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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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雁回近日來心情甚好,在懷恩寺見了太子之后,她又得以搬回自己院中。 或許是為了補償他,也或許是因為欣喜于她的“想開”,母親王氏又給她幾套首飾,還請裁縫給她縫制新衣。 宋雁回對此很滿意,對未來也充滿了期待。她只等著太子殿下時不時地上門偶遇了。 夏日炎熱。 晚間宋雁回休息時,干脆讓丫鬟將窗子打開,任由涼風吹進內室。 這晚,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忽然聞到一股異香,情不自禁多吸了幾口氣,意識更加模糊。 直到臉頰傳來陣陣寒意,宋雁回才驚醒過來。 她剛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床頭坐了一個人。雖是在夜里,但也能一眼看出來,這不是她身邊的丫鬟。 看這人身形,分明是個男子。 宋雁回驚得幾乎魂飛魄散:“你,你是誰?” 她下意識要喊救命,卻驚覺脖頸涼颼颼的,竟是這人用匕首抵在她細嫩的脖子。 “噓……”這人低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漸漸適應了光線后,宋雁回才發覺眼前之人容貌極其可怖,倒不是說丑陋,而是臉皮僵硬,宛若死尸一般。 她從沒見過有誰長成這般模樣,根本不像人人,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宋雁回驚懼無比:“你,你,饒命啊……” 那人死尸一般的面容下,卻忽的發出詭異的笑聲:“宋二小姐,好久不見啊?!?/br> “我,我不認得你……”宋雁回怕極,動也不敢動。若不是冰涼的觸感太過真實,她會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她想大聲呼救,但又害怕這人一匕首下去,她就此喪命。 “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這些年來,我每天都在想著,怎么抓到你,怎么把你的腿一點點敲碎……” 這人說話聲音很低,仿佛是用氣音說話一般,讓人更添懼意。 宋雁回聽得云里霧里,連聲求饒。 “你變化挺大啊,當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哪兒去了?” 宋雁回心頭惶惶,不解而又害怕:“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從不記得自己與這樣的人有過交集,什么天不怕地不怕。更是不知從何說起。 “怎么?要我提醒你嗎?十一年前,從這里到邊關……” 宋雁回雙目圓睜,十一年前她才四歲。她心里忽的浮上一個念頭:“你,這位大王是不是認錯人了?十一年前,我并不是宋家的二小姐?!?/br> “嗯?” “十一年前,我還姓韓呢?!彼窝慊芈远硕ㄐ纳?,“宋家與韓家當年抱錯了孩子,以前的宋二小姐另有其人,我去年剛被找回來?!?/br> “抱錯?另有其人?” 宋雁回現在想明白了,她曾聽母親王氏提起過韓濯纓四歲那年曾為長兄擋災,肯定就是那時結下的仇家。 算一算不正好是十一年嗎?還提到邊關。 “是的,抱錯了,得罪你的其實是那個假的,已經被趕出去了,你放了我好不好?” “她在什么地方?” 宋雁回連忙道:“城東清水巷第三戶,韓家,她現在姓韓,叫韓濯纓。你出去打聽打聽就知道的,她跟我沒關系,真的。京城里好多人都知道?!?/br> 那人猶豫了一下,聲音低沉:“你說的是真的?可別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br> “千真萬確,不敢欺騙大王?!彼窝慊匾恍南雽⒆约赫鋈?,“她自小學武,可不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br> 沉默了一會兒,那人突然笑了,從喉嚨里發出奇怪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 那人慢悠悠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好了,為了自保毫不猶豫地出賣對你家有恩的人,還特意提醒我她會武,好讓我提前做好準備,可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br> 宋雁回心中一凜,正驚訝間,卻見他揚起了匕首。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她嚇得連忙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時,床頭已經不見那個詭異的人了。 宋雁回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她坐直身體,大口大口喘息。不知是不是錯覺,腦袋似乎輕了許多。 隨著她起身的動作,有東西自她頭上掉落下來。 她伸手撫摸了一下,卻摸到了滿手的頭發。 