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楚知意出生名門,又在國內的芭蕾舞界有一席之地,一向自恃清高。 若是在普通的酒店餐館,她不會做出如此無理的行為自降身份,甚至蠻橫硬闖。 但那是瑾瑜公館,她不得不這樣。 那位管家口中的館長,就是時懷瑾。 也是安之一出生就定下婚約的未婚夫。 而這所謂的婚事,不過是兩位老人的約定,作為安之的母親,她至始至終,都不同意。 沒人比她更懂安之的天賦。 安之是少有的芭蕾天才,她有著好看的臉蛋,柔韌的身材,堅毅的心智,和對舞蹈無限的熱忱。 這樣為舞蹈而生的人,就應該活躍在世界舞臺上,發光發亮,而不是重蹈她的覆轍,因為家族的安排嫁人生子,還沒爬到最高點,就跌落神壇。 于是她這二十幾年來,想盡辦法避免安之和時家有接觸。 她做到了,安之到目前為止,連自己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現在,一不小心,就會功虧一簣。 …… 瑾瑜公館,六樓。 燈都熄了,只有廚房亮著,從外面上,整層樓都是昏暗的。 安之站在時懷瑾的身后,看得太過認真,連門外因她而起的爭吵她也忘了。 剛做好的珍珠煮二十分鐘,燜十五分鐘,反復過涼水洗凈,置于熬好的黑糖中,40度恒溫。 水燒沸放入紅茶,攪拌過濾,冰浴鎖住茶香,再倒入牛奶…… 時懷瑾不急不緩,每一個動作都很精細。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齊,手指修長白皙,精致到每一個骨節,每一個細節。 這樣的一雙手在做食物的時候,會讓人下意識的覺得很好吃。 安之覺得,看他做美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漸漸的,安之的視線送他的手上往上移,移到他比手還要精致的臉上。 喉嚨不自覺動了一下,吞咽下口中分泌過多的口水。 …… 空氣中奶香味越來越濃郁,還夾雜著焦糖的甜膩和清新的茶香。 終于,奶茶做好了,時懷瑾在杯子里插上一根吸管,轉身將奶茶遞到安之眼前,揚眉示意她喝。 安之小心翼翼的接過,雙手很虔誠地捧著,低頭喝了一口,細細的品嘗著。 吸管很粗,一口奶茶總能吸上幾顆珍珠,安之鼓著嘴巴,小口小口的咬著珍珠。 茶香濃郁,奶味醇厚,珍珠圓圓的,軟軟糯糯,很有嚼勁,又帶著黑糖的焦香,一口下去,層次豐富。 她從來沒有吃過這種口感的東西。 難怪南桑會說珍珠奶茶是所有女生的最愛,還說她沒喝過很可憐。 她也覺得之前的自己很可憐。 安之抬頭看向時懷瑾,含著奶茶贊嘆到,聲音有點含糊,“好好喝,不過好像不是特別甜?!?/br> 她咬著吸管淺笑,一臉滿足。 時懷瑾分明看到她連眼睛都亮了。 “甜品不是越甜越好,剛剛的草莓慕斯夠甜了,一天吃太多糖不好?!?/br> “牛奶用的是脫脂牛奶,適合你?!?/br> 珍珠也沒放太多。 聞言,安之一愣。 這話和楚知意說過的話類似,但是又很不一樣。 他說吃太多糖不好,卻會做好吃的甜品給她吃,然后在下次少放一點糖,做出適合她吃的東西。 而楚知意也說吃太多糖不好,于是從來不讓她吃糖,連含糖分太高的水果都控制得很嚴格。 小時候,就為了不讓她吃糖,楚知意甚至會拿她最害怕的事和人來恐嚇她。 那些刻進骨子里的恐懼,就是這么來的。 很多事都是小事,但是只要做到極致,積累的次數過多,就會變成心里的陰影,把人困住一輩子。 安之眼底一熱,而后迅速地下頭 ,狠狠吸了一大口奶茶咽下,抿著唇笑,“嗯,我很喜歡?!?/br> 她的長發披散在腦后,頭頂翹起幾根,透著虛金色,毛絨絨的。 和呵呵挺像。 