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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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澤眉心突突直跳,咽下九藜丸,轉頭拂了長壽一眼:“長壽,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長壽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請罪,又適時呈上食盒:“殿下,午膳帶過來了?!?/br> 不等殿下吩咐,他就將帶來的食物擺好。 “殿下,韓女傅,請慢用?!遍L壽施了一禮,大步離開。 只要殿下不當面發作,以后就不會翻他舊賬。這件事便可以揭過了。 長壽是走了,可韓濯纓心里的那些尷尬并未完全散去。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覺得手好像有點麻。 謝澤倒是比她淡定得多,虛虛一指:“坐下吃飯吧,特意給你準備的?!?/br> “哦,好的?!?/br> 依然是清爽可口的小菜。 韓濯纓對他那句“特意給你準備的”深信不疑。 想到他之前提醒她不要以太子之妹的身份自居,現在卻又這般對待她,還讓人送琉璃珠。韓濯纓不由地心下暗嘆,這大概是真的很在意他們之間的情分吧。 他既然對她好,那她少不得也要對他好一些。她幫忙布菜、盛湯,比在清水巷時,還要再細心認真幾分。 兩人離得近,謝澤能清楚地看到她低頭盛湯時,長長的睫羽垂下,在臉上投覆出一小片陰影。 他固然喜歡她神采飛揚的樣子,但她這般溫柔嫻靜,也能讓他心臟漏跳一拍。 “纓纓……” “嗯?”韓濯纓將湯碗放在他面前,“不冷不熱,你嘗一嘗?!?/br> 謝澤忽然問道:“你喜歡劃船嗎?” “劃船?”韓濯纓搖頭,如實回答,“沒劃過,不知道喜不喜歡?!?/br> 她從小長在邊關,接觸的水還真不多。 “夏天的夜晚,蕩舟太液池。偶爾會有夜風吹來,最涼爽不過。你想不想試一試?” 韓濯纓微訝:“太液池?晚上嗎?這不行吧?我傍晚就得回家了。我要是回去遲了,翠珠和馬大伯他們都會擔心。再說,等宮里下鑰以后,我就不能出去了?!?/br> 雖然蕩舟水面聽起來就很涼快的樣子。 “可以先跟馬大伯打聲招呼?!敝x澤神色不改,“下鑰以后留在宮里也行啊,反正宮中房間多的是,以前也有女眷留宿。宋家三小姐不是經常宿在宮中嗎?” 韓濯纓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吧,挺麻煩的樣子?!?/br> 謝澤有些微的失望。 只在涼臺見這一面,對他來說,太少了,遠遠不夠。既然讓她拋開原本的身份關系,以全新的狀態來相處,那就該多制造些機會,最好換到新環境,才能更容易生出新的感情。 “不過……”韓濯纓話鋒一轉,“你要是喜歡,可以試一試嘛,反正你在宮里也方便?!?/br> “嗯?!敝x澤有點心不在焉。 若不是為了與她一起,那泛舟水上,也沒有太大的趣味。 少時用罷午膳,掐算著時間的長壽等人迅速收拾好了石桌。 “我得回去了?!表n濯纓站起身來。 謝澤卻道:“這邊有個小閣,竹床都是現成的,何不在這兒歇個晌再走?” 韓濯纓拒絕一次,不好再拒絕第二次。她一琢磨,反正回瑤華殿也是休息,不如就在這里歇一會兒好了。 于是,她點一點頭:“好啊?!?/br> 涼臺旁邊的小閣并不大,但是極涼快。 青竹所制的竹床、竹椅、竹凳,擺放整齊,看著就讓人覺得涼爽。 她也不看竹床,直接就如同還在瑤華殿一般,往竹椅上一趟,闔上了眼睛。 謝澤卻并不睡覺,只坐在旁邊靜靜看著:“你睡吧,我看著你?!?/br> “嗯?!憋柛谷菀桌ьD,又有熟人在側,所以盡管是在一個不太熟的地方,韓濯纓依然淺眠了一會兒。 她睡著了,也不知做了什么好夢,臉頰紅潤、口角淺笑吟吟。 謝澤看得一陣入神,忽的就想起他那晚在清水巷韓宅做的那個夢來。夢里的她,熱情而又誘人。 雖有涼風吹過,他仍感到臉頰一陣發燙,全身的血液似是都聚集到了某一處。他干脆站起身,快步走到外面,雙目微闔,深吸一口氣,才覺得自在了一些。 韓濯纓中午向來只小寐一刻鐘,她睜開眼時,發現太子殿下已經不見了。 行了十來步后,她才在外面涼臺看見了他。 謝澤神色有些古怪:“醒了?回去吧?!?/br> “哦?!表n濯纓也不多想,與他作別后,就回了瑤華殿。 而謝澤卻在涼臺,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 她現下應該已經拿他當男人而不是兄長了吧,那什么時候會回應他的心思呢? 韓濯纓并不清楚太子殿下的心思。 她晚間回家后,特意找出那串琉璃珠看了看。 琉璃珠晶瑩剔透,大部分都是暗紋花樣,只有中間兩個,有淡淡的字。卻并不是她以為的吉祥話,而是一個“澤”字、一個“纓”字。 