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打你不會跑??？”傷心過，絕望過，祝杰現在還剩下憤怒。

    春哥急了會踹人，教練都這樣，可祝杰從沒讓春哥踹著過薛業，他無法想象別人的拳頭打在薛業身上的感覺。

    薛業偏過臉，小心地撓著嘴角：“杰哥，我現在知道了，人在最難過的時候是木的，腦子都沒反應了?！?/br>
    木的。祝杰昨晚體會過了?！霸卺t院養傷，誰照顧你？”

    “護工，還有爸媽……生前的朋友，叔叔阿姨輪流送飯?！毖I語調平淡，劫難之后更珍惜現在的小日子，“我執意提前出院，杰哥你也知道我的脾氣……”

    “怕別人看不起，不想被人可憐?！弊＝芴懒?，正因為知道才生氣，“你家沒人了是么？誰也不問？”

    薛業的小指勾住了旁邊的手。

    “我媽是獨生女，姥姥的房留下了，沒賣。奶奶家那邊有人，都在上海?！毖I梗著脖子，透出過分的堅強。

    “奶奶和姑姑們說可以把我接回上海，是我不想去，不想和她們聯系?！边@些話，薛業從沒和別人說過，“不想聽她們嘮叨。每次回去都要嘮叨我爸，說我爸沒心沒肺，跟著一個女人跑北京發展，說我媽花言巧語把我爸勾走了。我知道，她們不喜歡我媽，因為我媽是聽障?！?/br>
    “我真喜歡上海，可我要是去了，大概先被我爸一家嘮叨死。況且，我還想和你一起上首體大?！毖I捏著旁邊的手，不再說了。

    徹徹底底交代完畢，再沒有什么事瞞著。人的精力和時間有限，薛業只想把有限的東西，分給重要的人和體育。

    床邊一地煙灰，祝杰拿起一瓶水，兩個人喝。

    “不去就不去，又不重要?！弊＝軌褐?，無數發不出去的火。但這些都不重要了，薛業的人生，以后由自己管。

    “杰哥，你為什么也回來了??？”薛業突然發問。對啊，大年三十除夕夜，杰哥怎么回來了？這不對勁吧。

    祝杰先是不動，幾分鐘后仍舊不動，側臉的輪廓線隱隱在動，咬著后槽牙。

    “和爸媽鬧翻了啊，禁賽的事?！彼聪蜓I，五指分開撩起劉海，柔軟的頭發撓著他的指縫，“沒大事?！?/br>
    薛業卻不信。

    “不會吧，禁賽的事再大，春節也要一起過吧?！毖I冷不丁地翻個身，“再說不就半年嘛，還有4個月就解禁了。禁兩三年的運動員多得是，他們干嘛和你這么大火氣？”

    祝杰笑笑：“沒火氣，我不愿意回去，煩?！?/br>
    “真的??？”薛業半信半疑，“祝墨送回去了？”

    祝杰隨手撥弄著他的頭發：“嗯，她小，想家?！?/br>
    “那什么時候能接回來？”薛業追問，少一個人，屋里空得厲害，“我學著做蛋餃，我真學，再接回來吧?！?/br>
    “嗯?！弊＝苄睦锩闪艘粚铀阑?，“這個以后再說?！?/br>
    “行，一定接回來啊，我帶她買衣服去?！毖I又趴下了，滿身都是火燒火燎的刺癢，“杰哥，我爸媽的照片就擱這行嗎？過節，我陪陪他們。他倆不喜歡你，他倆對你有誤解?！?/br>
    祝杰點點頭，確實不喜歡自己。開家長會，家長坐在孩子的座位上，薛業的mama，坐在祝振海的前面。那是個很隨心所欲的mama，薛業的性格肯定隨她。

    嫌班主任發言時間長了，她會偷偷關掉助聽器。會當著自己的面和薛業比手語，讓兒子離自己遠一點。

    薛業知道自己看得懂，每回都尷尬地打補丁，雙手飛快，把自己一通?？?。

    “等放暑假?！毖I靠著旁邊的肩膀，“杰哥，你陪我回上?？纯此齻?。爸媽剛出事的時候，她們說話沖，我說話也沖，現在想想……其實也是急壞了?！?/br>
    “嗯，我陪你一起去?！弊＝苷f，“以后一起去?！?/br>
    陶文昌睡到正午，起床了，先看到張釗亮著兩條長跑運動健兒的腿走來走去：“不是吧，釗哥，誰沒腿啊，能穿褲子嗎？”

    “你上我家來過節就別逼逼，起來吃飯?！睆堘摰鹬粋€餡餅，“自己爸媽都不待見你，昌哥人緣不行啊?！?/br>
    “我怎么知道人家兩位神仙伴侶，大春節訂好機票去南非看長頸鹿了？”陶文昌斜靠沙發，打開手機。

    昨晚給俞雅發了個8888的轉賬紅包。嚯，維族美少女回了個9999，氣焰高漲啊。

    第一次碰上勝負心如此強盛的小jiejie，追她！陶文昌翻看爸媽的朋友圈，平安落地，同時思考自己和俞雅的轉賬大比拼要杠到什么時候。

    再往后就該上萬了，干脆倆人互留卡號，二話不說直接打卡。追女生還能追出被富婆包養的感覺，可以。

    這種體驗還是第一回，陶文昌難以形容它，接起來一通電話。

    “喂，墨墨啊，是不是想昌子哥哥了？”陶文昌熱情洋溢，“哥哥祝你和你全家春節快樂，給你買禮物啊?！?/br>
    祝墨坐在二層回廊處，兩條小腿穿過欄桿沖下垂著，但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