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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歡拿筷子戳了戳rou塊:“你對做飯真有研究???誰教你的?” 李貪平靜地回道:“沒人教,多做幾遍就會了?!?/br> 成歡有些驚訝:“動手能力這么強?” 不過她轉念一想,李貪打人挺有一套的,想著做飯也是考驗運動神經的事情,二者是通的也說不定。 “但再怎么說也得有人教吧?萬一開場就做成黑暗料理了怎么辦?” “多看就行?!崩钬澃迅衫苯氛鋈?,“做壞了會被打,多打幾頓就做好了?!?/br> 李貪說完就自覺漏嘴。 她隨即補充道:“剛開始會問鄰居,后來上網搜菜譜就行?!?/br> 李貪有點尷尬,她抬頭看了成歡一眼,發現對方沒有太多反應,自顧自地喝著小米粥,隨即又埋頭吃飯。 成歡舀了口粥,突然笑了:“這么會照顧人,怎么還給我燉羊rou?不知道空腹吃這種東西不好嗎?” 李貪搖頭:“和吃什么沒關系,只要吃慢點,沒有不舒服就好?!?/br> 她似乎頗有心得:“反正比白粥有營養?!?/br> 成歡把羊排小骨頭吐到桌上,語氣平靜:“李貪,講講你的故事吧?!?/br> 李貪頓了頓,語氣漠然,“你不是都知道么?” 成歡這次沒有笑,她只是以一種很平常的姿態看著李貪:“我想聽你說?!?/br> “作為交換,你告訴我你的,我告訴你我的?!?/br> 李貪:“為什么?” 她在合縣與不幸為伍,所有人都對其避而不談。 她也認識一些女孩,就連在外面被廣泛評價“放得挺開”的人,也會在談論相關問題時微微臉紅,打情罵俏好一陣才會繼續說下去。 成歡漫不經心地說:“直視才能回避。痛是要說出來的?!?/br> 只不過直視的痛苦可以是從前的,也可以是新生的,但決不是回避的那個。 直視另外的痛苦才能回避當前的痛苦。 把傷口反復撕裂才能掩蓋新增的疼痛。 成歡小口吞著軟糯的米粒:“我先?” 李貪頓了頓,搶先說道:“我也不記得我是什么時候被拐到合縣的了……” 潘多拉魔盒一旦被打開,就再也合不上了。 她倆在明亮的燈光下講述各自的故事,過去籠罩著不幸,正視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盡管她們都力求言簡意賅不讓自己陷入那種苦痛的情緒,但一件件地將其陳列出來,花費的時間比她們預想得多得多。 李貪原本以為在合縣她們會是兩條互不相關的平行線。 但隨著細節的披露,李貪意識到她們之間的交集遠比她想象得多。 譬如校門口的紅薯攤;譬如合縣那家最大的游戲廳;譬如秋天滿校園的桂花香。 她們都喜歡吃烤紅薯外面的那層又硬又焦的,帶點糊味連著皮的部分;原來好學生也會在周末溜到游戲廳里打太鼓達人;她們都對小學五年級那篇《故鄉的桂花雨》印象深刻,會在桂花盛開時采摘花瓣做成香包或者香料。 李貪憎惡合縣。 但她卻也沒想到合縣竟然有這么多東西值得她回憶。 她們像兩條波浪,大開大合,偶有交集,但從沒正式見過對方。 最后在東門橋交匯,重合,然后各自輾轉三年,然后又相聚在白灘。 這一次,兩條波浪的振幅相近,彼此相遇。 故事講完了,飯菜也涼得徹底。 成歡起身,椅子往后滑了一寸,在地上茲拉發出聲響,“謝謝你的晚飯?!?/br> 她夸贊道:“很好吃?!?/br> 李貪也站起來,去書房里翻出謝任飛的卷子準備遞給成歡,但她卻發現成歡已經開始收拾碗筷鉆進廚房了。 “蹭飯也不能白蹭?!?/br> 成歡擰開水龍頭準備洗碗。 “牽扯太多,不好?!?/br> 成歡心里有桿秤。 李貪對她抱有好感,所以一切都顯得理所當然。 如果是之前,成歡當然會把李貪當作追求者中的一員,享受這種的追求與偏愛。 但李貪和其他人不同。 這種不同很是微妙,源自過去,源自態度,源自舉止……各種細微的區別擰成一股繩。 成歡無法做到心安理得。 所以她往后退了一步,而不是主動迎合。 李貪無意識向她靠近,她只有等距后退才能保持這種微妙的平衡和距離。 成歡洗完碗就拎著泡面和作業回去了。 卷子各科都有一張,成歡掐指一算,發現給她剩下趕作業的時間只有明后兩天。 她掙扎了一會兒,決定給謝任飛交白卷。 大年初二,成歡在半夜驚醒多次,但還是睡過了頭。 沒有人叫醒她,也沒有撲鼻而來的早餐香,屋子里安靜得可怕。 成歡下意識喊了聲“姥姥,今早吃什么”,卻在問完后突然沉默了下來。 就算在她最不堪的那段日子里,她也能夠聽見那對男女摔門爭吵的謾罵。 成歡也不知道死寂與流言比起來哪個更加可怕。 她慢騰騰地從床上坐起,換好衣服,給自己泡了杯泡面,兩三下吃完,拿起床頭柜上的小瓶子就要出門。 一出門迎風飄來的雪風就灌進她脖子里,成歡又轉身圍了條白圍巾才重新鼓起勇氣出門。 過年交通工具也不多,成歡走了大半天才走到白灘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