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溪眉心微蹙了蹙：“我沒有認為那是喜歡或是什么……總之是一種不恰當的情緒。我和她的家人聊過，綿綿她和同齡的孩子不一樣，小時候意外失去父母，她沒有什么安全感……你可能無法想象，她小時候會因為一篇講到時間和死亡的課文，回家趴在我的膝頭上大哭。所以我……”

    她說著說著停下來，沉默了半晌才笑了笑：“所以我只能盡可能的待她更好一點?？赡苁俏易龅牟粔蚝?，沒有讓她覺得安心?！?/br>
    就像那次……那次她在醫院，站在走廊上聽到綿綿在病房里壓抑哭泣的時候，她就覺得她做錯了。

    溫治臻認真聽著，微微點了點頭：“可我看來，你做的已經不錯?！?/br>
    裴松溪輕輕舒了一口氣：“不是。最開始我就仔細考慮過，以我的性格，其實不適合跟小孩相處。我給不了她成長過程中需要的關心和疼愛，給不了細致周到的陪伴，這些我都知道?！?/br>
    她不是個寬容溫和，情緒穩定的成年人，性子太冷，也不愛與人親近，對綿綿一向關心尊重多于愛護，尤其是在她步入青春期以后，她給她空出了很多空間。

    可能是因為她沒有把握好這個邊界，太過冷淡，所以郁綿才會更主動的尋求她的關注，希望得到更多的關愛，例如索要擁抱、想跟她一起睡……還有那個有儀式感的晚安。

    溫治臻有些不太認可的搖頭：“那你要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裴松溪低頭笑了笑：“距離和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她的家人對她很好，她會慢慢回到她的家庭。在學校里，她會見到很多的人?；蛟S她很快就會在大學校園里遇到喜歡的人。她現在還太小了，等她再長大一點吧，應該就過去了?！?/br>
    溫治臻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那你呢？”

    “我？”

    “你現在看起來并不好。你的情緒狀態似乎并沒有你說的那么穩定，有見心理醫生嗎？”

    裴松溪猶豫著點點頭：“有跟周清圓通過電話?！?/br>
    她不是不想念郁綿的。

    她是她的家人，是她親手種下的玫瑰花，更何況她再沒見過比她更溫暖可愛的女孩子了。

    “她怎么說？”

    “沒有說太多，她最近和沈素商在糾結要孩子的事情，沒有太多時間。有的問題只有當事人才清楚的，我沒事的，我是成年人了，會用理智管理情緒。綿綿才……才剛剛十八歲，她太小了?！?/br>
    溫治臻很不認同：“不，松溪，你可能沒你想象中那么堅強?！?/br>
    裴松溪無所謂的笑了一下：“都行吧?，F在我暫時沒想太多。我大哥的醫藥銷售公司現在在我手上，郁家那邊郁安清在管事，她人還不錯，承諾以后會把一半以上的股份和收益給綿綿。我剛跟她達成合作協議，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我沒時間想這些?！?/br>
    溫治臻想起她最近半年拼命工作的狀態，又聽到她后半句話，有些了然的笑了笑：“你啊，永遠這樣?！?/br>
    原來還是為了那個小姑娘。

    裴松溪不再回話。

    夕陽即將落下，她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伸出手掌，感受到光落到掌心的溫度。

    她驀然想起了永州大學的雨夜，想起了窗臺上的那盞燈光，明明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此刻卻又明晃晃的照到她心上。

    永州大學的寒假很短，榮獲全國大學假期長度排行榜上的倒數第一，真正開始放假的時候已經到了一月底。

    郁聞青早早給郁綿打過電話，開著輛凱迪拉克在學校門口等她。

    郁綿拖著行李箱，看到他身后跟著的兩個黑衣保鏢，還是無奈又好笑：“爺爺，您怎么又帶這么多人？”

    郁老先生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懂，小孩子家家的，別關心太多。好了，我們上車?！?/br>
    郁綿坐上車，有點困，剛瞇上眼睛就聽見郁聞青嘆氣：“這十幾年，我經常一想到你爸要走的那天。司機說要送他，我不讓。如果當時我答應了，或者挽留他了……一切可能就不會發生了?！?/br>
    “爺爺……”

    “我現在一看到電視上說的女大學生放假回家路上被拐賣，我就擔心啊。你說你，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來，可不敢再把你弄丟了，要不然死了以后也沒臉見你爸爸啊?！?/br>
    郁綿被他說的一怔，眼眶紅了。她第一次感受到有種近乎親情的情緒在胸腔里激蕩，溫暖而真誠。她輕輕握住了老人的手，笑了笑：“我長大啦，不會再走丟了?！?/br>
    郁聞青摸了摸她的腦袋：“哎……好，小綿長大了。爺爺也放心了，你奶奶還念叨著你呢，你今年去哪過年??？”

    郁綿被他問的愣住，她下意識的想說回明川，可是她想起裴松溪，眼眸黯淡了下去：“我……我去清寧可以嗎？”

    郁聞青一喜，緊緊握住她的手：“你也想回家過年嗎？小裴那里說過了嗎？”

    郁綿低下頭：“還沒有。我……我打個電話給她?！?/br>
    郁聞青很期待的看著她：“哎，你打，你打，說話要注意一點啊，畢竟小裴養了你這么多年，她對你肯定也有感情，一下子知道你不回去，應該會很難過的?！?/br>
    郁綿笑的有些勉強：“可能吧?！?/br>
    她撥下裴松溪的電話。

    距離上次跟她說話剛好一個月。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還沒等她開口，郁綿就搶先說：“裴姨，我放假了。我有件事想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