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拙劣的轉移話題技巧，但已經喝多的導演顯然很容易被騙過去。

    司延安當然不會跟著喝，起身出去叫人點餐。

    明宸練了一天舞實在餓了，吃的一上來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大腦全部低功耗運轉，只剩下一個念頭：吃。

    吃著吃著就要配點喝的，但桌上只有啤酒，沒別的飲料。

    導演和另幾個演員起哄讓他喝，他當然就喝了。

    明宸酒量還可以，又是不過分的啤酒，喝點也沒什么。一會兒，那幾個大學生又過來敬酒拼酒的，他不知不覺又喝了不少。

    等他把面前的盤子全部掃干凈，眼神終于開始發飄了，盯著司延安看了幾眼，忽然問：“鄭佳期呢？”

    司延安：“…………”

    “沒看到他啊……”明宸嘟囔著，站起來，掃視整個房間，手上還要搭個涼棚。

    “他不在?！彼狙影怖∷囊聰[想把人拽下去。

    奈何明宸地盤十分穩，紋絲不動，還問：“他怎么會不在呢？”

    司延安只得說：“那他在?！?/br>
    “沒看到他啊?！泵麇肺?。

    司延安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某個角落：“在那邊?！?/br>
    明宸循著他指的方向，視線游游移移，終于把鄭佳期給找到了。這家伙和他們隔了兩張桌子，埋在人堆里不顯眼。

    明宸總算松了口氣，傻笑著坐下來：“看到了?！?/br>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掐了司延安上臂一下，那力氣大的，差點把人掐得跳起來：“男神男神?！?/br>
    司延安忍著把他手打開的沖動，咬牙擠出個回應：“嗯？”

    “我發現一個事情……”

    “什么？”

    “他好像沒有我可愛哦?！泵麇飞衩刭赓獾恼f。

    第53章

    明宸雖然喝了不少, 但還沒到斷片兒的程度，整個人的狀態就是亢奮。

    夸完了自己，還要向司延安找認同, 主動問：“你覺得呢？”

    “……嗯，你更可愛?！?/br>
    司延安還能說什么？要是給個否認回答，他怕被從胳膊上擰塊rou下來。

    明宸一聽, 眼睛彎彎地笑起來，有點狡猾的小得意, 然后夾了他最喜歡的甜蝦壽司放進司延安碗里，頗有種孩子王給小弟分零食的架勢。

    還要盯著這位小弟把壽司吃掉。

    司延安吃了幾口就知道，明宸絕對是醉了。

    他倆平時吃飯明宸就喜歡催他吃東西, 有時候夾到碗里，有時候往他那邊推盤子, 或者嘴上勸嘗嘗這個好吃嘗嘗那個不錯。

    這樣的行為, 放在其他人身上，司延安可能會被煩死。他非常煩拒絕別人，也討厭解釋自己的習慣和喜好, 但明宸從來不會去推薦他討厭的食物, 或者在他真的吃不下了的時候再夾什么進他碗里。

    巧合吧, 司延安沒怎么想過這個問題，但喝醉了明宸讓他猛然醒悟, 這是分寸。

    喝到上頭的明宸已經沒有分寸可言了, 直接拿他當同類，他吃一個就再夾一個。吃得慢了還會被委屈巴巴的眼神攻擊, 滿臉寫著“你為什么不吃你怎么吃這么慢為什么不吃怎么吃這么慢”。

    司延安硬著頭皮又吃了幾個，實在受不了了。

    他沒見明宸喝醉過，不知道下手是不是也會失了分寸, 比如一巴掌拍到他后背這樣……他懷疑自己會吐出來。

    “好喝嗎？”司延安從他手邊不留痕跡地把酒杯拿了過來，喝掉半杯。

    “啊，你喜歡??！”明宸驚喜：“好喝啊，你要我都給你……”

    司延安寧愿喝酒也不想再吃了，一口悶掉這大半杯，又被明宸迅速倒滿。

    司延安：“……”

    他看著明宸手里仿佛是一瞬間刷新出來的清酒酒瓶，緩緩看向對面的導演。另外幾個演員都笑瘋了，一邊拍桌一邊說不是我不是我。

    導演打了個酒嗝：“哎呀，行啦行啦，大影帝喝點，給個面子嘛！我保證這是最后一瓶了好吧！”

    說完他當真叫人去喊了服務生，要了幾瓶椰汁。

    司延安黑著臉，慢慢抿了一口酒。

    坐在左邊的明宸像個倒酒小弟，抱著酒瓶盯著他，他喝一口笑一下，看得司延安都開始不自在了。其他人倒也沒多想，就當他倆真的關系好。

    王哥說：“你倆啥時候認識的？這是投緣了??！”

    司延安說：“禪心寺知道么，拍完我去那兒散心，正好跟他碰到了。小孩兒挺有意思的?！?/br>
    他喝得有點熱了，把薄毛衣袖口往上擼到臂彎，昏黃的環境光里，皮膚被染成深蜜色，淡青色的血管紋路清晰。

    “他去那兒干嘛？”王哥好奇。這是個平時不愛看八卦的，不過柳茶那事兒確實算不上娛樂圈盛事級別的瓜，他沒注意也正常。

    司延安自然也不會提，只說：“他去學武術的。不然徐黃山為什么喜歡他？”

