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許游看著兩人,說:“是她家里的事,想找紀淳幫忙,紀淳拒絕了?!?/br> 方玄:“當然要拒絕,不落井下石就算厚道了?!?/br> 秦滟碰了方玄一下:“行了,她跟咱們沒關系?!?/br> 許游心里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直接問,主要是這話也不好問。 從根上講,方玄和秦滟都是和賀緋從小就認識的,而且雙方家里的父輩也有不錯的交情,他們三人曾經也是發小,但后來崩了。 紀淳和方玄、秦滟成了朋友,也是因為賀緋的關系,按理說就算紀淳和賀緋分道揚鑣了,也礙不著方玄和秦滟的事。 但這幾年看下來,好像方玄、秦滟,和賀緋也有化解不開的恩怨。 如果說是因為前些年賀緋在網上掛紀淳的事,那次受到波及最大的就是紀母和程樾,方玄、秦滟也扯不上邊。 可許游總覺得,似乎從那件事之后,方玄和秦滟就對賀緋改變了態度,那件事似乎是一個轉折點。 但為什么呢? 賀緋從小到大做過不少出格的事,也沒見方玄和秦滟說過什么,那件事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許游一言不發的想了片刻,直到方玄去了洗手間,攝影棚內就剩下許游和秦滟。 秦滟喝了口水,轉頭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許游,忽然說道:“其實我以前特別不喜歡你,這個我想你也知道?!?/br> 許游抬眼看她,隨即笑了:“當然,你的敵意那么明顯?!?/br> 秦滟也是一笑:“但主要原因是因為賀緋說,她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會把紀淳搶走,說你是狐貍精?!?/br> 許游一怔,笑意更濃:“紀淳有他自己的想法,不是能搶走的。就算他要走,也不是因為我?!?/br> 秦滟點頭:“我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覺得男人都膚淺,別的女人勾勾手就意志不堅了,后來才發現,這事兒還是得分人?!?/br> 許游沒接話。 隔了幾秒,秦滟又道:“我也是后來這幾年才發現,賀緋的毛病越來越多,小時候還不明顯,長大了變本加厲。只要出了事,她就怨天尤人,錯都推到別人身上,大家都得哄著她。她對我和方玄都這樣,何況是紀淳了。說實話,他們分手的時候,我和方玄還替紀淳松了口氣?!?/br> 許游安靜的聽著秦滟說話,沒有打斷她,心里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其實她搞不太懂為什么秦滟突然說這些,大約是希望和她拉近距離吧,可能是看在紀淳的面子上。 許游也不想深究這里面的原因,眼下她只是好奇那一件事。 許游跟著問:“就是因為她太過嬌縱了,你們才疏遠她?” 秦滟一頓,臉上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很快就消失了。 秦滟:“我還以為,當年的事紀淳都告訴你了?!?/br> 當年的事? 許游輕微的眨了下眼,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這個“當年”指的一定不是扇動網暴那件事,那事她是知道的,根本不需要紀淳特意告訴她。 而紀淳和賀緋的關系逐漸惡化,甚至開始冷戰,也不是從這件事開始的,而是更早以前,仿佛是紀淳從拘留所出來之后。 從那時起,賀緋這個名字,就從他嘴里消失了。 這一點都不像是他,少年時期他喜歡賀緋時,他會經常把她掛在嘴邊。 許游很久沒有說話,被自己接下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隨即她又看向秦滟,見秦滟目光有些躲閃,她仿佛也跟著明白了一些事。 但許游不想就這樣下結論,便試探問:“當年的事?你指的是……跨年那天么?” 秦滟一愣,飛快的看過來。 那一瞬間,秦滟的眼神泄露了一些信息,也證實了許游心里的猜測。 可秦滟很快就別開臉,又一次陷入沉默。 多年的觀察人物和繪畫功底,令許游自小就開始練習觀察人物,雖然說不上觀人與微,卻很擅長捕捉人物的動態情緒。 她看著秦滟的表情和不自然的肢體動作,很快就讀到了逃避、愧疚。 許游心里跟著一緊,表面上卻維持著平靜。 隨即她不動聲色的說:“其實那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很了解紀淳的性格,他不是那種做事欠缺考慮,容易沖動的人。哪怕一件事開頭不夠好,他也知道如何及時止損,他很理智,也很善于糾正自己的錯誤。何況那時候紀叔叔去世不久,阿姨精神不好,他扛著撐起那個家的責任,怎么會突然沖動的跑去開夜車,還是無照駕駛……” 許游的語速很慢,她一邊說一邊在觀察著秦滟的反應,而且沒說半句就停一下。 直到吐出“無照駕駛”四個字,許游停住了。 秦滟也緊繃著身體,低下頭。 許久、許久,棚內都沒有人說話。 