時懷瑾不自覺抬起手,指尖觸碰到她的發絲,指腹微癢,他馬上反應過來。 手在空中轉了個彎,劃過一條順滑的曲線,最后落在吧臺上的另一杯奶茶上。 握住杯腰遞到嘴邊吸了一口,而后隨手放在一邊,轉身繼續切水果,不再看安之。 安之適應了和他單獨待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比之前自在了很多。 她咬著吸管從時懷瑾背后探出頭看了一眼,透明沾板上赤橙黃藍青藍,他手上還握著紫色的火龍果繼續切。 “你這是要做什么?” 時懷瑾頭也沒抬,淡聲回答:“芋圓?!?/br> 安之恍然大悟,睜大了眼,“彩色的?” “嗯?!?/br> 這些都不在自己的認知之外,安之不再多問,又變回了安靜的小尾巴,一邊小口小口的吸著奶茶,一邊默默地看著。 她喜歡這里,希望時間變慢,希望這杯奶茶永遠也吸不完,希望他一直切下去,直到把大冰箱里所有能切的東西都切完。 可是縱使她喝得夠慢,一杯奶茶還是見底了。 時懷瑾的彩色芋圓也做好了。 五顏六色的小園子裹著一層薄粉,圓溜溜的一顆一顆放在透明的大圓碗里,非??蓯?。 墻上的掛鐘勻速走著,“噠噠噠”,時鐘指向富有藝術感的九字,顯示著時間已經很晚了。 見安之沒有離開的意思,時懷瑾不得不出聲提醒,“不早了,要回去嗎?” 這是逐客令。 “嗯?!卑仓疀]好意思再繼續待下去,低低應了一聲,轉身走向大門。 出門前,她猶豫片刻,摸了摸太子抬得高高的大尾巴,仰頭看著時懷瑾小聲詢問道,“我能帶一點你剛剛做的東西走嗎?” “我想送朋友?!?/br> “可以?!?/br> …… 最后,出門的時候,安之懷里多了一個很大的紙袋。 出于地主之誼,時懷瑾把人送到了樓下,順便讓時英把司機叫了過來。 只要婚約還沒結束,她就還是他的未婚妻,確保她的安全,是他最起碼要做到的…… 車穩穩地停在門口,安之門外邁了一小步,而后又放下袋子,突然轉身,像的小炮彈一樣沖進時懷瑾懷里,抬手輕輕抱住他的腰。 “謝謝?!?/br> 小臉埋在他胸口,聲音被衣服擋住,悶悶的。 安之仔細感受了一下,確認了,她不反感和他親近。 或是氣質使然,或是磁場相近,和是否太突然無關,和太過緊張也無關,她就是不排斥他。 “我還能再來嗎?”她問。 擁抱很短,從猝不及防被抱到撒手,大概只停留了半秒。 快到時懷瑾剛抬手想推開她,她就已經退出了他的懷抱,對他輕淺一笑,轉身提起袋子走向了車子。 屋檐下的燈大亮,可時懷瑾依舊看不分明。 他微瞇了瞇眼,沒看清剛剛她是笑了,還是沒笑。 也忘記了,自己剛剛是點了頭,還是沒有。 …… 車很快被黑夜吞沒,時懷瑾轉身準備上樓,時英走到他身側,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出了口: “老板,我送你上去?” 時懷瑾臉色冷淡,“不用?!?/br> “可是,老板,五樓的燈壞了一盞……” “沒關系?!睍r懷瑾打斷了她的話,抬手揉著眉心往樓梯上走。 時英看著他的背影,目露擔憂。 保安踱步過來,在時英肩上拍了一小,笑聲爽朗地開玩笑,“時管家,你可真是大驚小怪?!?/br> “壞了一盞燈而已 ,又不是完全看不見,老板一個大男人怎么可能要你一個女人送?” 時英收回視線,狠狠拍開肩上的手,瞪了保安一眼,厲聲道:“你懂個屁?!?/br> “我還沒說你呢,一個大男人,連個女人也攔不住?!?/br> 聽了這話,保安張開雙臂,夸張地比了個手勢: “那是一個女人嗎?那是一個身后跟著五名壯得像熊一樣的保鏢的女人哪!” 時安嗤笑了一聲,“不是退伍兵?不是只身和黑熊戰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