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離開
綿長還未下到山崖里處,就聽到了關知知的尖叫,心里驚覺出事了,一刻也不敢耽擱,順著繩子攀了上來。 李淵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關知知一旁哭得厲害,綿長心頭一緊,一把將她推開,“怎么回事!” 關知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無法在意綿長此刻的無禮舉動,只哽咽道,“淵哥哥他,他被蛇咬了,那蛇一看就,就有毒,怎么辦,綿長,要回去找人嗎······” “來不及了?!本d長看到李淵被卷開衣袖的左手臂上,清晰可見的蛇印記,想也不想的將嘴唇遞了上去,吸出一口毒血,又趕緊吐在一邊。 這樣來回吸了好幾次,關知知也稍稍鎮定下來,“有用嗎?這樣可以給淵哥哥解毒嗎?” 綿長沒時間回她的話,關知知的眼淚又來了,“淵哥哥會不會死?淵哥哥要是死了怎么辦,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看著李淵的嘴唇已經變得烏黑,臉色蒼白,連體溫也跟著降低,綿長的心也跟著一涼,她沖關知知吼道,“別哭了!現在趕緊下山去叫人?!?/br> “你不是說來不及了嗎?” 綿長壓抑著怒氣道,“就算死了,尸身也不能留在這里?!?/br> 關知知聞言又抽噎起來,綿長冷靜又快速道,“你現在不去,天黑了路可不好走?!?/br> 她簡直覺得綿長冷靜得不像個人,但此刻也不好反駁她什么,只好踉踉蹌蹌起身,朝山下走去。 綿長見她走了,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蛇的毒性有多強,能不能堅持到下山解毒,綿長沒有把握,但她絲毫不敢拿李淵冒險,她要救活她。 她正要去藥筐里找工具,瞥見地上有一把利刃,一時間沒想那么多,飛快的撿起來,挽起袖子,對著手掌割下去的一剎那,她輕聲道,“所有的后果,我自己負責?!?/br> 一滴鮮血滴落在李淵已經變得烏黑的唇上,像是冰面慢慢融化了,他的唇色慢慢變得健康起來,綿長心頭一喜。 但接下來卻沒有反應,李淵的體溫還是逐漸變得冰涼,氣息變得微弱······ “不要,不要······” 綿長惶恐不已,她拿起利刃,又飛快的在手心留在一道傷口,鮮血一滴,然后跟著又一滴,滴進李淵紅潤的唇上······ 端云念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她真不知哪有女子會對自己這么狠心,連對著自己的掌心割了十幾刀,連眉頭也不眨一下,玉兒拽著她的衣袖,輕聲道,“這位jiejie,是個勇士啊?!?/br> 勇士絲毫不在乎自己的鮮血,在第十二滴鮮血滴落的時候,李淵的身體終于有了活的氣息,他的體溫漸漸恢復了正常,蛇口印也漸漸消失了,綿長癱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她又一次犯規了,越界了,剛剛是在和死神比賽,她把少爺的命活生生的拉了回來。 李淵的睫毛動了幾下,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捂著臉坐在自己身邊的綿長,他輕輕喚了聲她的名字。 “綿長?!?/br> 只這一句,她瞬間忘掉了那些恐慌,連忙抓住他的手,“少爺,你沒事吧?!?/br> 他虛弱的笑笑,又看見她滿臉淚痕,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沒事了。倒是頭一次遇到,這么兇猛的蛇類?!?/br> 抬高手臂,卻發現那黑蛇留下的印記消失了,連同那劇痛一起,他瞬間很疲憊,幾乎要睜不開眼睛,可是他還是執著的問道,“綿長,你又做了什么?” 回到十歲的時光,他還是不相信會有天神聽到什么祈禱而對他心生憐憫,因為他曾在夜里到祈求過無數次,他只知道有一個小姑娘那么篤定的語氣對他說——會好起來的,一定! 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她就是那個天神,不對眾生憐憫,而只對他一個。 這一次,當他陷入沉沉的昏迷時,他又隱約的聽到當年那么篤定的聲音——不可以,他不能死,我不能讓他死! 所以他醒來了,可是他好累,沒辦法去追問那么多,突然襲來的疲累像張網把他包裹,他或許是不敢問,因為他希望自己喜歡上的,不是什么天神,而只是一個平凡的姑娘。 關知知回來之后,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她身邊的小丫鬟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她坐下,“小姐這是去哪兒了,李少爺發生了什么事?” “淵哥哥呢,大夫怎么說的!” “沒什么大礙,興許晚上就醒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小姐?我聽說李家夫人發了好大的火,可少爺身邊那個綿長,什么話都不肯說,氣死人了。