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明日黃花
“喂,你在畫什么呢?” 又是那個討厭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那個男生,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真討厭,懶得理他。我低下頭,沒說話。 “問你話呢!”他不爽,惱怒地搶過我的蠟筆。 “還給我!”我很生氣,這可是爸爸給我買的! “就不!”他洋洋得意,還朝我做鬼臉,搶走了我的畫。 畫上,一個男人和女孩正在蕩秋千,周圍一片鳥語花香,最上面是半個太陽,嗯,還沒畫好呢。 他看了大聲笑:“我們的畫上都是叁個人,只有你的是兩個人,你真的沒有mama??!哈哈哈……” 我氣得渾身發抖,把他撲倒,朝他臉揍了了他一拳。 他懵了,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么兇狠,反應過來后又也朝我揮拳,然后我們扭打在一起。 別人都說我身嬌體弱力氣小,可我心里憋了一股氣,就是要打他。 周圍的孩子們開始尖叫,吵得我頭疼,腦子嗡嗡的,但拳頭的力氣一點都沒小,他嗷嗷直叫,聒噪死了。 忽然,一股大力把我倆分開,是老師來了。 我和那個男孩在老師辦公室里罰站了一下午,放學后,老師叫來了家長,于是我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 “不就是一幅畫嗎,多大的事啊,小小年紀居然還打人,長大肯定一副潑婦樣!”他mama好像很生氣。 “怎么說話的你,是你兒子先挑事的,小小年紀嘴巴倒是挺毒,你平時沒少教吧?”爸爸好像更生氣。 “你家女兒還打人呢,這像個什么話!” “怎么,女孩就不能打人嗎?難道受了欺負還要忍著不成?” “好了好了……”老師只好來勸架,和稀泥水平相當高。 最后,男孩不情不愿地敷衍了句:“對不起?!?/br>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說:“我不會原諒你?!?/br> 所有人都看著我,但我就是梗著一口氣,場面陷入沉默。 爸爸黑了臉,“你們太過分了,把我家孩子氣成這樣!” “都道過歉了你還要怎樣?不要得寸進尺!” “我女兒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能氣成這樣?” “這個……那個……”老師又出來和稀泥。 我看看快要哭出來的男生,真沒出息,不屑地撇撇嘴。又看到爸爸和那個大媽吵架絲毫不落下風,有些搞笑,嘴角彎了彎。 索性小孩子力氣也不大,我們沒什么大礙,但是在回家路上,爸爸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他背著書包,牽著我,我的小手被他的大手緊緊包裹,忽然,我晃了晃兩人緊握的手。 “不生氣了,爸爸?!蔽姨ь^看著他,說。 “好?!彼┯擦艘粫?,才說。 回到家,我的頭發已經被弄亂了,他就給我梳頭。 “疼嗎?”他問。 我搖搖頭,問他:“爸爸,mama到底在哪兒呢?” “嗯……這個啊……”他嘆了口氣,“你快點長大,長大了就能去找mama了?!?/br> “那為什么mama不來找我們呢?”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梳子滑過頭發的速度加快了些,“估計在外面玩得很開心,你想啊,你去游樂園玩,是不是也不想回來?” “不是,不好玩,你都沒和我坐過……” “咳,這不重要?!?/br> 他給我綁好了頭繩,問:“皎皎,你想要mama嗎?” 我想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我不要,要原來的?!?/br> 他一怔,“為什么?” “不為什么?!?/br> “原來的……就一定好嗎?” “就要原來的?!辈蝗晃覍幙刹灰?。 爸爸又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么。 我看著桌子上那張在打斗中被弄得皺巴巴的畫,上面是一幢房子,旁邊的大樹下,一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在蕩秋千,兩個人笑得開心。 我看得有些發愣。 太陽還沒畫好呢…… 但紙張漸漸泛黃、破碎、化為塵?!?/br> 如同停駐的黑白電影般…… 溫見月驚醒了過來。 又做夢了。 一片漆黑的寢室只有室友清淺的呼吸聲,窗外透出零星幾縷光線,空調送來的暖氣讓她頭腦發暈。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明明…… 明明白天已經盡量不讓自己閑下來胡思亂想了,可深夜來臨時,那個女人的身影還是飄忽到了腦海里,就連夢中也無孔不入……最近更是連連想起那些陳年舊事,無一例外,都和那個女人有關。 溫見月翻了個身,恍然想起來今天似乎是圣誕節,昨天就放假了,她送了加藤純和幾個同學隨手買的蘋果,祝他們平平安安,加藤純感動的差點流眼淚,弄得她十分不好意思。 秋季學期暫告一段落,可她卻開心不起來,整日無精打采。加藤純喊她出去玩,說要報答她,她連忙搖頭,編了七八個理由把過分熱情的加藤糊弄了過去。 唉,出了校園說不定又會遇見那個女人一家,雖然芝加哥不至于兩室一廳那么小,可巧合無處不在,人生無處不相逢,要不然她怎么就正好被頂上了交換生項目,要不然就怎么正好是芝加哥,要不然怎么就正好是那一天遇見他們? 她又翻了個身,幸好這里的床板夠結實,沒有發出太大的響聲。 她想他了。 可惜他們的時間老是錯開,不僅黑白顛倒,學期假期更是完全對不上。更別說現在是A大的期末,學生和老師個個忙到腳不沾地,估計他現在還在工作呢。 心里空空的,像是裝滿沙子的沙袋破了個洞,細沙飄落,紛紛揚揚,滿地狼籍。 只有他能堵上。 她向來是沒什么安全感的,黑夜和寂靜能把心中微末的不安和惶恐無限放大,她甚至想馬上飛回國。 她怕了,因為那個女人的出現。 理智告訴她,那個女人已經結婚生子移民國外,如今家庭美滿看來也不打算和自己有過多關聯,可心里還是發堵,那與生俱來的、流在血液里的、刻在基因上東西都在提醒她——你僭越了。 陳鳶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獲得溫見月這輩子都不奢望得到的東西。 更可笑的是,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一天,溫見月甚至想惡意滿滿地告訴陳鳶——喂,你知道嗎,我和我爸上過床。 就讓她發瘋吧。 可大概也只會得到陳鳶一個嫌惡的眼神,再不屑一顧地回她一句——惡心。 陳鳶生下她,拋棄她,如今過上了幸福美滿的日子,還淡淡地用一句“都過去了”企圖抹掉過去二十年的不管不問。 她當然恨陳鳶,埋在沼澤地里的恨如今又被刨了出來,又爛又臭。 更令她絕望的是,她連報復都沒有辦法,所有的苦澀都由她自己品嘗,她像個小丑一樣獨自起舞,滑稽又可笑。 可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問她,假如當年陳鳶是一個好母親,你還會擁有現在的一切嗎? 當然不會。 她會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平凡地長大,學習、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子……總之不可能愛上她的親生父親。 照這樣來說,她應該感謝陳鳶當初一走了之咯? 黑夜中,她笑出了聲。 人生啊,如此荒誕。 === 大家圣誕節快樂吼~( ̄▽ ̄~)~ 一首克蘇魯風的圣誕歌送上 歌名:bsp; of the Bells oni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