怔了一瞬后,宋雁回猛然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啊”的尖叫出聲。 她的頭發,她精心養護的頭發,竟被那人從耳根起割去了一半! 二小姐睡覺不喜歡丫鬟在側,所以貼身丫鬟夜間都在隔壁耳房歇息。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兩個守夜的丫鬟都睡得極沉。聽到二小姐大聲尖叫,她們才醒過來,手持燭臺前來聽候吩咐。 一看到二小姐現如今的模樣,兩個丫鬟都悚然一驚,困意全無:“二小姐,這,這是怎么了……” 宋雁回此時反倒冷靜下來,沉聲道:“嚷嚷什么?我又不是要絞了頭發做姑子。不小心剪斷了而已,非要吵得全家都知道?”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明明是二小姐先失聲尖叫,我們才過來查看的啊。 宋雁回心知,不能說出真相,如果說出有人半夜潛入宋家是為了報復宋二小姐,母親王氏多半會悄悄向韓濯纓示警。 這么一來,她的頭發豈不是白被割了?委屈也白受了? 今晚那個神秘人,能在侯府來去自如,本事肯定不差,聽他話里的意思,顯然要去報復韓濯纓。 她自己不能對那個西貝貨做什么,現在難得有仇家找上門,她只會樂見其成,才不會從中干涉。 宋雁回的頭發被割得太明顯,次日梳頭時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看著異?;?。 這自然沒能逃過王氏的眼睛。 面對母親的詢問,宋雁回一口咬定只說是自己不小心剪的。 “不小心?”王氏并不相信,“雁回,什么樣的不小心能剪成這樣……” 宋雁回無奈,只得另找了個說辭:“好吧,娘,是我動了出家的念頭,又及時打住,所以才……” 王氏聽聞這話,甚是心疼,立刻紅了眼眶,一邊安慰女兒,一邊命人去買假髻。 女兒想開了固然好,但是出家的念頭要不得啊。 失去頭發,宋雁回生氣而難過,但一想到韓濯纓即將面臨的一切,她的難受奇跡般地減輕了一些。 既然人是韓濯纓得罪的,那她遭受報復也正常。憑什么讓別人代其受過? 她的這些頭發,都是因為那個西貝貨才被割掉。她等著看韓濯纓的下場。 頭發被割了能再長出來,如果腿被敲碎了,還能站起來嗎? 不過她得早些得到假髻,不然給太子看到她現下的模樣,那可就糟了。 然而謝澤近來并沒有去臨西侯府的想法。 事實上那日在懷恩寺的見面根本沒給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他態度好,僅僅是因為那是宋佑安的家人。 在宋佑安的所有meimei中,他在意的只有把他當兄長的纓纓。 嚴格說起來,那也不算是宋佑安的meimei。 端午佳節,宮中有家宴,六公主五月初五當天不必習武,所以提前告訴韓女傅,那日告假。 韓濯纓自然也樂得輕松。 五月初四傍晚,韓濯纓結束教學,走出皇宮時,外面還很熱。 馬大伯仍舊在老地方等著她。 今天太熱,馬大伯拿了一頂草帽當扇子,正在大力扇風??匆娝^來,忙迎了上去。 “馬大伯,明天就不用進宮了,可以在家好好歇一歇?!表n濯纓沖他打招呼。 “那敢情好?!瘪R大伯笑著點一點頭,抬手指了指車廂,“馬車里有酸梅湯,涼的,姑娘趕緊喝了,去去暑氣?!?/br> “嗯?!表n濯纓笑笑進了車廂,“謝謝?!?/br> 馬大伯夫婦平時對她頗多照顧。隨著天氣漸熱,他們不但將車簾換成了輕紗,還在車廂里添了一個低矮的小方桌,桌上放著團扇、冷飲等降暑解渴之物。 這樣她在車廂里,就不至于太悶熱。 這段時間以來,天天如此。 今天車廂里放的是自家制的酸梅湯,濃郁潤澤,還有著淡淡的清甜氣息。 韓濯纓正好也口渴,就端起來喝了。 酸酸甜甜,冰涼可口,讓人暑氣頓消。 “駕!”馬大伯揚起馬鞭,馬車疾行。 韓濯纓則拿起團扇慢慢搖著。 也不知怎么了,她竟覺得今日困得厲害,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睛都幾乎要睜不開了,團扇也從手中掉落。 她平日里也會在車廂內小憩,但像此刻這般困頓的,卻還是頭一次。 韓濯纓想抬手撫摸額頭,看是不是發熱了,卻發現自己手臂軟綿綿的,根本無法抬起來。 不止是手臂,除了腦袋尚能活動,她的四肢都毫無力氣。 心里仿佛閃過一道青天霹靂,一個念頭倏地浮上她心頭。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馬車行駛,車簾晃動,外面陌生的建筑告訴她,這不是回家的路。 “停車!停車!”韓濯纓發覺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明明是用盡全力,卻像是喃喃低語。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所有的事物好像都有了重影。 韓濯纓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咬著舌尖,竭力保持著一絲清明。她從沒想過,自小習武的她會在某一天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跳車了。 馬車停了下來,駕車之人回過頭,是馬大伯熟悉的面孔。 只是他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宋二小姐,啊,不,韓小姐,好久不見啊。這一次,看你怎么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