我看這次肯定是因為她的緣故,小姐,說不定夫人真的會把她趕出門呢?!?/br> “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關知知搖著頭,猛然站起身來,死死的拽著那丫鬟的手,“去跟夫人說,那丫頭不能走,不能讓她離開淵哥哥身邊,絕對不可以!” “小姐你在說什么,到底怎么了?” “是我的錯,這一次淵哥哥出事,是我的錯,我去和夫人解釋,總之,綿長不能離開,我不能讓她離開淵哥哥身邊?!?/br> “小姐,小姐你等一等,小姐······” 關知知掙脫那丫鬟的手,有些踉蹌的朝門外走去。 她的腦子從未這么亂過,在綿長吼她讓她下山找人時,她真的以為淵哥哥已經救不活了,要是這樣一來,淵哥哥不就等于是被她害死了嗎?李家的人會放過她嗎?她該怎么辦?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想到綿長那么鎮定,說不定會有其他的辦法,要是她救活了淵哥哥,她卻跑去說淵哥哥沒救了,人人都會當她是烏鴉嘴。 她一面不敢去面對責罰,一面又擔心延誤了時辰不好下山,躊躇了一會,她突然決定想看看那丫頭在做些什么,對,只消看一下,確定了那人也沒辦法之后,她就趕緊下山。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那個女人,她竟然一次次割開自己的手掌,把自己的鮮血滴進淵哥哥的嘴巴里,她一開始以為她瘋了,或者是愚昧無知,才想到這個法子,她以為自己的血能夠解毒嗎?正這么想著,淵哥哥卻突然醒了! 那瞬間,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綿長不同于其他的人姿態,說話的底氣,明明只是一個丫鬟,卻可以明目張膽的向她宣示主權······ 她陡然轉頭,瘋了一般朝山下跑去,迎面而來的風,都成了嘲笑她的聲音。跑到李家的時候,她終于停下來,雙腿止不住的打顫,只好扶著墻壁一步步前行,這時她又突然想到,淵哥哥的腿,看過那么多名醫,都對此束手無策,但某一年收到李家人送來的信件,爹娘告訴她,淵哥哥的腿腳好了,信中還寫,他和一個小丫頭在院子里玩雪。 小丫頭,那個人是綿長嗎?那么淵哥哥的腿,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現在應該停下來好好思考一番,是的,她做事一向喜歡細細思量,分析利弊得失,可是現在,她得知綿長可能會被趕走的消息,她無法再停下來思考,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綿長不能走! 一路疾走到李家夫人的房間,夫人正因為兒子的事有些煩悶,看見她來,只問道,“怎么沒有好好休息?放心,淵兒醒了之后,我會派人告訴你的?!?/br> “夫人,綿長呢?” “綿長?”夫人嘆息道,“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問她什么都不肯說,她一向是個好孩子啊,在少爺身邊這么多年,這一次不知怎么了,闖了禍也一聲不吭,也沒有絲毫歉疚的意思。我就怕啊,是淵兒平日里太縱著她了?!?/br> “綿長人呢?” “本來罰跪呢,可我又想等淵兒醒了再說,她的去留也該問下淵兒的意見,就讓她回房去了?!?/br> “夫人別趕她走!”關知知猛然跪下來,一臉懇求道,“求夫人留下綿長,淵哥哥出事,全都是因為我!” 綿長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再裝不出平靜的表情,她捂著胸口,那里好像有一只利爪,緊緊的攥著她的五臟六腑,不肯松開,綿長痛得連呼吸都困難,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臉上滑落。 她知道,這是她的懲罰來了。 “人的生死,皆有定數,我不該,不該強行改變?!本d長艱難的開口,“可是,可那個人是少爺,我做不到,做不到袖手旁觀,我不能讓他死,絕對,絕對不能······” 還未說完這句話,綿長就猛然吐出血來,往常,她一滴血都有那么大的作用,但是現在,她好像和那些凡人也沒什么區別,只是維持生命,并不能挽救生命。 河繡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一大攤血跡,屋子里雜亂不堪,她的繡品也被推倒在地。 綿長痛得幾乎走火入魔,不能安安靜靜的呆著,只能瘋狂的砸著屋內的擺設,目光可及之處,都成了犧牲品。 河繡進來看到的一片狼藉,還有暈倒在地的綿長,她沖過去,支撐起她的上半身,綿長慘白的臉色讓她心生恐懼,她可能就這樣死了。 可是在她淚眼朦朧時,她突然看到一個更奇怪的事:地上的那一攤血跡,竟然慢慢消失了!綿長打破砸破的擺設,也都像有了生命一樣,一個個自動歸位,在她無比訝異的目光中,這個房間慢慢回歸整潔,完好如初。 ※※※※※※※※※※※※※※※※※※※※ 更更更新,這個故事應該不會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