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兩人默契地沉默了一會,時染先開口,“謝謝阿姨?!?/br> 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蘇芮依舊沒有跟她說話。 一直持續到晚上,或許是害怕蘇芮尷尬,又或許是害怕和蘇芮獨處,她加入了和小姑娘以及其他村里的人夜釣的行列。 期間因為她心不在焉,一條魚也沒有釣上來,反而魚餌被吃了不少。同行人里有個小伙子笑她不是過來釣魚,而是過來喂魚的。 她笑而不語。 時染想,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就像她本來帶蘇芮來孝州是為了能夠和她復合,最后卻產生了新的矛盾一樣。 蘇芮會討厭她吧,這樣一個不負責任、沒有計劃的她,完全不同于十年前那個理性的時染的她。 回到小姑娘家里的時候,已經臨近午夜十二點,家里很安靜,靜到她覺得呼吸都應該小心翼翼。 她屏住氣,迅速又安靜地洗漱。 女孩已經睡去了,整個屋內只有她一人孤獨地清醒著。 她站在她和蘇芮的房門前,手握住門把,卻遲遲不肯推門進去。 要不就這樣站到黎明吧。時染想。 夏夜的風微涼,從門內穿過,輕輕拂過她的發間,帶來一陣草木的清香。 還帶來些微低低的抽泣聲,從她們的房間里傳出來,一聲一聲有如芒針刺入她的耳膜,直擊內心。 心臟驟然發緊,她推開門,腳有些發麻,一個趔趄,她險些沒站穩。 顧不上被桌角撞紅的膝蓋,她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床上那個緊緊抱著被子抽泣的人身上了。 卸下了所有的防御,蘇芮的鼻尖微微發紅,鴉羽一般濃密烏黑的眼睫上墜著淚珠,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里透著粉紅。好像一只被露水打濕毛發的小奶貓,楚楚惹人憐愛。 如有鉛注,時染雙腿沉重得挪不動腳步。 她聽到了蘇芮口中喃喃的話語,“不要走……”她好想抱住這個女人,告訴她自己再也不會走。但是她挪不動腳步,愧疚拖住了她。 仿佛凌遲。 她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或許是好幾秒,或許是好幾分鐘,又或許恍恍惚惚過去了好幾年。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肌膚,留下斑駁痕跡。終于,理智的弦如她所愿崩斷,她把蘇芮擁入懷中。 “我不會走,我不會走,我永遠陪著你……” 蘇芮的頭緊緊貼在她的胸口上,她想,如果現在蘇芮醒著的話,一定能聽到她鼓噪不休的心跳。她不能想象蘇芮在夢里遭受自己離棄的樣子,她簡直是千古罪人,她怎么能給蘇芮帶來這么多不好的回憶呢? 蘇芮的氣息漸漸平穩了,她的手揪住時染的衣領,一副怎么也不打算放開的樣子。時染任由她抓著,手輕輕撫上蘇芮柔順的長發,不敢用力,不忍用力,默默順著發絲撫摸。 對不起。即使已經說了無數遍,她還是想不停地重復下去。只是她也知道對不起沒有用。 月牙是灰白色的,她從來沒想過她會有一天這樣定定地看著月牙的變化,看著天空從黑到灰再到白。她差點以為她就要和懷里的女人呼吸融為一體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光亮,蘇芮的睫羽輕顫,似乎快要醒過來,時染想要抬起手為她遮光,驀然發現手腳都發僵,不受自己控制。 蘇芮知道自己又做那個噩夢了,她已經夢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了時染的身體,她強迫自己醒過來,因為她知道再不醒來的話,就會夢到更加可怕的東西。只是她接觸到時染身體的時候,發現身體是有溫度的,熟悉的溫柔的溫度。 夢里的時染抱緊了她,承諾愛她陪她。 真是美夢。 該醒了。 她睜開眼睛。 老天爺,為什么一個人不能具備即刻停止自己夢境的能力呢?她皺起眉頭。 蘇芮看著眼前這個目光有些發愣,木訥地摟著自己的時染,一時間氣從心來,“你的狗屁承諾都是騙人的!” 她直起身子狠狠地咬住時染的下嘴唇。 鐵銹味的血液在她的口腔中暈染開。 今天的早飯是時染和蘇芮兩個人準備的,兩位jiejie說因為她們認為總是麻煩蘇mama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早起準備了早點。 阿瑞總覺得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她吸了一口豆漿,又舀了一勺豆腐腦塞進嘴里。吃一口她就知道了,這兩道菜都是一條街外的王師傅家的。 “小時jiejie,你的嘴唇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蘇mama啐她,“小孩子問那么多做什么?” 阿瑞不明白這跟是不是小孩子有什么關系,想要反駁蘇mama,還沒開口就聽到了蘇芮尷尬的解釋:“她嘗豆腐腦的時候被燙傷了?!?/br> 時染用手捂住嘴,裝作在咳嗽。 不管怎么說在嘴唇上貼創可貼都太奇怪了。這不怪她!這都是蘇芮一定要給她貼的!她在心里無聲地控訴。 用完早膳,蘇mama支開女孩去喂雞,投來贊許的目光,對她們曖昧地笑,“看來你們把我的話聽進去了?!?/br> 蘇芮想,蘇mama一定誤會了什么,但是她覺得這件事解釋起來太羞恥了。 她和時染一起洗菜。 她們那天挖的野菜,菜根處還帶著濕軟的泥土,泡在清涼的水里,把水染成了棕褐色。潔白光滑的手在水池中揉|搓菜根,蘇芮的神情有點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