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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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主,已過巳時初刻了?!?/br> 清歡潦草一笑道:“今年冬日祭祖的一個時辰,我怎么覺得比往年都要快呢?!?/br> 兮姌看著臉帶疲憊的清歡道:“家主昨夜與幾位幕僚和將軍商議了一夜,今早又來祭祖,定是乏了覺不出時辰,該好生歇著才是?!?/br> 清歡想起昨晚與穆云琛的爭執,頓時有點頭疼:“不睡了,準備些吃食,歇會還要解決昨夜自己瞎撩sao闖的禍呢?!?/br> 清歡說著不由自主望向了院中的輕松,含著血絲的漂亮眼睛輕輕眨了眨,無緣無故的自語道:“今日是國子監放榜的日子啊,也不知道他考的好不好?!?/br> 兮姌輕聲道:“家主,穆九公子是國子監本屆筆試的頭名?!?/br> “真的嗎?”清歡笑起來,那忽而展開的明亮笑容一瞬間點亮了她略顯憔悴的容顏。 “穆云琛當初收到國子監筆試的邀請多是家主推波助瀾,長公主出面周旋,崔祭酒為人通透,即便不知家主在其后,也該給長公主幾分薄面的?!?/br> 清歡搖頭笑道:“穆云琛不需要任何人的薄面,崔祭酒也不會那么做?!?/br> 媚嫵看到清歡言之鑿鑿,笑容中又帶著幾分不自覺的驕傲,便怕她對穆云琛留情太深,有心婉轉的提醒道:“穆九公子昨晚惹家主不悅了?!?/br> 想起昨晚上脫衣服那事兒清歡確實不大遂心,雖然穆云琛到底也沒干什么,可不知怎么她就是不舒服。 不過清歡最終還是出了口氣無奈道:“惹就惹吧,難不成你養只小貓小狗被它抓傷了,你還能跟它氣回去?那不是還得養著嗎,畢竟它會給你找樂子,也算有用啊?!?/br> 兮姌見清歡并沒有被感情蒙蔽便不再多言,垂首道:“家主說的是?!?/br> 冬節祭祖后清歡帶著兮姌等婢女回正院,走到廊下還未進屋便遇到了快步而來的媚嫵。 “家主,奴婢收到消息,元林川回來的日子定了?!?/br> 媚嫵在清歡身前行了一禮道:“圣上的旨意是明年開春,也就是家主生辰前后,他必回京?!?/br> 清歡怔怔的聽完后輕聲念道:“哦,元林川嗎,終于要回來了……” 她說著清冷的目光望向院中的大合歡樹——她記得在家學里也有一顆這般粗壯的合歡,她第一次見元林川的時候,十歲的他就站在那棵樹下。 那時也是春天,是她的生辰剛過,合歡新抽的綠芽兒逐漸展開,在明媚的春光中投下細碎的暗影。 那時候清歡還不知道元林川是誰,她好奇的看著那個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半大男孩,聽他用剛變聲時帶著磁性的嗓音問她:“你就是與我定親的宇文清歡嗎?” 清歡那時還是個rourou的團子,五歲的短腿小姑娘。 也就是那年她的生辰,宇文家嫡長女悅靖郡主與元氏門閥世子訂了親。 那天午后,來到宇文家學開始讀書的元林川,在大合歡樹下等到了小團子清歡,送了她一把匕首。 ——“你就是與我定親的宇文清歡嗎?” ——“我是宇文清歡?!?/br> ——“這把匕首給你?!?/br> ——“干嘛?” ——“做我日后護著你的信物?!?/br> 而今,身姿娉婷容貌艷麗的清歡失神的站在書房的長案前,纖長的手指從錦盒中取出了當年十歲男孩給他的匕首。 她已經記不清他送匕首時的樣子了,卻記得他的神情——與以后若干年中每次見到他時一模一樣的神情,肅然,平靜。 清歡將匕首從樸實無華的刀鞘里拔出,多年過去,那匕首依舊鋒利非常,寒光映出了她絕美的半邊容顏。 清歡望著刀影中那半張明艷的臉,又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她家里有最好的家塾先生,學問最好,容貌也是最好,就算是丹陽長公主那不靠譜的小姨媽都會帶著小清歡在窗外悄悄偷看那位子敏先生講課,一時間宇文家學名聲大振。 清歡七歲以后入學念書,作為小郡主她自幼嬌生慣養,又是愛玩的活潑性子,隔幾天就要找點麻煩打雞戳狗,還在書塾里對別家的少爺惡作劇。 能到宇文家念書的并非等閑,不是王孫也是貴胄,小孩子哪里忍得了她天天作弄,她很多次把人惹急了都是年紀不大就不茍言笑的元林川耐不住她麻煩,出面給她平了事。 