得心疼難忍了。

    “嬤嬤，我知道與你無關?！鼻嗲嘞萝?，回過頭，把手伸給了黃嬤嬤。

    黃嬤嬤抬眼看著她。

    “這些人都好好的活著！”青青笑了一下。

    黃嬤嬤明白，正是因為這些人都活著，所以得到了青青的信任，若是死一個，那么自己身上的嫌疑就難得清洗了。

    “為什么沒人被滅口？”黃嬤嬤下車，嘴唇輕輕抽搐了一下，輕聲問道。她的心里也恨了起來，通過自己的手，把孽做下了。卻還把人全須全尾的留下了，到底想干什么？

    “怕柳大人懷疑，做多錯多。牽一線而動全身，他們只要知道，他們不敢亂說亂動就好了。比如這莊子里全是黃家人在管，這些人全養在這兒，黃家隨時能要了他們的命?！鼻嗲嘈χа劭粗f內大宅的門臉。

    這里跟城里的那種莊嚴大氣不同，處處顯得有些江南的韻味。走進三階的臺階，側門進去，門房看是黃嬤嬤，也不敢攔著，只是弓身，連安也不敢請?？梢婞S嬤嬤在這兒的權威之盛。越文欽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側頭看了一眼黃嬤嬤。

    青青拉住他，對他笑著搖了一下頭。青青其實剛剛在喬家時，其實也一直觀察著黃嬤嬤。她沒那么容易相信人，應該說，破案都是從身邊人查起，誰最近，誰最有機會。比如她一清醒就在找滿娘，為什么？只有她有機會。而現在黃嬤嬤就是動機，因為護主心切，主子不舍做的事，她來做就好了。非常的合情合理。而走進大宅，看到黃嬤嬤在這兒的權威，這種懷疑會深一層吧！因為她替柳大人夫婦守著家業二十多年，她實際早就是這些人的主子了。

    所以剛剛青青在路上才會問，黃家的莊子由誰在管。黃嬤嬤的表情很能說明問題，她管著，可是具體的，都有章程，不用太過cao心。這里是黃家的陪嫁，里面的人全是黃家家養的奴才，生生世世都是黃家的人。就算這里給當初的柳夫人做了陪嫁，但是莊中的人與其它黃家的下人也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幾輩子傳下來，這在大家族里無從避免。

    那么，黃嬤嬤這個一直在京中守護自己母女的老太太哪有那么多精力來管這些事？再說了，這老太太其實不是什么才智之輩。那天在柳家時，她就看出來了，一個不怎么能掩飾自己情緒，都快要奴大欺主的的老嬤嬤，玩不來這些花巧的事。比如說滅口，真的是她的話，她就會滅口。所以她剛問了，為什么不滅口，讓這事永遠沒法找到證據。這是簡單的人才會有的思維方式。

    當然了，越文欽不信黃嬤嬤，也是正常的，若不是自己，此時黃嬤嬤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她見過無數的窮兇極惡之人，他們設計的很多案子根本無從查起，甚至于最后只能把他們以病態之名關死在醫院之中。所以他們這些受過訓的，大多數都有一種本能，本能的感覺到兇手的氣息，黃嬤嬤顯然沒有。

    “這院子后來改過？”青青站在前院的中間，原地在院中間轉了一圈。

    “不，這里因為夫人喜歡，老太爺和老夫人就把這里給夫人做了陪嫁?！秉S嬤嬤低頭回了一聲。

    青青點頭，“那幾位應該在這里管事吧？”

    黃嬤嬤點頭，對里頭的人揮了一下手，“叫白家的，沈家的出來?！?/br>
    一個小丫環跑了進去，很快兩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婦人跑了出來，他們沒看到青青，而是直奔向了黃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