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應該是被網上那些事情影響了。 那樣鮮血淋漓的過去,她應該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能若無其事地假裝不存在。 如今被人再次揭開,甚至把傷口鋪展在大眾面前認人觀察評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那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她了。 喬棲轉身要走,忽然在轉身之際瞥到走廊一頭拐角看到一抹身影一閃而過。 ——是梁硯。 不知道為什么,喬棲覺得有點奇怪。 按照梁硯和梁詡墨這種極為和諧甚至堪稱姐弟典范的關系來說,梁詡墨經歷了這種事情,他不應該寸步不離地守在梁詡墨身邊嗎? 為什么躲到那里? ——等等。 喬棲眼睛閃過一絲波瀾。 她用了“躲”。 梁硯在躲梁詡墨? 為什么? 喬棲只有一瞬的疑惑,反應過來以后立刻邁開步子往拐角走去。 拐角窗口,梁硯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脫了外套。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衫,布料不算厚,風吹過來,布料包裹里他的身體輪廓,風鉆進衣服里,微微鼓起,顯得他身形單薄。 也有些脆弱。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 冬天總是黑得很早。 城市上方像覆蓋了一塊巨大的帷幕,高空之下,車水馬龍,人如群蟻。 醫院到處都是白色的,唯有這一點角落是水泥的顏色。 梁硯大概是站累了,微微側了側身,肩膀靠在了角落的墻壁上。 他神情難辨地看著窗外,唇間含著一只細長的煙,煙頭星火一點,被風一吹,星火落在他眼睛里。 好一會兒,他才輕眨眼睛,兩指夾下唇間的煙,煙灰從窗口邊緣落下。 他手指比煙長。 這樣的梁硯,喬棲上一次見,還在殺青宴的那晚。 他明明就站在那,卻好像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讓人覺得心疼。 喬棲無比確定自己是在心疼梁硯,于是未等梁硯察覺,她主動走過去。 她腳上還穿著高跟鞋,走路聲音沒有刻意壓低。 再這樣安靜的角度,其實聽得很清楚。 但是梁硯始終沒有回頭。 也沒有轉身。 他還是斜著身子靠在那,看著一處,眼角暈染出恍惚的光。 喬棲幾步走到他身邊,與他并排站著。 她知道他看到她了,也知道他知道來的是她。 “怎么在這?”她也看著窗外。 “閑?!?/br> 梁硯一出聲,喬棲就知道他不止抽了一支煙。 嗓音像被煙草泡過一樣,沙啞又低沉,磨著人的耳廓,麻意延伸到心里。 喬棲忍不住皺眉,偏頭去看墻角,果不其然那里堆放了一堆煙頭。 這些是足以證明男人心情沉悶的證據。 但這不是個好習慣。 幾乎是下意識的,喬棲便伸手把梁硯兩指間夾著的半支煙搶了過來。 她這行為不在梁硯預料內,梁硯頗有些驚詫地看了喬棲一眼,喬棲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理直氣壯,她反瞪對方,口吻非常惡劣,“看什么看!” 梁硯一怔,隨后挑起了眉尖。 喬棲當然看到了他這個行為,但是也全當沒看見,伸手把煙頭摁滅在窗口邊緣,然后丟到旁邊的角落。 梁硯還是那副靠在墻角的姿態,但是整個人明顯放松了很多,唇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含著意味深長意味的目光游走在喬棲臉上。 半晌才說:“隨地丟煙頭不好?!?/br> “廢話?!眴虠瘩g,“我難道不知道不好嗎?” 梁硯被罵了不怒反笑,“那你還丟?!?/br> “不丟塞你嘴里?”喬棲看他。 梁硯:“……兇死了?!?/br> “還有更兇的!”喬棲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遞給梁硯,支配著說,“撿起來包著扔了?!?/br> “……什么?”梁硯沒反應過來。 喬棲看著梁硯,一字一句,“撿起來,包著,扔了!” 梁硯:“……我不?!?/br> 三分鐘后。 喬棲和梁硯一前一后折回,經由一個垃圾桶的時候,梁硯迅速敏捷地往里面丟了個一團白色,然后若無其事,假裝什么都沒發生地繼續往前走。 喬棲在他后面沒忍住笑出了聲。 與此同時,兩個人距離梁詡墨的房間僅有不到兩米之遠。 梁硯忽然停下了腳步。 喬棲以為是自己笑太明顯了,正打算在對方問的時候裝傻,卻不想梁硯轉身,牽起她的手腕,徑直往電梯口的方向走。 喬棲:“?” 梁硯也不回頭,邊走邊說:“走,喝酒去!” 喬棲:“……?” 真拿她當社會主義鐵哥們??? 喬棲被梁硯拖走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們要去哪里喝酒?醫院附近有什么喝酒的地方嗎?還是他們要開車繞城去找個專門喝酒的酒吧? 不好吧? 這次熱搜好不容易沒有她誒。 “等等等等一下!”喬棲試圖停下,無奈男人看著單薄脆弱,力氣依然跟她有很大的懸殊。 在他面前,她才宛若一個脆弱的小雞。 被拎著走的那種。 喬棲忍不住腦補了一下自己被拎的畫面,無語了好一陣兒,真誠開口,“梁少?!?/br> 梁硯這才回頭,君主賞賜一般給她一個眼神。 沒說話,但滿臉寫著:說。 喬棲:“……我有腿,能不能讓我好好走路?!?/br> 梁硯垂眸,盡管有眼皮遮擋,喬棲依然感受到了來自他蔑視又刻薄的眼神掃描。 “不夠長?!绷撼帞S地有聲評價,吐出關鍵的一個字,“慢?!?/br> “……” 喬棲本來是想好好跟這個人相處的,畢竟他看上去好像真得心情不太好。 無奈這人一心尋死。 于是喬棲抬起沒被梁硯攥住的手,輕輕搭在梁硯的手腕上,蜻蜓點水一般彈了一下,警告:“松開?!?/br> 梁硯沉默著與她對視,無動于衷。 喬棲微笑,“再不松開,我讓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兇?!?/br> 梁硯繼續與她對視。 就在喬棲準備動手的時候,梁硯忽然云淡風輕地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可以。 還算懂得分寸。 結果沒想到下一秒,就見梁硯眉頭微微一皺,眼角垂成了狗狗眼。 撲面而來一股nongnong的委屈。 喬棲尚未弄明白什么情況,就聽到梁硯聲音又低又沉地說:“我心情真得很不好?!?/br> “我以為你作為前同事會愿意陪我一會兒?!?/br> “看來是我想多了?!?/br> “對不起?!?/br> “打擾你了?!?/br> 說完,他又極為耐人尋味地,深深地看了喬棲一眼,然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