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話她是沒法說出口的，她猶猶豫豫：“沒……沒什么，許老師，”她聲音里已經帶上點哀求意味：“你快別鬧了，去做正事，我回家了。我晚上給你煮好甜湯，你忙完回來剛好可以喝?！?/br>
    可是許葉沒說話，微微踮起腳，伸手在她頭發上拿下了一片紅楓葉，指尖捏著葉柄轉動幾圈，才低著頭說：“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我辦公桌上貼的紅楓葉背后是寫著字的，還有你送我的自制葉脈書簽后也寫著字，只是你偷偷放在我一本不?？吹臅?，這么晚我才看到?！?/br>
    紀光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瞬間炸毛了，后退幾步，有點結結巴巴：“我……那個，那個不是專門寫給你的，許老師，你不要想偏了，我那個是……是沒事在網上抄的句子，隨便挑了幾句寫在樹葉后面……真不是，專門寫給你的?！?/br>
    許葉聽她這么說，點點頭，似乎有點失望：“我知道了，原來你一直這么敷衍我啊，真是讓人傷心呢，我以后可要跟冷墨一樣，叫你小白眼狼了?！?/br>
    紀光急了，上前一步，握住許葉的手：“沒有！我怎么會敷衍你呢！我就是……我就是……”

    可是她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那后面寫的句子……確實是她誠摯熱烈的心意，她希望她好，希望她幸福，希望她這輩子只有自己一個人陪伴著……

    她聲音漸低，平時的狡黠勁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許葉捧起她的手，覺得有點冷，護在自己手心里呼了幾口氣，然后低頭，在紀光被低溫凍得通紅的指尖上吻了一下。

    紀光：“……”

    許葉握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對她說：“回家好嗎？外面真冷啊，和你在一起，這幾天都不想出門了?！?/br>
    紀光沒說話，仍然傻傻看著她，似乎不相信剛才發生了什么。

    許葉唇齒輕啟：“傻子?！?/br>
    她轉了身，帶著紀光往校外走，紀光仍然怔怔的，一路上沒說話，只是后來她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撓了一下許葉的掌心，像是無聲的試探，那么小心翼翼。

    許葉一轉頭看她，她又立刻收回目光，心虛的轉頭看向另外一邊，邊小聲說：“許老師，這么多人看著呢，你……”

    許葉目視前方，神色坦蕩：“他們想看什么？我們的事，容不得別人來說什么，”她說完這句話，不再緊緊握住紀光的手，而是抽出手來，小指緊緊勾住紀光的手指，一路無言。

    紀光的大腦早就停止運轉了，一直到回家，開門，她還是傻乎乎的坐在沙發上不敢動，偶爾又把自己手指貼在嘴唇上，每貼一下就笑一次。

    許葉看見她這癡傻模樣，再也忍不住，對她招手：“過來?！?/br>
    紀光有些后知后覺的抬起頭，第一次這么不聽許葉的話，努力思考了一會才搖了搖頭：“不，我不過來?！?/br>
    許葉瞇瞇眼，這小丫頭，現在可變壞了！她自己挪動位置坐在她身邊，問紀光：“現在這么不聽話，是不是找罰？”

    紀光眼神不敢直視她，怯怯的說：“好的，聽你的?！?/br>
    許葉有點生氣，這樣子怎么就像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生疏樣子，不敢太過靠近自己，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

    她聲音有點涼：“紀光，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啊?！?/br>
    可她這句話才出來，先前一直低著頭不看她的紀光忽然抬起頭，眼睛通紅的盯著她：“你為什么要叫我紀光，這樣好像我對你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我生氣了，我生氣了，后果很嚴重！”

    看著她露出這樣張牙舞瓜的本來面目，許葉不禁發笑，問她：“什么后果啊，你要把我怎么樣？”

    紀光又有點萎靡下去，哎，有賊心沒這賊膽，還說什么呢……

    她心里面有點委屈，這人今天這么拼命撩撥自己干嘛，她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

    只是她低著頭沒說話的時候，許葉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是許之遠打過來的。

    許葉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父親的冷言冷語，習慣了回家之后那張漠然的臉，有時候她偷偷觀察父親，在想雖然他平日里會掩飾，可是不知道能不能從他臉上再看見一點恨意。

    這一次電話讓許葉沒有失望，她聽到了久違的深惡痛絕的語氣，許之遠的聲音低冷：“你真是越發能耐了，都和自己的助教還是什么學生攪和到一起了，又是女人！許葉，我怎么就生出你這樣不正常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有多丟臉，你怎么不去死！”

    他話說到最后一句，已經情緒失控，帶著無盡的怒意和惡毒，仿佛面對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自己的仇人。

    許葉沒有說話，等他說完，而后掛了電話。這一次，論壇上鬧這么大，父親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后面不是都說清楚了？他永遠是這樣，以前是，現在也是，從來沒有變過，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女人，也不管她到底有什么做所謂的以公謀私的事情。

    她心里面有點沉重，面對別人的中傷時尚且能平靜對待，可是來自自己親人的咒罵卻往往戳破人最后一層防衛，讓人無可逃遁……你怎么不去死，這句話，九年前，也聽到過一次。

    她努力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要回房間休息，紀光這個時候卻不再像剛才那樣遠離著她，反而拉住她的手不放，聲音輕輕柔柔：“許老師，有什么事，能不能和我說，雖然我可能幫不了你，可是別瞞著我好不好？一直以來，你的情緒從來都不在我面前展露，你有心事，寧愿去找冷墨，都不會對我說半句，你知不知道，這種時候你離我多么遙遠……看著你難過，看著你永遠不信我，我也……很難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