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所以你認為,如果太過震驚，就有可能幫助你覺醒情感？”新任的心理醫生如此提問,男人穿著嚴謹的三件套,同向來穿著西裝的患者有些相似,看起來沉穩而可靠。

    漢尼拔原本是約書亞用來打算為不存在的心理陰影蒙混過關的對象，但是作為久負盛名心理醫生，他的確相當優秀，經過初步接觸，約書亞知道對方不是什么普通人,卻無疑是此時最好的交流對象。

    “你覺得那種感覺是震驚？”坐在醫生對面的改造人揚起眉，他的氣質并不像平常時那么溫和,但也沒多具有攻擊性。

    既然他來相談的就是他情感障礙的事,約書亞自然沒有再隱瞞這一點,即使不論醫患保密協議，他也知道漢尼拔不會向其他人透露,偶爾，過于危險的對象反而更容易為你保守秘密。

    “你說那和驚訝相似?！北环磫栙|疑，金棕短發的醫生也沒有什么不快的情緒,只繼續道：“當事情的發展超出原本預料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感到驚訝，但根據性質的不同，驚訝之外還會附帶別的感想,你認為那會是感動嗎？還是悲傷？”

    這個問題讓約書亞的上半身向前傾了傾,“為什么你覺得還有可能是悲傷？”

    “莉莉是為了保護你才殺死了你們的舅舅的?！睗h尼拔說,“但真相不是這樣?！?/br>
    琥珀色眼瞳的青年看著面前的心理醫生，聽見對方繼續道：“哥哥和舅舅都是她的家人，沒有家暴、沒有虐待，兩個都是她喜歡的家人，她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愛的人才這么做的，她只是在保護一個在她看來的受害者，為此殺了施惡的人?！?/br>
    “如果你才是那個試圖傷害人的一方，她也會為了你殺死奈德嗎？或者僅僅是冷眼旁觀，她能做到嗎？”男人最后做了總結，“驅使她行動的是良知，而不是愛?！?/br>
    約書亞緩慢地眨了眨眼，“所以我的悲傷在于……”

    “你愛她?！贬t生說，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蠱惑什么，“你真的把她當做了親人、meimei，能為家人做到許多事，但只要你不是受害者，她就不會為你做到那樣?！?/br>
    他的確不是受害者。

    或者說，他是，奈德想要傷害他是的的確確出自其自身的意愿，他曾經高估了他的舅舅，錯以為對方是能夠理解他的那類存在，這沒什么，不過是孩童時期，自然也會做出不夠成熟的錯誤判斷，而實際上奈德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當他脫離了原本的家庭，使舅舅成為了他和莉莉的監護人那天，他們像以前一樣共同彈琴，見到從合唱中發覺事實真相的奈德看向他的神情時，他就知道他高估對方了。

    奈德知道一切事情都是他計劃的，當然不會再把他當做需要寵愛保護的無辜小孩，可惜高估的意思就是，舅舅相比他多活的那些年時光也不會為揭露真相或是打敗他有什么作用，甚至可悲得明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也依然控制不住的需要他。

    照正常人類的總結，那大約可稱又愛又恨，奈德將他當成惡魔，既恐懼又渴望，不可否認，這其中有他cao縱的結果，縱使舅舅再讓他失望，也已經是唯一的監護人對象了，他沒打算去孤兒院，那就只能使自己的日子好過些，當然也有實驗的因素，但對一個未成年人產生欲|望，那就是奈德自己的問題。

    他只計劃讓他的監護人聽話點，又沒有勾引對方，不過他也能理解奈德在那些年里是如何備受折磨，能力手段上的差距無法用正當途徑打敗他，出于恐懼，也不可能真的碰他，難以忍受一生都活在他的控制之下，失去理智直接襲擊其實是順理成章的。

    因此在被攻擊的事情上，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受害者，莉莉大概是從奈德對待兩人不同的態度里發覺蛛絲馬跡而懷疑的，但在整個過程里，要說奈德深受約書亞的精神折磨也不能說錯，他清楚奈德的狀態，已經準備好控告對方猥|褻未成年人或者殺人未遂，只是莉莉的行為稍微出了點意外而已。

