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雁北_分節閱讀_17
顧鉞初沉默了許久,歸雁徊所說的正是他所想的,他知道他該怎么做,可他卻一遍遍地想起家中年逾七十的老母,想起與他聚少離多卻從未有怨言的發妻,想起剛剛年滿五歲的幼孫。 接著顧鉞初的視線又落在了身后掛的那幅畫著帝國北疆的地圖上,最終落在了被稱為“大燕咽喉”的廣寧城上。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當初廣寧一戰,如何能夠取勝?!鳖欍X初終于說話了,他原本洪亮的聲音,此時有些沙啞,帶著說不上的苦澀,“若是可以救主,我又何嘗不想……又何嘗不想……” “若鄰,”這是顧鉞初第一次稱歸雁徊的表字,他甚至站起身來,“祈王淳厚,思維敏捷,你要好好待他,好好教他?!闭f著顧鉞初從手邊,拿起了那個木盒,交到歸雁徊手中,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開?!?/br> 年邁的將軍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我把大燕,交給你們了?!?/br> 顧鉞初的囑托,太過沉重,歸雁徊一時不敢應答,他只得再對顧鉞初施了一禮,而后走出衛所。 遠遠地望見歸雁徊走出來,石卓挺起了幾分精神,接著,他看到一個年輕的軍官拿著令旗出來,石卓的眼睛登時就亮了——那是顧鉞初的副官。 軍官令旗一揮,京中禁軍整齊地向右側一轉,將盾牌收在身前。 石卓見狀,也是一聲令下,幾百家兵便從禁軍的縫隙中魚貫進入宮內,擦身之時,誰都沒有看誰,也沒有任何人出聲,只有整齊的腳步聲,以及時而不時的鐵器碰撞聲音。 當石卓的家兵都沖進了京城時,歸雁徊才注意到,溫珩正站在那些家兵的身后。 歸雁徊忽然后怕了起來——若是顧將軍未退兵,恐怕溫珩就會血濺于此。他們的斗爭從來就是這樣,若不成功便成仁。 “殿下?!钡葴冂褡呓?,歸雁徊才終于露處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顧鉞初的木盒藏在他的袖中,沉甸甸的,歸雁徊忽然有一種錯覺:這萬里江山都在此時,壓在了他的身上。 可溫珩沒有回答他,年少的王爺走過來時,一直壓著腳步,直到那人就在眼前了,才終于壓抑不住這一天的擔心與焦慮,他沖上來,一把抱住了歸雁徊,少年的身體還未長成,他的頭埋在歸雁徊的肩膀上,歸雁徊發現,溫珩在抖。 “好了,好了?!睔w雁徊拍了拍溫珩的背,可溫珩還是未松手。歸雁徊也就伸出手來,手臂虛環在了溫珩身上。 感受到背上那個似有還無的重量,溫珩無法克制地將歸雁徊抱得更緊,這時溫珩才徹底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已經不知在什么時候,走進了他的心里。 公元1482年,33歲的景承皇帝輕輕吐出幾口濁氣,在向傾陽的哭聲中,走完了自己心力憔悴的一生。 戶部侍郎仇貞良、兵部侍郎石卓于當日帶兵進入皇宮,迎軟禁于南宮的洪德皇帝為帝。 洪德帝復辟后,景承皇帝謚號煬,曰不奉禮,曰不親長,以親王禮葬,一干妃嬪順降三等,殉。 原兵部尚書顧鉞初坐謀逆罪,夷九族,顧家上下一百三十七人全部問斬。石卓帶兵查抄顧家之時,除洪德皇帝及景承皇帝賜下的蟒袍劍器外,僅得布匹半箱,文房四件,居所簡陋甚不能避風雨。 兵部侍郎石卓擁立有功,晉為兵部尚書,加俸二十六石。 戶部侍郎仇貞良,內朝之中領原顧鉞初之位,任建極殿大學士。 萬崇文之子萬泫,任刑部侍郎,擢入內朝,任文淵閣大學士。 溫璃、溫珩仍為簡王、祈王,太子未立。 作者有話說: 第一部分到此告一段落,后面將會進入與溫璃和元皇后一派的較量之中。 第9章新帝登基 今天的集市比往常都要熱鬧些。 新皇登基,有罪的人盼著大赦,務農經商之人盼著輕稅,鄉紳盼著在重新洗牌時能多分一塊rou,各人懷著各人的心事,計算著各自的利益,倒好像這天地間換上了一副新的氣象。除了顧鉞初那賣不出去的破宅子,沒有人在意那一晚發生了什么,似乎那件歷史上會大的宮變,還不如百姓今早的一碗熱粥。 岱云盈一早上就起來忙著幫歸雁徊準備明日大禮的物什,現在坐在馬車里乏得要命。 只是她剛一睡著,整個馬車就像撞到了墻上一般,歸雁徊家的馬車破爛,這么一撞簡直要散了架子,岱云盈整個躺倒在馬車里,渾身都疼,一時喊也喊不出來,動也動不了,只能顫顫巍巍地喘著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再睜眼時,就見一個青年正推開歪歪扭扭的棚子,問她:“姑娘,沒事吧?!?/br> 沒了棚子壓著,岱云盈終于是喘上了幾口氣,她點了點頭,把手伸給那個青年,青年一看愣住了。 岱云盈渾身沒一處舒坦,閉著眼睛輕聲哼道:“快拉我起來?!?/br> 聽言青年沒再推脫,兩手一齊將岱云盈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