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難怪南桑會說瑾瑜公館的佛跳墻味道一絕,有錢都買不到。 安之贊嘆著,嘴里還含著吃的,聲音含糊。 時懷瑾沒說話,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 安之沒忍住,一連吃了兩碗才放下碗,她擦了嘴,推開碗支著下巴看著時懷瑾,“時先生,這絕對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br> 時懷瑾聞言,從碗里抬頭,淡聲道,“你喜歡就好?!?/br> 雖然看不見,但是時懷瑾可以從聲音里分辨出安之是笑著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一臉認真的樣子。 不可否認,做東西給她吃,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個廚師,都希望自己做的東西能讓食客吃出幸福的感覺,而安之每次都做到了。 無論他做了什么,她都能吃得很幸福,很享受,次次都說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出生楚家,她的愿望多么渺小。 燭火搖曳著,空氣中除了食物nongnong的香味之外,還浮動著香薰淡淡的香味兒,電雖然停了,但室內封閉,冷氣還未散去,溫度宜人。 陽臺落地窗前窗簾被拉得很開,安之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護城河邊的夜景。 月明星稀,遼闊的黑夜下方音樂噴泉閃爍的霓虹,和河岸對面的萬家燈火遙相呼應,很溫暖的夜色。 時懷瑾背對著窗戶安靜地坐著,五彩的光芒在他背后跳動著。 餐桌中間的暖黃色的燭光跳躍著,光影映在他輪廓深邃的臉上,讓平常冷冷淡淡的人看起來也有了幾分溫柔的感覺。 看著看著,安之不由得就出了神。 見安之沒了動作,時懷瑾從座位上起身,轉身向餐廳外走去。 “你去哪?”安之連忙站起來,想跟上去,情急之下,她忘了還扎在腳心的玻璃。 腳心直直地壓下去,碎玻璃又進去了幾分,安之一下沒忍住,痛呼出聲,“嘶~” 時懷瑾聽到動靜,回身走到她身邊,彎下腰,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突然的懸空,猝不及防被抱起,安之錯愕地瞪大了眼,只來得及撈過手邊的一盞燭臺。 時懷瑾抱著她往客廳走,穿過長廊,在黑暗中,一往無前。 燭光在他臉上跳躍著,明明滅滅,忽明忽暗。 安之牢牢地環著他的脖子,好奇地看著他的眼睛,而后松開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時懷瑾低下頭,像是在看她,淡聲道:“有風?!?/br> 安之:“……” “明明看出我眼睛不對,為什么不說?” 安之低下頭,弱弱道:“說了怕你趕我出去?!?/br> 時懷瑾腳步一頓,想象著她小心翼翼地樣子,啼笑皆非,“不會,抱緊?!?/br> “哦?!卑仓B忙抬手重新攀上他的脖子,抿抿唇,低頭笑了,“那你是怎么發現我腳受傷了的?” 時懷瑾輕描淡寫地回答了四個字:“聽覺、嗅覺?!?/br> …… 走到客廳,時懷瑾將安之放在沙發上坐好,“別動?!?/br> 語畢,他轉身往書房走去。 安之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拿著燭臺,對著他的背影。 男人的背影被燭火拉得很長,正好投在她的背后的墻上。 她整個人都被籠罩他巨大的影子里,安之怔怔地看著,不自覺抬手觸了觸手邊的暗色影子,卻只沾了滿手的空氣。 他越走越遠,影子越拉越大,越拉越長,越拉越淺,直至變成虛無,消失不見。 安之突然顫了一下,張開的手指下意識抓緊握成拳頭。 沒過一會兒,影子又出來了,時懷瑾也出來了,手上還多了一個箱子。 他重新走到沙發邊,在安之身邊坐下,“腳?!?/br> 安之往后一退,腳往回縮了縮,有點緊張,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可以自己來?!?/br> “你眼睛看不見……” “啪” 安之話未落音,燈亮了。 突然光線十分刺眼,時懷瑾不適地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他定定地看著安之,“現在能看到了?!?/br> 視線往下掃了一眼,又重復了一遍:“腳?!?/br> 安之看了看時懷瑾的手上的棉棒和酒精,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搖搖頭,蜷縮著小腳丫子又往里縮了縮。 她仰著頭,澄澈的眸子里閃耀著小小的執著的光芒,比天花板的燈光還亮。 “丑?!?/br> 常年練舞的腳有點變形,和普通人不一樣。 安之覺得很丑,不想讓時懷瑾看。 兩人無言的對視著。 僵持間,電視突然亮了,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了出來,打破了客廳的安靜。 安之轉頭一看,忍不住笑出了聲。 呵呵將遙控器摁在茶幾上,正用它大大的嘴巴一頓亂按,看著電視里跳來跳去的光,它開心地尾巴直搖。 