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梁硯輕輕“咳”了一聲,有點心虛地拿食指掃了下鼻尖,扯開話題,“這不會是你女兒吧?” 這話根本不用喬棲出來否認,麥芽直接說:“不是啊,這是我的七公主?!?/br> 梁硯笑,“那你是小矮人嗎?” 麥芽撅嘴,有些生氣地叉腰,“才不是!” 梁硯繼續逗她,“那你為什么喊她七公主???” “因為她名字里有個七笨哥哥!” 梁硯佯裝了然地長長哦一聲,“那為什么是公主呢?” 麥芽極其認真地解釋,“因為她好看!她善良!她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棒的人!她就是公主!” “這樣啊?!绷撼廃c頭,“那據我所知,公主要在十二點之前回家的,不然會有壞人來欺負她?!?/br> 聽到這里,喬棲一頓,再次扭頭看向梁硯。 梁硯明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不與她對視,而是笑看著麥芽,等麥芽做出反應。 麥芽聽到這話果然皺起了眉,她看向喬棲,小手抓住喬棲的手,“真的嗎?” 喬棲一時間說不上來七公主這個稱呼和十二點回家這個說法哪個更中二,但還是極度配合地點頭,“沒錯?!?/br> “那不行那不行,那我們趕緊回家!快點快點!” 梁硯這才勾唇一笑,也跟著轉身。 上坡不如下坡容易,喬棲穿著洋裙高跟鞋實在不方便抱麥芽,但是麥芽一看就累慘了,就在喬棲準備咬咬牙抱起她的時候,梁硯忽然矮身抱起了麥芽。 麥芽問:“哥哥你不是說你出來散心嗎?你也要回去了嗎?” 梁硯點頭,“我也要趕緊回家了?!?/br> “為什么???” “因為我是王子?!绷撼幋笱圆粦M。 走在前面的喬棲:“……” 他倒是很會順桿子往上爬。 麥芽從小很少主動跟什么異性走近,就連童書渠也是拿著好吃好喝好玩一點點哄過來的。 喬棲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夜色里的梁硯。 不知道是不是大半夜周轉了幾次,梁硯今天雖然穿著矜貴少爺的服飾,也帶著妝發,但卻并不像鏡頭里展現得那般精致,反而更多的是吊兒郎當和漫不經心。 以及富家子弟骨子里與生俱來的勝券在握。 薄薄的布料被江風一吹,輕而易舉便把男人的四肢肩頸線條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松軟的頭發也被風掀起,不亂,但卻多了幾分慵懶。 精致面孔完全露出來,很是惹人注目。 警察同志已經看過來好幾次,甚至還偷偷跟同事竊竊私語。 喬棲怕這次事情給梁硯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上前一步試圖把麥芽從梁硯懷里勸下來。 “麥芽,哥哥要回家了?!?/br> 麥芽眨著圓溜溜黑眼睛,小心翼翼看向梁硯,她猶豫著把胳膊松開一點,但又不甘心全部松開,小手一下一下擦著梁硯的后頸,噘嘴不開心。 她不高興,卻不張口挽留。 確實是個很懂事的小朋友。 梁硯對麥芽還挺有好感,小姑娘一雙大眼睛總是忽閃忽閃,很有靈氣的樣子。 麥芽不松手,他也不主動放下她,笑瞇瞇地問:“想讓哥哥送你回去?” 麥芽拿試探性的目光看梁硯,“可以嗎?” 梁硯一挑眉,“為什么不可以?你家七公主就是我送來的?!?/br> 麥芽咧嘴瞇眼,笑成傻白甜。 梁硯被她笑得心更軟了,直接長腿一抬搭在自己摩托車腳蹬上,偏頭沖喬棲無聲挑眉。 意味不言而喻。 喬棲嘆了口氣,“你沒關系嗎?” 她其實已經很抱歉了,今晚一直在麻煩他。萬一再因為這個事給他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她真得會很愧疚。 “當然沒關系?!绷撼幒車虖?,“早就跟你說過,沒人敢拍我?!?/br> ……那好吧。 “真被拍,就說麥芽是我私生女?!绷撼幒f八道,“省得我爸天天喊我結婚?!?/br> 喬棲:“……” 實在不知道該說句什么好,只能岔開話題,“快十二點了,該走了?!?/br> 梁硯被“十二點”這三個字堵得一哽,撩眼皮不太滿意,“我現在是要改名叫呂洞賓了么?” 喬棲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難得一扯嘴唇,露出一抹皮笑rou不笑,“您開心就好?!?