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琵琶鎮是北城最出名的城鎮,也是最繁華的都市,不過此處并無夜市,日頭落下之后,各家各戶門窗緊閉,整個城鎮都歸于寂靜。 破損憐秋秘境正好在琵琶鎮最北方的密林之中,此處叢林高大茂密,入秋之后遮天蔽日的樹木簌簌落下失去生機的樹葉,在地上鋪出厚厚一層葉毯。 琵琶鎮形如其名,地界范圍像一面豎起的琵琶。但琵琶鎮主城往北一路密林蜿蜒,最后略有回勾,若說是像琵琶,倒是更像另一種雅稱琵琶的毒物—— 蝎子。 午后陽光正好,遮天蔽日的樹林中卻透著股陰冷的氣息。 這里人跡罕至,連動物也不多見,誰也無法預料殘破的憐秋秘境會將入口開在何處,若是意外被吸入,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終于,二人在樹林最北的邊緣找到了秘境的入口。 那一處仿佛置于烈日之下,連周遭的空氣也扭曲起來。這般天然的秘境入口本不至如此可怕,卻是因破損顯出幾分猙獰。 走近那入口,便能感受到通道中兇殘的罡風,食盈獸靈活地躥上花不語的肩頭,吸溜了一下口水:“放心吧小子,這玩意兒還不夠我塞牙的?!?/br> 花不語淡淡瞥他一眼,沒多說話,食盈獸頓時覺得自己感受到了里面的輕蔑,從他肩頭跳下來,搖身一變回了原型。 食盈獸體型碩大,低吼一聲揚起脖子,得意之極。 花不語不理這顯擺貨,轉身對季滄笙伸出一只手,態度一轉:“師尊?!?/br> 季滄笙看了那手一眼,勉強給面子搭上去,轉而拉著花不語一并跳到食盈獸背上。二人前后相貼,似是共騎良駒賞秋色般自在,酸得食盈獸直嘬牙花子。 有些事情不知道真比知道好太多?。。?! 食盈獸也是有些郁悶,當初知道這事兒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該驚訝花不語這小子狗膽包天,還是季滄笙竟然會點頭同意,本以為這二人走不了多久,誰料是越發如膠似漆了? 可氣這事兒只有它一只喵知道,兩人在他面前也絲毫不避諱,當真不怕它給捅出去嗎! 想來生氣,食盈獸蹦跶著就跳了進去,在空間裂縫里靈活地上躥下跳,雖然知道將這二人甩不出去,但也挺解氣。 可是某上古神獸萬萬沒想到,某人的臉皮可比城墻厚實多了,藉由著把懷里的人抱得緊了些,相較起龍鱗甲的感應,花不語覺得這般貼實的擁抱更讓他滿足。 只是可惜懷中人還是清瘦了些,硌得他心疼,不由以耳鬢廝磨,磨去心中悸動。 說來也是奇怪,自二人相結道侶之后,曾幾何時常常浮現的煩悶與失控的感覺幾乎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變成一種空洞,需要懷里這人的點滴來填滿。 這樣肆無忌憚的擁抱并沒有持續太久,食盈獸發現它的折騰反而給這兩人牽線了,氣的一個猛沖飛出了空間通道。 憐秋秘境內部。 此處并不像隧道里那般破敗,反倒如遺失的仙境,萬物生長,數十年未經人打擾,靈氣充裕得讓人通體舒暢。 食盈獸大叫一聲,飛撲進一片靈植花海,敞開肚皮大吃特吃起來?;ú徽Z提了他一句注意尋找朱雀之羽,便不看這吃相不雅的東西了。 憐秋秘境里盡是秋日之景,卻不是晚秋之破敗,而是盛秋之豐碩,就連里面的靈獸妖獸都被這秘境給養得溫順,一只只貼著秋膘,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已經太久沒有人來打擾它們的生活了。 不過花不語對于這些低階靈獸妖獸倒是看不上眼,也沒遇到個口感不錯能拿來打牙祭的,主要還是這些“豬”們太肥了,炒回鍋都膩得慌。 憐秋秘境并不算十分巨型的秘境,以天元仙尊的修為,足以用神識覆蓋整個秘境了??蛇@畢竟是個破損的秘境,若是碰上了空間裂縫,十分容易傷及神識,只好小范圍地搜尋。 數十年前的打斗痕跡已經被淹沒在了瘋長的草皮之下,骸骨化作沉泥,被靈氣蘊養得骨渣也不剩。 花不語略有些擔憂起來,朱雀之羽會不會早就被秘境給消化了。 然而他還是小看了朱雀之羽。 這上古神獸的羽毛不僅沒被消化掉,反過來吸取了秘境中的靈氣,周圍一片的靈植被壓制,只長出普通的草木。 那位大能的骨rou也被朱雀之羽吸收了,一根小臂長短的紅色翎羽被百花眾星拱月似的捧著,哪需要什么神識掃蕩,那么大剌剌地敞著,生怕人發現不到。 花不語抬腳就要去取,卻被季滄笙拉了下來。 “小心有詐?!?