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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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紈在府門處看著顧粲乘上了軒車,這才折返回了偏廳處。 其實林紈一直覺得,顧粲雖然天資聰穎,卻是個比較慵懶和隨性的人。夙興夜寐,為君主效犬馬之勞這件事,與他根本就不沾邊。 身為妻子,今晨用早食時,她還難得地同顧粲聊了聊他的仕途。 林紈的私心是不想讓顧粲再任廷尉這種官職。 因著做了廷尉,坊間百姓才對他有了不好的看法。 閻羅不是個好稱呼。 而且林紈對刑獄這處地界,多少有些抵觸。 幾日前,顧粲回府后,衣角那處還濺上了罪犯的血漬,她第一眼瞧見時,心中一驚,還以為是顧粲受傷了。 得知了真相后,她便愈發不想讓顧粲再做這廷尉。 但是官員的任免不是她和顧粲便能決定的,顧粲見林紈的神色有些寥落,便對她道:“你若不喜歡為夫做廷尉,那為夫便不做廷尉?!?/br> 林紈回想起今晨二人的對話。 只當顧粲那句話是句玩笑話,并沒有在意。 盛夏將過,早晚天涼。 林紈命香蕓買的書卷被仿制成了古籍。 鎮北世子府內,新建的文容閣也剛剛竣工。 林紈特意在侯府的舊閣中遺留了些書卷,特意差人囑咐了柳芊芊,讓她將那些古籍悄悄收好,并用她手頭上這些假古籍調包。 柳芊芊在林紈的指示下,在府中命下人四處傳散——那些古籍價值千金。 這話自是傳給陳氏聽的。 快入秋了,堅.挺了近一年的陳記商鋪終于快要支撐不住,進項過少,收不抵支。 陳記商鋪沒有流水周轉,陳氏的心中自是焦急。 當她聽到那些古籍值錢時,自是動了想將其據為己有的心思。 陳氏為了貼補自己的母家,已經變賣了侯府不少的值錢物件。 這事起先是被林衍發現,他怒罵陳氏是個敗家娘們兒,但最后還是將此事不了了之。 宋氏雖不理府中諸事,但聽聞陳氏變賣侯府私產,也自是要出言制止。但她性情溫懦,不諳府中諸事已有多年,冷不丁的突然要管陳氏,自是束手束腳。 陳氏變賣侯府私產一事驚動了林夙。 待他從豫州軍營歸返侯府后,自是訓斥了陳氏一番。 陳氏認錯態度極好,林夙念著她管家多年,并沒有立即奪了她管事之權,但卻讓林衍從他的妾室中挑一個能看賬的,同陳氏共同管家理事。 柳芊芊重新獲寵,又剛學會了理賬,這事自然而然地就交由到了她的手中。 其間的一月。 陳氏邊照顧有些瘋癲的林涵,還要與柳芊芊明爭暗斗。 陳氏發現,這個花樓出身的女子真是有著一身的好手段,她越與柳芊芊爭斗,便越覺得疲憊。 林紈一直想弄清,陳氏為何要害她的母親。 柳芊芊按照她的指示,在每日晨昏定省時,總是會故意提起謝容,并贊謝容治家有方,溫婉賢惠。 平遠侯府中的下人還是老人居多。 柳芊芊總提起謝容,她們便不自覺地想起了曾經的大房娘子,那出身謝氏名門的嫡小姐。 時間長了,她們便總喜歡拿陳氏同謝容比。 陳氏自是在任何方面都比不過謝容,相形見絀的她愈發憎惡已逝的謝容,又因長女的瘋癲和柳芊芊的制衡感到憋悶。 林紈在世子府中,一直都在等著陳氏緊繃的那根弦,斷裂的那一天。 七月大暑的這一日。 陳氏終于按耐不住,暗中派人去偷取侯府文容閣的古籍書卷。 她自是不知道,她偷的古籍其實是用茶水浸泡過,并釀曬的假古籍。 林紈一早便料到,陳氏偷完書卷后,很可能順勢將文容閣焚毀。 大暑這日天干物燥,若要焚閣,也大可推成是意外而就。 