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問青山_分節閱讀_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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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傳來一聲悶哼,方才以劍偷襲的人被他打回去的劍洞穿心口,釘在了后面不遠處的樹上,立時咽了氣。 他一手抱著唐昀一手應對四面八方來的攻擊,時間一久他疲態盡顯,好幾個當口差點被捉到破綻,饒是他再怎么反應迅速,一劍將對方斃命之前,肩背上還是受了傷,傷口往外滲血,隱隱作痛。然這些于他而言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唐昀的呼吸越來越輕,臉色愈發蒼白。 ——他們沒有時間了。 而那邊,單修明不敵司徒劍,做了人質,明晃晃的劍就放在他的脖頸,陽光照下來反**白秋令眼中,他一陣目眩,將唐昀又摟得緊了些。他從不是無情之人,可這一腔熱騰騰的對生命的無限珍惜,到了這一刻全都不作數了——他想,若是單修明還能再堅持片刻,或許他就能帶著唐昀和橫君劍安全躲進飛星谷,哪怕是用單修明的生命做代價。 司徒劍將單修明交給身后手下,一步一步朝著白秋令靠近,白秋令滿心滿眼都是傷重的唐昀,手搭在他脈搏上感受著那微弱的跳動,一時不察,竟被不知何時圍攏在他身后的人踢了一腿,單膝跪跌下去。 他以清羽撐地,那依然寒光四射的寶劍重重插進泥土中,噌的一聲響,分外刺耳。危急時刻他亦不知凌君采藥路過谷前,恰好看到他將橫君交到了司徒劍手中。 * 少年劍客的一身傲骨也就此折斷,白秋令見凌君盛怒之下根本無意聽他解釋,撲通一聲跪在原地,懇切地鄭重承諾道:“谷主救命之恩,此行就算是刀山火海,晚輩也定將橫君取回!只是——只是他的性命......” “讓你取劍你便取劍,你不問緣由不問是非,”凌君冷笑一聲,越過白秋令上前將地上的唐昀打量了一遍,“這人當真對你這么重要?” 白秋令肩頭一松,許多畫面在眼前閃回,凌君這句話仿佛又一次提醒了他。 原來他什么都不甚明白,現在卻為了唐昀,其他的全然不顧,只想救他性命,將那未出口的半句話說給他聽。 他雙唇一碰,緩緩應道:“重要?!?/br> 凌君聽他一言笑得便更囂張,回身譏諷道:“年少無知,這天下便沒有什么能重要得過自己的性命!” 白秋令沉默頷首,清羽哐啷一聲落在地上,雙手緊握成拳,片刻后一字一句道:“谷主既答應我,取回橫君便救他,我此去臨海山莊十五日必返,還請谷主幫忙照看?!?/br> “七日,你只有七日——”凌君復而走到白秋令面前,并未開口讓他起身,但語氣軟了許多,低頭看他一眼又道:“不過是傷及心脈,旁人救不了,我飛星谷有的是法子救他,但若是你不將橫君七日取回,他必死無疑?!?/br> 白秋令猛地抬頭,情急之下他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急道:“此去臨海山莊就算是一刻不歇快馬趕到,也得三天...” “我不知你二人是如何取得橫君,能將橫君從戒備森嚴的臨海山莊盜走,實屬有些本事,但若只有你一人,那便是兇險萬分?!绷杈f罷,抬手袖中便飛出兩枚飛針直直釘進唐昀的胸前,白秋令反應極快,飛身撲到唐昀面前,仔細查探他的傷口。 “前輩這是!” “你若再耽誤些時間,回來就只有領他的尸體了?!绷杈嘲浊锪钜谎?,上前將人推開,竟然抓著唐昀的衣領把人扛在了肩上,頭也不回便朝谷中走,“飛星谷向來說話算數,你若是還有命七日之內趕回來,這人就死不了?!?/br> 白秋令眼下沒有別的辦法,跌跌撞撞起來跟了幾步,卻被凌君一排飛針攔在了谷前。他看著遠去的凌君的身影,上下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再說話,一咬牙飛身離開,朝著臨海山莊的方向而去。 * 飛星谷在西面人跡罕至的深山中,而臨海山莊臨海建在這最東面,白秋令來不及問為何凌君執意要橫君劍,披星戴月便趕了整整三日的路,終于在揚蘭城暫歇了一個時辰,抓緊時間將這萬分緊急的情況告知了憑樓閣。 他手書一封寫給了程青懷,讓她一日后至臨海山莊接應,若子時他還未出來,那便要帶人硬闖,殺出一條路讓自己把橫君劍送到飛星谷凌君手中。 自然是等不到程青懷的回信的,他孤注一擲只身潛進了臨海山莊,還是走的與唐昀初遇的那個山林,將兩人一路追逐而過的林間小道又走了一遍。他站在唐昀當時小憩的樹下仰頭看了許久,不見自己面前輕紗擺動,忽而想起當初自己帶席帽遮了一張總是招惹是非的臉,卻還是莫名其妙吸引了唐昀的目光——此時他才細細思索,為何人海茫茫,只是那驚鴻一瞥,就成 了唐昀口中的“最好看”和“最喜歡”。 何時開始,他的記憶之中唐昀已占據了大部分,對唐昀的感情也占據了他整個人的大部分。想著,他便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不講道理,竟然生生將他密不透風一人獨行的人生撕開一條縫,囂張霸道地擠了進來。 臨海山莊加強了防衛,這守衛換班之際都十分謹慎,白秋令在最近的后山門潛伏了許久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進入山莊。他輕巧地一躍而起,伏在屋頂瓦片之上,警惕地觀察院中的動靜。 此前不知唐昀是在何處取了橫君劍,他只憑直覺猜測司徒劍不會將橫君放在輕易能讓人拿走的地方,且經過這次風波,要重新拿到橫君離開臨海山莊恐怕是難上加難。 他一直等到夜深人靜,臨海山莊卻還是燈火通明,司徒劍時不時從屋里走出,招來管事問情況。這臨海山莊的弟子也像是不知疲倦,輪流值守未有一人松懈,整個山莊密不透風,他思來想去,又趁著司徒劍回屋的空當輕手輕腳從屋頂直接掠向了后山。 臨海山莊的后山倒是與其他門派一樣,靜謐而不可測,白秋令仔細觀察了周圍環境后,一腳踏入了一個避無可避的劍陣。 破劍陣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自小他便與劍打交道,除了偶有幾個套路清奇的劍陣,這天下劍陣他幾乎都從書本上看過,也在司言的帶領和教導下布陣破陣,眼下這劍陣根本困不住他。 他很快從劍陣中出來,退了幾步抬手一劍直搗陣眼,眼前這萬劍齊放的劍陣立刻應聲停下,面前的空地上僅僅只有一把劍靜靜躺著。他上前查探一番,站在陣的中間分別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望出去,腳下一頓,而后朝著東方走了出去。 不出意料,他再次一腳踏入了第二個劍陣。 他心無旁騖地破陣,與剛才的劍陣不同,這陣看似只有一把劍,實則是真正的萬劍齊放,危機四伏。他抬手攔**側破空而來的劍風,推掌相迎,那劍尖堪堪在他手心轉了幾圈,倏而便原路折返,又消失在那千萬道劍影之中。 這劍影變幻莫測,白秋令蕩開身前的劍,卻已避不開腰側的橫劍,他閃身往左,一腳踏上腳邊石塊,縱身一躍足尖輕點在清羽劍身,借力翻騰一圈,周身內力爆發,由內而外生生將整個劍陣的劍震得一顫,他抓住這契機,一把握住清羽橫掃,懶腰將這劍陣“斬斷”,撕成兩半。 他翻身躲過紛揚落下的殘劍,咽喉一熱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來,腥甜溫熱的液體從他齒間滲出,伴隨而生的還有胸腔的灼熱感。他知自己這是方才內力爆發,卻來不及收斂,那股強大的內力回來的時候便沖撞了他的心脈,直接撞“散”在他體內,四處游蕩,紊亂不堪,像是一刀一刀在他內臟刮過。 他救人心切,即便察覺了周遭不對勁,但破了這個劍陣還是要繼續往前走——若他猜測沒錯,臨海山莊早便知道他要來取劍,這劍陣一個接一個就是為他設下,目的不是阻止他拿走橫君,而是要將他一條命留在這里。 可司徒劍再狠,終究狠不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