時懷瑾沒再堅持,他收回了手,起身從呵呵嘴下將遙控器解救了下來。 聽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動靜,他不動聲色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女人抱著腳,低著頭,醫藥箱里的鑷子她不用,直接用上手拔。 兩顆碎玻璃被拔了出來,晶瑩透亮的玻璃渣沾著殷紅的血,空氣中的血腥味又重了幾分,時懷瑾下意識皺眉,可安之連表情都沒變一下,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腳。 時懷瑾眼眸深了深,而后低下頭,一下一下的摸著呵呵頸后,思緒飛遠了。 三歲開始學跳舞,整個童年都是在排練廳里度過的,大一點之后,所有的時間又都給了舞臺。 童年、青春,乃至現在及未來,她都奮身于舞蹈,才會年紀輕輕就有如今的地位和成就。 立志不堅,終不濟事。 世上從來來沒有一蹴而就,只有用一身傷換來的百練成鋼。 這個表面看似瘦弱柔軟的女人,卻有著最強硬的意志力,和最堅硬的意志力。 將遙控器放在呵呵夠不到的高處,時懷瑾直接起身去了廚房,將安之一個人留在客廳里。 見時懷瑾走遠,安之舒了一口氣,她偷偷看了廚房覷一眼,而后拿起綿棒,低頭認真消毒上藥。 時懷瑾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又把用過的碗勺洗凈放好,擦手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投向剛剛安之蹲在的角落,目光又沉了幾分。 他微斂著眉眼,久久地看著那處,一動未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出來時,醫藥箱已經被整理好放在茶幾上,安之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陪呵呵玩。 一人一 狗,玩得不亦樂乎。 見時懷瑾出來,安之忙將腿從沙發上放了下來,規規矩矩地坐好,但手還放在呵呵的大頭上,一下一下的摸著。 “你眼睛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卑仓仡^對時懷瑾笑笑,保證道,“誰都不說?!?/br> “嗯?!睍r懷瑾淡淡的應了一聲,抬手看了眼時間,又開始下逐客令,“不早了,回去吧?!?/br> 聽到要走,安之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 每過來一次,想留下的愿望就大一點。 但她沒有理由。 撐著時懷瑾的手臂下了樓,再次坐上的那輛熟悉的黑色車子,安之抓住了時懷瑾的手,仰著頭看著他,輕聲道:“你下周末還有時間嗎?” 時懷瑾沉默了片刻,低頭看了下她受傷的腳,在心里嘆了口氣,點點頭,“有?!?/br> 安之咧嘴一笑,依舊沒放開他的手,她看了坐在前面的司機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剛剛的水晶球我沒吃到……” “是水信玄餅?!睍r懷瑾出聲糾正她,又補充道:“下次做給你吃?!?/br> 這下安之終于滿意了,放開了時懷瑾的手,在座椅上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從車窗里探出了頭,“這幾次我都沒給錢,下次一起給你可以嗎?” 時懷瑾這次沒再點頭,朝安之伸出了手。 “嗯?” “手機?!?/br> 安之遲疑地將手機遞了出去,時懷瑾接過,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而后將手機還給安之,“下次過來,先打電話?!?/br> …… 車緩緩行駛著,繞過花園邊的小道,出了雕花大門,往更深的黑暗處駛去。 安之低頭看著手機里的那串數字,咬著嘴唇笑了,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而后又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從通訊錄里刪去。 數字從手機里消失,卻牢牢地印在心里。 楚知意能在她用過的東西上看到所有她遇到的所有人,經歷過的所有事情,但看不到她的心。 夜色漸濃,車子沿著河道,慢慢駛入繁華地帶,路上的車和路邊的人都漸漸多了起來,安之搖下的車窗,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風景。 晚風帶著絲絲微微的熱意噗簌而過,偶爾有燈光從車窗鉆進來,一躍而過,照亮了她臉上的笑容。 一起吹過晚風的人,大概會記得久一些。 那一起經歷過突然的黑暗的人,大概會記得更久吧。 …… 到家時已經十一點了,安之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家,打開門,她才發現楚知意居然不在家。 不用見自己不想見的人,她心里別提有多樂意了,于是也就忽視了楚知意最近明顯不正常的行為。 安之舒展了下身體,洗完澡之后就躺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