柳芊芊卻一直在暗中派了人手,監視著陳氏的一舉一動。 文容閣的匾額和全部古籍都已無恙。 至于舊閣,林紈選擇舍棄。 文容閣被焚的那一日,林夙恰時在府。 柳芊芊派幾個力大的小廝抓住了放火犯,并對其嚴刑逼供。 放火犯禁不住打,很快就招出了幕后之人是陳氏。 林夙在嘉軒堂和宋氏審訊了陳氏。 林衍對發妻已是毫無感情,絲毫不為其辯護。 柳芊芊因著管家有功,又因著抓住了縱火的罪犯,也被林衍帶到了嘉軒堂,一同聽著林夙訓話。 柳芊芊記住了林紈的叮囑。 她當著林夙的面指出,文容閣是謝容的心血,陳氏這番焚閣定是與謝容有積怨。 她這話頭一拋,惹得林夙和宋氏都是一陣懷疑。 陳氏卻反咬一口,說這事是柳芊芊陷害。 還向林夙抱怨,林衍過于寵愛柳芊芊,是謂寵妾滅妻。 柳芊芊突然在府中如此得勢,林夙心中對其多少存了些疑心。因著滅火及時,府中并無下人傷亡,林夙只命陳氏禁足三月,并奪了她的管事之權。 林夙不敢將侯府的管事之權都交由到柳芊芊的手中,命宋氏與柳芊芊一同打理。 但宋氏一直不欲摻和到林衍那些妻妾的內宅糾紛中,所以侯府中,管事的實權還是落到了柳芊芊的手中。 林夙入秋前,又奔赴了豫州的牙門軍營。 季節輪替之際,林涵的瘋病越來越嚴重。 她雖然瘋,但心中也清楚,柳芊芊與她母親不對付,自是對柳芊芊百般敵視。 林涵某日將柳芊芊的手咬傷后,徹底激怒了林衍。 柳芊芊并不是善類,她之前也沒少在林涵那處受過屈辱。 趁此時機,她請了位醫師,暗中許以賄賂,讓那醫師夸大林涵的病情。 醫師建議林涵靜養。 最好是送到庵堂,修心禮佛。 如此,假以時日,病情便能有所好轉。 林衍見林涵犯瘋時,心中總是犯堵。 他兒女眾多,對于自己的大女兒,也不怎么在意。 趁陳氏被禁足,就在柳芊芊的唆使下,將林涵強制送到了洛都城西的尼姑庵,并派人看管,不準她出庵半步。 依柳芊芊的性子,將林涵送出侯府后,怕是再不會讓她回來。 林紈并不知道,柳芊芊短短幾月就能在侯府中順風順水,除卻她暗中的謀劃,顧粲在侯府中安插的人手,也在暗地助益著柳芊芊,幫扶了她不少。 殘夏,繁花落盡。 白日之際,洛都的依舊是燥熱難消。 林紈雖然怕熱,但最是珍惜夏日的時光。 因為過了夏日,便是秋冬兩季。 父母雙親的忌日便是在秋日和冬日。 是日,顧粲休沐。 林紈在新葺的文容閣中翻看著書卷消磨時間。 秋日將近,她的情緒或多或少有些低落。 午后人容易困倦。 香蕓為林紈蓋了薄被。 林紈躺在書閣內的胡床上小憩了半個時辰。 半夢半醒間,她仿佛聽見了一陣蕭索蒼涼的樂聲。 那聲音凄厲至極,曠遠又厚重,令聞者黯然傷神。 這樂聲,是尺八的聲音。 洛都幾乎見不到尺八這種樂器。 因著樂人喜好纖巧歡快之聲,而尺八的聲音過于凄涼,所以很少有人會獨奏尺八。 顧粲從涼州來洛都后,隨身帶著的物什便有他親手所制的楠竹尺八。 前世,顧粲只吹奏過一次尺八。 那是在顧焉奉景帝之詔,來洛都之前。 他獨坐在府中的湖亭旁,神色有些落寞地吹著那楠竹尺八。 林紈清醒后,立即尋著樂聲去尋顧粲 見顧粲果然在亭中獨坐,他一襲白衣,清風將他的衣袂吹拂,容止若神祗,飄然若謫仙。 只是,這番,他的神色并無寂寥和落寞。 見林紈來此,顧粲從亭中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男人身型頎長,挺拔如松,容顏俊美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