    漢尼拔的話一部分確實沒有錯，可惜奈德如此痛苦的緣由就是精神上的折磨，而這精神上的折磨是來自他的，換言之，在精神cao縱的領域，即便他不稱自己是佼佼者，萊克特醫生的引導也很難讓人忽視了。

    “如果我真的有悲傷的感覺的話，那也大概是為了可憐的舅舅?！辈徽搶λ母星橛卸鄰碗s，奈德對莉莉還是正常的，最后卻是被以為無害的侄女殺死，也算可悲，遺憾的是，他也確定自己沒有悲傷的感情，“我不愛她，我知道她的行為出于良知，所以也不會為此而悲傷?！?/br>
    “僅僅是名為觸動的東西罷了，為什么你要用如此拙劣的方式引導呢？”棕發棕眼的改造人歪過腦袋，“我在乎莉莉，但不像你那樣愛自己的meimei，你也明知道這不會管用的，就算我跳過第一個陷阱后真的對你接下來的引導放松了，可你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紅棕眼瞳的心理醫生凝視著對面的患者，片刻的沉默后，他回道：“也許因為我是個浪漫主義者吧?！?/br>
    “對任何心理學者來說，你都是十分具有研究價值的例子?！睗h尼拔交疊了自己的雙手，“可在我眼里看來，那點觸動已經足夠獨一無二了，復制后就毫無美感，追逐所謂完整的情感是世俗的可悲?！?/br>
    “我理解你對庸俗試圖遠離的心態?！奔s書亞這么說，臉上并未顯出任何理解性的神情，像這只是某種客套敷衍，他向后重新靠在沙發椅背上，“所以你當那是藝術品？”

    對于這個問題，漢尼拔并沒有否認，卻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道：“你試圖學會感情的根源是在于對家人的需求，我們來談談這個吧?！?/br>
    約書亞沒有反對，他聽見自己的心理醫生接著道：“與其他社會關系相比較，家庭關系最為密切深刻，它包含諸多功能，也是在許多情況下相對來說最有用的聯結方式，但是你執著于擁有家人，是基于對其何種功能的需求？”

    “你試圖建立家庭關系，是基于對何種功能的需求？它包含在學術上概括的功能里嗎？”棕發的改造人回問，語氣平靜，辦公室再度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后三件套的心理醫生朝他笑了笑。

    約書亞回到家里的時候彼得已經坐在客廳里了，這倒沒怎么出乎他的意料，鑒于他的的確確是第一次談戀愛的事實，除了書籍與網絡上提出點名的約會方式，對于已經確定關系且平穩下來的情侶來說那些東西都沒什么用處，因此他聽取了庫珀博士的建議。

    日常相處只要日常相處就可以了，有規律的確定每次見面的主題也對雙方的生活比較方便，他和彼得都采納了謝爾頓的建議，并參考了他們的安排，今天是電影之夜，意思就是兩個人坐在家里看電影吃東西聊天的日子，彼得會在這里不奇怪。

    奇怪的是今天的內容。

    彼得在播放前告訴他這盤碟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來的，但是復仇者的前輩們知道今天他要跟約書亞看電影，所以可能是他們送的，所以他們同意先看看這一盤，如果不好看，那么再換彼得原本準備的那部。

    這就是約書亞面無表情的看著屏幕里另一個自己同樣面無表情地拿起鞭子抽了下去的原因。

    “這是……”一旁男友的聲音艱難地響了起來，“你在哥譚的時候還是有人造假打算誣陷你？”

    不得不說，約書亞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莫里亞蒂會把自己跟九頭蛇的事情抖出來，換成了這個倒是讓他沒想到，但是他也沒有準備撒謊，“這是真的?！?/br>
    “所以就是你在哥譚時那群人渣逼你做了這種……”年輕英雄的語氣聽起來愈加憤怒，這視頻里的場景實在難以讓人想到好的方面上去，但見里面播放到現在也似乎沒有什么進一步的親密接觸，他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卻也沒好看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