元林川在宇文家念了五年的書,雖有婚約在身但除了第一次見面送過清歡匕首,那時的他對清歡并沒什么好臉色,當然也不只是對清歡,元林川對誰都沒好臉色。 但是他確實每次都幫清歡平了事,那時不管是誰家的孩子,只要清歡作完事得意洋洋的躲在元林川身后他們就沒辦法了,誰也不敢得罪元林川過去抓她。等元林川沉著臉說句話,他們更是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偃旗息鼓。 瞧瞧,他從小就是這樣一個滿身威嚴的人。 清歡從來沒見過他笑,現在想想,那時他幫她大概也是耐不住這小丫頭總是皮頭皮臉的在他身后狐假虎威找麻煩吧。不過,他還真是天生的戰神,那樣的一張臉帶起兵來,才會無人不懾。 不知他現在是什么模樣了。小時候只記得他眉目端正,雖無極品美男子的胚子卻也是俊朗的,尤其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銳利如鷹漆黑似夜,很能代表他沉穩威嚴的性格。 清歡將匕首歸入鞘中。她想,縱然元林川從沒對她笑過,但至少他答應的事都做到了,他在宇文家讀書五年,就護了她這個四處惹事的小魔王五年。 如果一切都像小時候一樣,父親母親,哥哥弟弟都在,那,元林川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可惜,只不過是“如果”。 清歡再次把匕首放入了多寶閣的最上層,束之高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因為現在的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護著了。 “家主,國子監今日有個新鮮事,奴婢說來讓家主樂一樂?!辟鈯樧哌M屋向清歡盈盈一禮,將穆云玨落榜后大鬧國子監要求重新閱卷卻被判了抄襲穆云琛的事告訴了清歡。 兮姌說的全面,清歡聽得津津有味,末了笑出聲道:“事兒聽起來熱鬧,但我覺得呀,要么這穆五對自己隱瞞抄襲一事太有信心,要么就是他給溫吞慣了的穆云琛坑的不動聲色,活該陪上了仕途?!?/br> 兮姌剛把事說清楚清歡這個大家主就明白了,這分明就是穆云琛早早下的套啊,難怪長公主宴會那日他說當晚就要解決一件家事。 嗯,看來確實有點本事呢,穆小九。 想起穆云琛清歡追溯前塵往事的感慨之意便消失多干干凈凈。 “這倒好了,他比以前更有意思了?!?/br> 清歡說著愜意的躺在家主的紅木大椅上,兩條修長的腿兒翹在扶手上,頭枕著手臂得意洋洋道:“那個穆五可真怪不得穆云琛,誰叫他心術不正拿擰人習慣了,只要人家不再愿意被他威脅他還就被人一坑一個準。這就叫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哼,誰叫他以前欺負穆云琛來著?!?/br> 兮姌見清歡還穿著祭祖的祭祀禮服,建議道:“奴婢讓媚嫵準備著為家主換身衣裳吧?!?/br> 清歡正興致大好的想著穆云玨大鬧國子監一事,聞言立刻坐起來道:“不換了,國子監出榜后事都鬧出來那么久了,穆云琛肯定早看完榜了。走,跟我找他去?!?/br> 兮姌見清歡二話不說就要出門,詫異道:“家主的早膳還沒用?!?/br> 清歡已經歡快的越過了門檻,擺手道:“不吃了,見了他再吃,我跟他一起吃?!?/br> 此時的穆云琛已經在醫館閉目歇息了小半個時辰,自覺身體好多了,因始終不見去找大夫看腦子的聞玉回來,便起身到大堂去尋他。 “聞玉?!蹦略畦∽哌^去剛喊了一聲,便見大堂里圍在聞玉周圍的大夫伙計眼睛都紅紅的,看見他出來那一臉的姨母圣光之同情簡直讓穆云琛后頸發涼。 “云琛你來找我了?!甭動窕剡^頭來,聲音溫溫婉婉的有些像戲臺子上念詞的腔調。 穆云琛下意識的訝然道:“你這是怎么了?” 聞玉那雙極有韻味的丹鳳眼像是哭過,紅紅的一雙眼睛有幾分白兔的溫順,其間竟然還夾雜著未曾全散的哀怨,好像瘦了很大的委屈。 穆云琛愣在了當場,這一定不是他認識的聞玉! 還是胡子一大把的看診大夫先反應過來,對穆云琛熱絡道:“哎呀你這會兒感覺好了?其實脈象上看你胸中熱血未盡,老夫再給你抓幾服藥你帶回去喝著養養身?!?