/br> 梁硯明顯不開心,但是跟一個女人較勁顯得他不體面,于是邁開長腿跨上車,把頭盔套在麥芽腦袋上以后,拿手機給置頂那位發了條消息。 liangou:我被狗咬了。 喬棲上車前也翻開包找手機,主要是想給陸院打個電話讓她先回孤兒院,這大晚上孤兒院沒人可不行。 但是翻開包以后,私人手機先亮起了屏幕。 她順手拿出來看一眼,發現是里昂發來的消息。 以為對方在跟自己胡侃,她隨手回一句。 7:那你咬回去? 下一秒,她聽到剛跨坐在摩托車上的梁硯倒吸了一口涼氣,喬棲脫口一句:“怎么了?” “沒事?!闭Z氣里藏著幾分咬牙切齒。 喬棲一抿唇,目光落在摩托車上的后座椅上,有點猶豫到底該不該坐上這情緒起伏不定的司機的車。 畢竟她才剛接到大項目,英年早逝不太合適吧? 大概是生在和平年代,喬棲被梁硯順順利利平平安安送回了醫院。 童書渠早換了一身白大褂在醫院門口等著,聽到摩托碾地的聲音,立刻上前迎上去。 梁硯把車子停在童書渠的前一寸位置,童書渠朝梁硯禮貌笑笑,伸手把早就趴在油桶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麥芽抱走。 童書渠著急給麥芽檢查身體,沒多跟梁硯說話,轉身就走了。 喬棲也著急跟過去,但還是記得跟梁硯道謝,“謝謝?!?/br> 梁硯沒從車上下來,單腿支在地上撐起了幾百斤的摩托,懷里抱著頭盔,他另一只手隨意耙了下頭發,五官分明的面孔露出來,他問:“今晚不回組里了?” 喬棲說:“不回了,麻煩你幫我跟導演請個假,麥芽她……明天可能有個手術要做?!?/br> “那行吧,那先動手術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绷撼帥]具體指出之后的事情是什么。 喬棲做事情很少會“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因為她身邊有太多事情不受控制,所以她做事情更喜歡條理有序,盡量把節奏拿捏在自己手里。 但是就在剛剛一陣風掀過來,梁硯輕飄飄的聲音從她耳邊過去,喬棲忽然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沒那么硬了。 有些東西一旦軟下來,心也會跟著軟下來。 她看著依然被漫不經心的氣質包裹著的梁硯,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好?!?/br> 在梁硯重新啟動車輛準備走的時候,喬棲喊住他,“梁硯,今天謝謝你?!?/br> 梁硯把頭盔往自己頭上一套,很是灑脫,“客氣?!?/br> 病房里,童書渠給麥芽坐著各項檢測,檢測結束后,他臉色不太好,再加上聽說了麥芽今晚去千江的目的,更是直接說:“這種人簡直不配做父母!” 喬棲記得自己很久以前面對這種事情也好生氣,后來經歷了多了,就不怎么知道生氣了。 憤怒總是像風,輕飄飄在她眼前一劃,有時候眼角會溢出些許紅色,有時候干脆沒有任何外在反應。 她的重點,永遠都是落在以后上。 當初把麥芽帶回去的路上,她就在想以后該怎么辦。 現在去找麥芽的路上,想的也是以后該怎么辦。 ——不,也許是明天該怎么辦。 麥芽雖然反應總是慢半拍,但是后知后覺意識到的東西往往要比同齡人感知到的多。 被拋棄過的人一生都很難安穩下來,風吹雨落便能給她的情緒造成翻天覆地的影響。 麥芽先天內向,后天敏感,今天的希望等不到,明天的生活也不會再期待。 在制定麥芽手術計劃中,童書渠跟喬棲說過整個手術中,最重要的是:病患本人必須持有足夠的求生欲。 想到這些,喬棲搓了搓有些冷的指尖,扭頭問童書渠,“你當初跟我說,手術中,病患本人必須持有足夠的求生欲?!?/br> 大概是長年跟脆弱的人打交道的原因,童書渠周身無時不刻都散發著讓人心安的氣味。 喬棲臉上鋪著高貴冷艷的妝容,扭頭看向童書渠時,眼睛卻閃著柔軟的光。 這光芒映在童書渠眼里,他反盯住喬棲的眼睛,點頭,“沒錯?!?/br> “那……什么才算足夠的?”這個程度詞要達到什么程度。 童書渠沒有任何隱瞞地說:“至少現在不夠?!彼f:“喬棲,手術暫時不能做了,必須往后推了?!?/br> 醫生都發話了,喬棲還能說些什么,只能低低應一聲,“嗯?!?/br> 病房外,童書渠和喬棲一起坐在休息椅上,童書渠總是脾氣很好,說話也不疾不徐,他安撫道:“不用太擔心,當初我說會照顧好麥芽,就一定能把照顧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