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她在床上撲騰,活像上了岸的魚,好半晌才頹喪的嘆了一口長氣,一偏頭,從窗口看到凄迷的月光。 夜色是這樣孤寂,同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樣。 顧浮游把自己蜷起,她和她爹的關系是一塊心病,是沉疴,都說諱疾忌醫,大抵就是她這個模樣,旁人要來醫治時,就會心生抗拒。 現在靜下心來想想,其實鐘靡初說的并沒有錯。 就算敞開心扉聊一聊沒有用,但想要改變,不管有沒有用,總要跨出這一步。 耽于現狀,什么也不會變。 顧浮游翻了個身,拉了拉被子,自言自語道:“不該跟她說那句話的。明天去給她道個歉罷?!?/br> 翌日,顧浮游依然睡到日上三竿,只因晚間想心事想的睡不著,到了白日便睡不醒。 她慌慌忙忙洗漱,整理好了來敲鐘靡初的門,鐘靡初照舊不在。 她找了出來,遇著陸石青,聽她說鐘靡初在書房,她便又往書房去。 書房房門關著,顧浮游敲了敲門,無人來開門,她叫道:“鐘師姐?!?/br> 她感覺到書房內有人,在她說話時輕腳走到了門邊。 “鐘師姐,我有話跟你說,你能不能把門打開?” 這里雖然是她的家,她可以強行開門進入,但是以這樣的方式開頭的道歉也太沒誠意了。 門內的人沒有動。顧浮游說道:“鐘師姐,我是來跟你道歉的?!?/br> 屋內的人沒有應答。顧浮游雙手背在身后,不自在的扭著身子,許是她性子太過輕佻,莊重的道歉讓她無所適從:“對不起,我,我昨日說的話太無禮了,我本意并不是想傷害你。那些話順嘴就出來了……” “我當時惱著,就什么也不顧了?!彼蛑欤骸拔疫@個人性子就是這樣子,很糟糕是不是??偸窍认氲阶约?,嘴又欠,做事又輕佻沖動,我知道的,我有很多缺點,我不好……” 她手指捏著額邊的頭發往下順,只管把頭低著,好像鐘靡初就站在跟前似的:“但是我會改的,我會一點點改的?!?/br> 她一會兒左手握著右手,一會兒右手拽著左手,抬頭望著房門,說道:“鐘師姐,我……” 她聽到房里噗嗤一聲,不知是誰笑了。 顧浮游愣著,話就僵在那里沒有說下去。 房門慢慢打開,顧雙卿走了出來,說道:“二弟啊,我沒聽錯罷,我們家三姑娘要什么?” 顧懷憂舉著一本書,半遮著忍俊不禁的臉:“要改邪歸正?!?/br> 顧浮游從脖子根到臉,漲紅了一片,她叫道:“怎么,怎么是你們!” 顧雙卿笑道:“我們在書房看書啊,怎么不能是我們?” “你,你們,怎么不出聲的!” 顧懷憂笑道:“出了聲,怎么能聽到你這番肺腑之言?!?/br> “顧懷憂!” 顧雙卿與顧懷憂相視一眼,俱是朗笑出聲。顧雙卿道:“三姑娘啊,大哥就從沒見你在誰跟前主動服過軟。想當初大哥勸你,都要苦口婆心,勸的口干舌燥,方能讓你不情不愿,勉勉強強的低個頭?!?/br> “哥哥!” 顧雙卿看了看天:“今日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三姑娘不僅服軟,自己認錯,還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愿意主動改之?!?/br> 顧浮游臉上更紅了:“哥哥,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 顧懷憂笑道:“不知鐘師姐用了什么妙法?!?/br> 顧雙卿笑道:“二弟啊,你先前說她性子收了許多,我還不信,如今一見,所言不虛!鐘姑娘真乃神人也!” 兄弟倆一唱一和。顧浮游氣沖沖的轉了身,往外直走:“我不理你們了,這輩子都不理你們了!” 顧雙卿在檐下叫道:“鐘姑娘去練武臺了,正訓你的那只靈獸呢?!?/br> 遠遠的顧浮游還能聽到他倆的笑聲,她咬牙切齒,跺著腳走,恨不得將那地一踏一個窟窿,任憑迎面涼風吹拂,她臉上依舊燥熱難減,艷紅難消。 她從角門進到練武臺,將將踏進廣場,一道白影攜著勁風迎面飛來,她連忙側身躲過,緊接著便聽見一聲吼,一道黑影緊跟著撲來,追上那白影。 顧浮游叫道:“阿福?” 那黑影轉過身來,口里叼著一只青花瓷盤,見她過來,尾巴直擺。 宜兒走了過來。阿福立即松了口,讓宜兒將那青花瓷盤拿走,它蹭了蹭宜兒,前肢緊繃,一副再來一次的準備。 顧浮游皺眉道:“宜兒,你怎么拿這個耍它,這不是它玩的!” 宜兒茫然道:“但我看別人都是這么跟狗鬧的呀,阿福它也很喜歡接盤子,阿福,是不是?” 顧浮游道:“阿福才不是狗,它是震卯!” 阿福叼過瓷盤,遞到顧浮游跟前,想讓她一起玩。 顧浮游心里有一種難言的悲哀,她想起了地洞中自己面對左天伊時的無力。倘若沒有掩耳鈴,她也不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就算有了掩耳鈴,依然護不住人。 她望著阿福說道:“你不是狗,你是震卯??!你是吼雷霆,震蒼穹的震卯??!” 阿福將瓷盤往她懷里塞?!澳?!”顧浮游氣笑了,在它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 背后一道聲音說:“它還小,算來幾個月大罷了,貪玩些也尋常,震卯的傲氣并不會就此泯滅,讓它鬧罷,能有自己喜歡的事,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