    “噢！”王哥反應過來：“厲害啊小家伙！”

    明宸回頭朝他笑，這會兒酒勁已經有點過去了，沒說話。

    導演道：“演技這東西，真正有天賦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還是得靠角色，靠經驗，靠劇組。好多偶像出來的小演員都說自己不會演戲……但你想想，要是碰上個尬破天際的劇本，做ppt出身的導演，工地里拉來的攝影和打光，你讓司延安去當主角，肯定也要被說演技差嘛……世界上有多少個導演像、嗝、像我一樣，能捧影帝出來的！我這么天才哈哈哈哈——”

    眾人：“…………”

    “行了行了，”王哥哭笑不得地跨到旁邊：“小陳照顧一下，孫導真喝多了?！?/br>
    整桌就導演話最多，這會兒被大家扶到墻角，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桌上也安靜了不少。

    小院子里其他桌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相互走動著敬酒寒暄，那幾個電影學院的大學生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偷偷跑到房間一側搗鼓起電視來。

    沒一會兒，房間里傳來音樂聲，大家循聲看過去，那幾個大學生把k歌設備給開了。

    劇組里年輕人不少，又大多喝得上頭，就有人吵吵著關燈唱歌。經過一番麥克風爭奪戰，兩個女生先唱了首《聽?！?。

    其他人三三兩兩散開，找關系好的坐，聊天聲窸窸窣窣。

    明宸單腿屈膝，手肘架在膝蓋上，撐著臉頰。占了半面墻的投影畫面成了房間里主要的光源，水波一樣蕩開來。

    明宸平時不怎么喝酒，酒意上得快退得也快，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

    他變得很安靜，臉頰上還沒退下的熱意讓他拿手背貼了一下。

    歌聲里，一直坐在對面的鄭佳期終于過來了，手里拿了兩個杯子。明宸看著他，這次沒再搗亂，而是把腿往旁邊挪了挪，給這位騰了個落腳的地方。

    司延安說到做到，那之后真的和劇組溝通，調整了宣傳期的日程，除了首映再沒和鄭佳期碰上?，F在一周過去，慶功宴結束，宣傳也正式告一段落。

    如果之后不出意外，兩人沒什么碰面的機會了。

    鄭佳期似乎也知道，眼睛有點紅，先和明宸打了個招呼，然后把酒杯遞給司延安。

    “延安哥哥……”

    “叫前輩?！彼狙影舱f。

    “……”鄭佳期明顯的哽了一下，三秒后才說：“前輩?！?/br>
    玻璃杯里是半杯淺色的酒液，沒有泡沫。室內光線很暗，明宸也看不出是什么。

    司延安給了他面子，面不改色的全灌了下去。

    “謝謝前輩。我一直很謝謝你……沒有你，我也許還是會在這個劇組……但我的人生肯定不一樣了?！编嵓哑谖宋亲樱骸芭膽虻臅r候你也一直很照顧我，我真的很感謝你……我一直想著，如果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上⑶嘀竽阋恢辈换匚蚁??！?/br>
    司延安等他說完，才回了一句：“沒事。祝你今后事業有成?！?/br>
    這顯然不是鄭佳期最期待的話，甚至沒回答之前那些不輕不重的疑問，他明顯很失望，但又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司延安已經喝了他敬的酒，還喝得特別迅速，讓他連繼續呆下去的理由都沒有。

    僵持了幾秒，司延安似乎不準備再搭理他了，直接原地坐了下來。鄭佳期一著急，剛想蹲下去說什么，耳邊突然炸響下一首歌。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

    鄭佳期：“………………”

    那幫唱歌的正嗨，吼得賊大聲，透過音響傳出來，能把離得近的人腦殼炸飛。

    鄭佳期再怎么厚臉皮，在這動靜里也醞釀不起來情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回了他原本的位子。

    明宸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把臉埋進了臂彎里。

    “……笑吧沒人聽見?！彼狙影矅@了口氣，按了下太陽xue。明宸搖了搖頭，好半天才笑完，感覺自己已經有點缺氧了。

    剛剛鄭佳期說的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他不是沒從腦子里過一遍，猜測各種可能性。不過好奇雖好奇，他沒想過現在問，這會兒笑得更是忘了。

    好不容易熬過這首好運來，又有一哥們搶了點唱機，開始嚎喪。

    “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難過！”

    這吼得撕心裂肺，感情是充沛了，就是對聽眾十分折磨。

    司延安頭開始疼了，從眼眶到太陽xue，神經一跳一跳的。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不舒服嗎？”明宸側身問。

    “還好?！彼狙影埠粑悬c重。他酒量不錯，還沒在外面喝到斷片過。不過今晚酒喝得比較雜，難免不舒服。

    明宸看了他一會兒，見他沒有要提前走的意思，撐著坐墊站了起來，小跑到點歌臺。

    司延安看著明宸的背影，聽不清那邊說了什么，就是在嘻嘻哈哈的笑。過了一會兒，鬼哭狼嚎終于結束，安靜的鋼琴前奏流出來。

    幾乎是在明宸出聲的那一剎那，整個容納了幾十號人的小院子瞬間靜了。

    "and if i have to go， will you remember me"

    "will you find someone else， while i'm away"

    …………

    是司延安沒聽過的歌，抒情內斂的英文，老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