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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呼了一口氣,忽然睜開眼問:“好了么?” 恍眼撞上他投過來的視線,他手里捏著玉搔頭正要給她涂口脂,看見她忽然睜眼,頓住手愣在那兒。 錦玉這下來了精神,往常只有他調戲別人的份兒,今兒也見到他錯愕的神情了??磥硗盏恼浂际茄b的,她好歹也是建甌城里的美人,哪有男人無動于衷的,瞧,這就現了形! 她故意撩撥他,眉眸橫波秋水似的朝向他。忽然抿嘴一笑,“廠臣,我美么?” 美人含眸而笑,讓人心生蕩漾。 十六七的年紀,自然是美的。就算不染粉黛,也照樣艷麗動人。 阮瀾夜躊躇片刻,見她突然明朗起來,剛剛還帶著氣呢,轉眼就好了。單純的人心里沒有城府,生氣高興全都擺在臉上。 她轉過臉來,看著她鮮艷欲滴的紅唇,故意拿手在她唇上描摹,有種撩撥的意味,低沉的嗓音傳來:“娘娘很美?!?/br> 他的手仍舊在她唇上流連,錦玉有些不自在。她偏過腦袋,躲開他眉眼里的閃爍,不覺間臉上緋紅一片。 不該是這樣的,和她原先的設想完全不一樣。她故意撩撥他,向他拋一個曖昧的眼神,他應該要赧然羞愧的低下頭來的,然后她再呲噠他兩句,說他不正經,一個太監也要對她想入非非。 可他不過愣怔了片刻,隨即又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像一口深邃的空洞,投進一顆石子,她眼見著那顆石子落下去,可卻沒有聽到回聲,不免有些失望。 日頭完全升起來了,落雪過后的天似乎格外晴朗。陽光透過襤窗照在她云龍紋雙膝襕馬面裙上,阮瀾夜在她身后看她,下頜耳珰在陽光的映射下,有種瀲滟生波的味道。 第14章 奉天門上鳴鐘鼓,錦衣衛設鹵簿大駕。尚寶司在奉天門上設寶案、香案,文武百官身穿朝服立于奉天門之下,兩旁有教坊司設中和韶月。整個奉天門上氣勢恢弘,眾人都畢恭畢敬迎候大郢第八位國君。 大郢國君即位有一整套繁復的流程,錦玉攜司馬鈺先在奉先殿謁告祖宗社稷,之后翰林院官捧詔授禮部官,錦衣衛在午門設云蓋,捧著遺詔一直走到端門上開讀。之后皇帝再到奉天門上接受百官朝拜,文武百官行五拜三叩頭禮,整個大郢禁宮中全都高呼萬歲。禮畢后由鴻臚寺請頒詔,改年號。 最后一環節是禮部官捧著遺詔交由司禮監交收。錦玉手里牽著司馬鈺,站在奉天門丹墀之上,遙遙望見金水橋上行來一隊人,為首穿朱紅曳撒,頭戴描金烏紗帽,系鸞帶,胸前綴有蟒紋補子,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他總有這樣的能力,不管何時都能奪人心魄,叫人看一眼就挪不開。 阮瀾夜帶著司禮監四位秉筆、隨堂太監上奉天門。 錦玉心中輕笑,他倒是明目張膽,滿朝的文武大臣,就連一品大官也沒有穿蟒服的。高祖時曾有規制,貴而用事者,才得賜蟒。如今半個禁宮都在他手底下,穿什么衣裳自然也沒人敢置喙。 司馬鈺懵懵懂懂的,他大概還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么,只任由錦玉牽著他。登極儀式繁復,一直到晌午才算完成大半,剩下的自有禮部和司禮監接手,皇帝等大禮過后就能回乾清宮了。 帝王登極要穿冕服,戴冕冠,佩大帶大綬,一整套下來一點也不必自己這套‘洪福齊天’簡便。錦玉牽著司馬鈺從乾清門入后廷,路過月華門時,司馬鈺突然拉了拉她,她低頭輕聲問:“陛下怎么了?” 錦玉見他眉頭緊蹙,不免有些擔憂,忙低下身子,他手卷喇叭湊到她耳邊,氣息噴在她的耳蝸里,囁嚅道:“娘,我想出恭?!?/br>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從月華門到承乾宮還有程子路,剛剛在奉天門的時候他就想了,可是那會人太多,好不容易等行完大禮,這會有些憋不住。 錦玉兩眼愣愣地,他剛剛叫她娘?這是平頭百姓家的稱呼,在皇家是不常用的,說到底她不過才大了他七歲,她要是能生出這么大的孩子,豈不成了妖精?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像大人那樣,撐了這么半天也是難為他。她四下里環顧周圍,屏退了下人,只留了曹大伴,帶著他隱進了月華門,這里是接待外來賓客用的地方,平常不大有人來,邊兒上有個小廡房,忙叫了大伴進去服侍他。 司馬鈺匆匆進廡房,忽又伸出腦袋喊她:“母后,你不要走?!?/br> 錦玉站在臺階下,回頭瞧見他的模樣,不免有些好笑,穿得倒是人模人樣。但隨即一想,即便是皇帝也要出恭,遂莞爾一笑道好,說她不走就在門口替他把風。好歹也是堂堂皇帝,叫人看見像什么樣子呢。 今兒是宮里最忙碌的日子,昨兒積雪還未消融干凈,門海缸①上積了厚厚一層。南方不常下雪,就算下也只零星飄兩點,根本堆不起雪來,錦玉在建甌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雪,不免心生雀躍伸手去觸碰,美人肌配白雪,有種神圣的意味。 “果真芊芊玉手?!鄙砗笸蝗挥惺稚焐蟻?,錦玉猛地縮回手,一轉頭便撞上來人胸膛,一身暗綠團龍補子跌入眼簾,錦玉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就被人圈在懷里。 錦玉心里擂鼓似的,心想哪里來的登徒子。這兒離乾清門不遠,估摸著是前朝還沒走的哪位大臣,剛要開口就聽得他問:“本王問你,你是哪個宮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