/br> 這上古傳下來的東西,即便是一片羽毛,也不一定簡單。雖說白歌已將這翎羽調查清楚了,可在這遍布妖獸靈獸的秘境,高階靈獸卻一只都沒有,著實是有些詭異。 “是?!被ú徽Z這幾年沒少出入秘境,但凡能記錄進醫書藥書的東西他都能找來,經驗可不謂不豐富。 花不語緩緩鋪開神識,一寸寸地探查朱雀之羽附近,如目之所見,并沒有任何異常。 可偏是這樣,反倒有些詭異起來,若是什么都沒有,為什么朱雀之羽能在秘境之中安然數十年? 果然,花不語在一處極隱秘的地方,發覺了極細微的不自然,還來不及細查,腰前橫過一只手,攔著他后退了好幾步。 “退開!”季滄笙厲聲道,隨著語音落下,朱雀之羽下方的泥土如起霧一般蔓延出一股陰冷的鬼氣。 花不語立刻收起神識,他認出了這朱雀之羽下方的東西,正是陰界的裂縫。 可他從未聽過陰界裂縫會開在秘境之中,芥子空間之中再開辟空間,一定會被空間法則所制裁。 朱雀之羽所在的空間扭曲起來,裂縫之中,一只白凈柔軟的纖纖玉手伸出,拽著那片朱雀之羽,將自己從虛空中拉了出來。 “好久不見?!爆旇б琅f是一身血紅羅裙,美貌不可方物,風情萬種地對著二人勾了勾眼皮,蔥段玉指捻起朱雀之羽把玩起來。 “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啊?!?/br> 朱雀之羽上面的禁制解除后,原本帶著微橙正氣的鮮艷亮紅轉瞬染上一層暗色,變為了妖艷的血紅。 這朱雀之羽竟然早就被污染了! 花不語還未動作,忽然身遭豎起層層結界,與此同時身側飛出一柄如雪長劍,直逼一丈開外的紅衣女子。 瑪瑙輕笑一聲向后退開,避過那劍鋒,好笑道:“天元仙尊可真是心急,莫不是沒認出來這是什么?” 瑪瑙赤腳碾在那極速枯敗的草葉上,指尖一撩,露出了暗黑扭曲的裂縫。 季滄笙的劍沒有半分猶豫,這樣的裂縫他見過太多,也修復過太多了,完全不怕掉下去。 瑪瑙顯然不敵,也未想到季滄笙如此果斷,她雖然表面看著是個柔弱女子,卻活了數百年,陰界之內近乎無敵,卻還是被季滄笙殺了個節節敗退。 正好季滄笙也不想誤傷到花不語,乘勝追擊毫不手軟。 若是先前還略有顧慮,此時在這破群的秘境里,最后的顧慮也沒有了。不會殃及無辜,這女子前世的作為足夠季滄笙將之斬殺。 四周景色飛速流轉,直至秘境深處,瑪瑙被拍到地上狼狽無比,卻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她好不容易將季滄笙引了過來,這家伙真是天真??!竟然如此簡單就落入了圈套。 “你可真是……陰魂不散!”瑪瑙吐出一口陰冷的濁氣,她早就吐不出血來了。 她看過花不語的記憶,上一世,這人可沒少給她添亂子,就連陰界入口都徹底封鎖起來,不要命的瘋子! “這話該對你說?!奔緶骟蠄虅Υ倘?,這回,瑪瑙終于沒躲了,無數具現化的黑色鬼氣凝聚,硬生生擋下了季滄笙這一劍。 “如果你殺了我,不僅救不了這天下,你那小徒弟,也要成為我尊上的rou皿?!?/br> 終于,那雪白的長劍有了片刻的猶豫,指尖的顫抖被無限地放大到劍刃上,一時間,一切的線索都被連了起來。 當初長靈鎮一事時,季滄笙特意和師兄約談,卻意外地發現,原本上一世出現在沈釋體內的詛咒竟然不見了。 上一世,瑪瑙為了復活她那所謂尊主的靈魂碎片,將詛咒種于沈釋體內,接著以無數次的打擊刺激,讓他徹底失去本心。沈釋壓抑數十年,在察覺之后選擇了離去,徹底將□□銷毀。 季滄笙原以為……這一世,該是變了,卻怎么也沒想到,那詛咒竟然被種在了花不語身體里! 他可真是遲鈍啊,分明有那么多次,他都應該發現的……花不語是怎樣一個人,他怎么會不清楚?那樣怪異的舉動,根本不該發生在他身上! 瑪瑙見他臉色變了,發瘋似的狂笑起來,她在黑色瘴氣的攙扶下坐起來,飄到空中,居高臨下地說道:“天元仙尊,看來你相信我的話了,我們終于可以好好談談了么?” 季滄笙捏著劍柄,終究是收起了殺意。 “之前你替尊上將靈魂碎片從冥界之水中請出,尊上對此很滿意?!爆旇Ю碇W邊凌亂的墨發,柔聲道,“我答應你的,也決不食言。說吧,想要什么,尊上一定不會虧待你?!?/br> 季滄笙還未張口,忽然聽見身側傳來近乎嘶啞的聲音。 “師尊?” 他轉頭,便看見那個人,雙目赤紅,帶著太多復雜的情緒,這眼神他見過,可卻從來不如這般,這般像是要將心臟撕裂的痛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