這暗紋極為流暢,不像是人工造就,反倒像是自然生成。不仔細瞧,還真瞧不出來。 韓濯纓看得暗暗稱奇,心想,皇宮里果真寶貝多。 不過這兩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代表他們兩個人嗎? 一個又一個猜測浮上心頭,韓濯纓一時沒有定論,也就沒再深想,索性先收起來,想著再見他時,直接問他好了。 當然,這要等到數日后了。 因為六月二十一是六公主生母吉氏的冥誕。 六公主自幼失了母親,每年這個時候,都要齋戒誦經三日,來紀念亡母。 韓濯纓準了六公主的假,自己也能輕松幾天。 難得的三天假期。 第一天上,韓濯纓一直待在家中,除了清早練武,其他時候,她基本都是在躺椅上度過的。 韓家后院種了幾株葡萄樹,結了一些葡萄。有早熟的,已經能吃了。翠珠采摘了兩串,用井水浸了半個時辰,端到她面前。 晶瑩飽滿的紫葡萄,酸酸甜甜,冰涼可口。 對于這樣的生活,韓濯纓簡直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然而到了第二天,翠珠便不允許她仍待在家里了,非要拉著她去置辦衣裳。 “我有衣服穿?!表n濯纓小聲道,“前不久不是剛讓張裁縫又做了幾套嗎?” “是,的確有,可是太少了。誰知道張裁縫什么時候做好?沒準夏天都過去了呢?要是放到明年,小姐又長高了怎么辦?”翠珠并不贊同,“夏天的衣服本就該多做一些。小姐又不愛戴首飾,可不就只能在衣裳上下功夫了嗎?” 韓濯纓含笑調侃:“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咱們翠珠竟然這么大方?!?/br> “小姐!”翠珠有點急了,她平時的確精打細算,但此一時彼一時。小姐教導公主習武,報酬不低,她們手上的余錢比起剛到清水巷時,多太多了。生活條件好了,更不能委屈了小姐。 “好了好了?!表n濯纓也不再逗她,“聽你的,都聽你的?!?/br> 翠珠偏頭一笑:“這還差不多?!?/br> 于是,第二日上,兩個姑娘就去了東市。 韓濯纓出手闊綽,給兩人各添了幾身行頭。 翠珠忽然問:“小姐,用不用給少爺也添一些?”不等小姐回答,她就又道:“啊,不對,不需要了?!?/br> 略一思忖,韓濯纓道:“添?!?/br> 他前不久還送她琉璃珠呢。 反正尺寸都是現成的,添置新衣也方便。 她想了想,其實給親哥和宋家長兄添置一些,也未嘗不可。但她并不知道他們的穿衣尺寸,還是算了吧。 翠珠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那,要不要幫石頭也做幾身?” “嗯?” “石頭這人粗心大意,也沒人幫他張羅?!?/br> 韓濯纓點頭:“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穿?!?/br> 上次她出事中毒,還是石頭幫忙解的。 “什么能穿不能穿的?大面上不出錯就行了。他又不是什么講究人?!贝渲樾那椴诲e,也幫石頭挑了兩身。 在東市轉了一天后,兩人都累得不輕。 到第三天上,翠珠干脆也和小姐一道歇息。 三日假期,明明也不短,但不知怎么,仿佛一眨眼的光景,就這么結束了。 韓濯纓一大早就乘馬車進宮。 到得瑤華殿后,她注意到六公主和宋凈蘭都情緒低落。 她猜測六公主可能是因為思念亡母的緣故,正思考了措辭準備安慰幾句,卻見宋凈蘭抬眸,紅著一雙眼睛看著她:“女傅……” 韓濯纓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沒事?!彼蝺籼m遲疑著搖了搖頭。 韓濯纓看她這模樣,嘆一口氣:“你雖然嘴上說著沒事,可你的表情,分明是有事啊。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宋凈蘭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沒事,但是,但是駱家出事了?!?/br> “駱家?”韓濯纓記得,長姐宋清兮定親的人家似乎就是姓駱。 “是啊,就是萬安伯他們家。他們家的二公子前天騎馬,不知怎么,馬驚了,竟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彼蝺籼m小臉蒼白,眼圈微紅,“大jiejie好像很難過?!?/br> 韓濯纓也不知該怎么安慰,只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其實未來姐夫出事,跟宋凈蘭關系不大。但她格外介意、難以釋懷,是因為她不知怎么,老想起那一截血rou模糊的兔子腿。尤其是聽說駱二公子屬兔,她更是忍不住想:這是不是四皇子的詛咒成真了? 可這話她又說不得,畢竟那是皇子,她只能憋在心里,憋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