許游沒有再試探或者追問下去,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也因為那個答案,所有事情都有了解釋。 方玄和秦滟,跨年那天也在車上,他們架不住賀緋的哀求,也是被那次意外嚇壞了,正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處理危機的關口。 而賀家的人就是抓住這一點,再利用三家的交情,和他們之間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篡改了事實。 紀淳沒得選,他那時候正喜歡賀緋,而且紀家也需要錢,需要懂行的人幫忙處理公司的債務問題,賀父恰好能提供這一切。 只要紀淳愿意和賀緋交換,紀家的所有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 紀淳心里一直有兩件事很后悔,一是跨年那天不該出去,另一個是不該接受賀家的錢。 但其實許游心里很明白,假如時光可以倒流,紀淳還是會和賀緋交換的。 為了紀家,他必須那么選。 他的性格,他的理智,他的責任心,都決定了這一切。 恐怕賀父也早就看到了。 至于后面的事,也就不用猜了。 方玄和秦滟成了“幫兇”,但他們本質不壞,所以后來這些年一直心存愧疚,看著紀淳一步步站起來,艱難且隱忍,他們的良心也在遭受問責。 再后來,賀緋借助網暴惡心了紀淳,卻導致紀母進了醫院。 這件事方玄和秦滟也是知道的,這大概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終于觸及了他們的底線,終于忍不下去了。 只是當年的事,也無意再翻案,就算幾個當事人都反口又如何,紀淳已經在拘留所待了幾個月,付出了代價,他用那幾個月的時間,用那次意外,換取了賀家的資助。 當紀淳和賀緋的感情不在,這樣的交換,在他看來,就只是一場生意。 紀淳處理生意一向是清醒的,冷酷的,一是一二是二,從不感情用事。 賀緋消耗了他對她的感情,也就等于失去了籌碼。 可偏偏,賀緋自己就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她每一張牌,都是沖動的,而她的對手,卻每一步都經過了計算和思考,所以自那以后,賀緋便一輸到底。 *** 直到方玄回來,許游和秦滟都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有些事,已經心照不宣。 許游給他們拍完了后面兩組照片,等方玄去前臺開票的時候,許游才淡淡的和秦滟說了這樣一句:“當年的事,你沒和我說過,我也沒問過你。在紀淳和方玄那里,也不要提?!?/br> 秦滟很驚訝:“我還以為你……” 以為什么呢? 以為她會另找時間約出來刨根問底么? 許游笑了下:“都過去了,不重要了?!?/br> 秦滟想了想:“也是?!?/br> 隔了一秒,秦滟又道:“現在的紀淳笑容明顯比以前多了,有時候還會開玩笑,我們都知道,那是因為你?!?/br> 許游一頓,又是一笑。 是啊,紀淳笑容的確多了,也開朗了。 有些時候,她似乎又在他身上看到了數年前那個少年的影子,他偶爾還會來點惡作劇,但都是點到即止。 不會兒,方玄回來了,見到兩人在說笑,問:“聊什么呢,這么高興?” 許游揚起眉,說:“還能聊什么,我都忘了說恭喜了,回頭還要補個紅包?!?/br> 方玄連忙道:“哎,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哪兒敢跟你要??!回頭紀淳肯定會包個大的,他就代表了!” 秦滟說:“你就知道宰紀淳?!?/br> 方玄抓了抓頭:“那不然呢,我也攔不住他啊。反正等輪到他們,咱再雙倍砸回去……” 許游笑著送兩人出了門,三人站在臺階上說了會兒話,直到方玄和秦滟開車離去。 許游看著車開遠了,正準備轉身進門。 誰知剛一轉身,就看到馬路對面站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紀淳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在看她。 夕陽的光籠罩在他身上,許游瞇了瞇眼,仿佛又看到了數年前那個站在夕陽下小街上,那個對她揮手的少年。 紀淳邁開長腿,穿過馬路。 許游笑著迎上去,問:“怎么這個時間過來了?” 紀淳:“今天提前完工,猜到你還在店里,就過來碰碰運氣?!?/br> 兩人相視一笑。 紀淳轉而問:“你還要回店里么?” 許游想了下,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機,說:“沒什么事了,回家吧?!?/br> 紀淳就拉起她的手往街邊走。 走了一會兒,紀淳問:“咱們這么拉著手,待會兒遇到熟人,怎么解釋?” 許游:“解釋什么?” 紀淳:“你說呢,不是說要裝到裝不下去為止么,被鄰里看見,不到一分鐘就傳到我媽和許叔那兒了?!?/br> 許游卻將他的手握得更緊,另一手勾著他的手臂,笑道:“那就不裝了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