/br> 年紀大一點伙計連忙道:“對對對,得養好身體你們才能好好的過,我去給你們包藥,以后有什么需要再來我們這?!?/br> 聞玉紅著眼睛幽幽的道了聲謝,接著問道:“那診費……” “診費就免了,你們在一塊好好兒的就行!”大夫說的滿臉大方,一點也不像方才小氣吧啦崔診費的他。 聞玉樂了,不過恰到好處的收斂了情緒,笑得非??扇?。 小伙計曹泥馬轉身看著呆若木雞的穆云琛,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唏噓道:“沒想到你們經歷了那么多,哎,太感人了?!?/br> 太感人了?怎么了?他到底“被”經歷了什么?!穆云琛整個人都懵了。 不一會大夫給穆云琛的藥就包好了,聞玉接過一串藥包,仍舊拿腔拿調的千恩萬謝:“那我們走了,謝謝你們的幫忙,他日我們云琛發達了,一定回來重重感謝各位的?!?/br> 他說完拉這穆云琛就走,走了老遠穆云琛才回過味來,一拉聞玉道:“這是怎么回事?殿下跟他們說了什么?” 聞玉一聽“殿下”這倆字就不高興了,給穆云琛使了個眼色。 穆云琛看這會兒的聞玉倒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跟剛才那個傷春悲秋狀的他完全不是一個人,不禁蹙眉道:“殿,不,聞玉,為何大夫連診金都不肯收了?” 開門做生意的又不是出來發善心捐香火,那看慣生離死別的醫館大夫怎么可能輕易給人免了診金。 這么一問聞玉就得意的笑了,手上扇子翻出了花,一攬穆云琛的肩邊走邊說道:“那還不是被我的故事感動到了!我跟他們說我是白梨大觀的當家小花旦,多少達官貴人千金買一笑我都不搭理,卻在一場《西廂記》散場后愛上了一個樣貌美極的書生?!?/br> 雖然聞玉的故事只開了個頭,可穆云琛不知怎么就覺得后面似乎沒什么好話。 “纏纏綿綿的那些事我就不跟你細說了,反正后來我為了那個書生拒絕上臺為權貴演戲,幾十個修羅場的橋段我也不細說了,就說重點?!?/br> 聞玉一臉沉浸其中的笑容:“有那么一個癡迷我的貴公子,因為我不搭理他他就跟蹤我,就在我與書生幽會的時候將我深愛的書生打傷。這還不算,貴公子還要追殺他,我們就一路跑一路藏,相互保護扶持什么的也省略個一萬字吧,反正就藏好之后書生養了很久的傷,我就天天陪他,然后相處得久了就自然而然的**巫山枉斷腸,一樹梨花壓海棠。哦,這個地方我倒是可以跟你好好講講,算是給你普及春宮知識,就……” 穆云琛原本已經聽出不好的端倪要終止這個話題,可聞玉的“春宮知識”成功把他帶偏了,穆云琛現在滿腦子都是不能讓他講黃段子,趕緊打住道:“這些你不必細說?!?/br> 聞玉一臉可惜的嘖了一聲道:“好吧,我還是繼續說我跟大夫他們講的故事內容。書生不是病了嘛,然后得進補啊,那書生補多了就吐血唄……” 穆云琛忽然開口:“殿下我求你不要再說了?!?/br> 他又不傻,這故事里他自己“被扮演”了什么角色要是還聽不出來,他干脆去死算了,當然他聽出來了也很想去死。 “哈哈哈,怎么樣,我故事編的好不好,我跟他們說的可是個完整版,為了減免診費我真是煞費苦心,誒,你看我剛才那個伶人演的好不好?” 好,特別好,簡直要把他嚇死了。 穆云琛覺得自己剛緩過來的身子骨一下又不行了,感覺全身的血都堆在了胸口。 聞玉人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可是編起故事來真叫個百毒不侵葷素不忌,穆云琛實在沒他那么厲害連自己都能帶入劇情,聽了聞玉這個,這個歪門邪道的故事,臉色更白了。 偏聞玉不依不饒還一直問他自己演得好不好,穆云琛想想他那糟心的故事就全身難受,最后又是一大口血吐了出來,而且吐得比之前兩次都要多。 “哎呀,這會兒看著像是吐干凈了,哈哈哈哈?!甭動襁f上一方手帕道,“感覺有沒有好一點,大夫剛才不是說你胸中熱血未盡嘛,這吐出來比你強壓著舒服多了吧?” 或許真的是悶血吐了個干凈,穆云琛真的感覺呼吸完全順暢了,就是心里邊不大是味。 “好了好了,你這得練得臉皮厚一點才行啊,就這么點故事你都受不了,將來秋闈高中入了朝堂,面對多娶個姨娘都能彈劾你兩年的御史們,你面皮這么薄可怎么活啊?!?/br> 穆云琛這會兒也不和聞玉客氣了,一把接過他的手帕擦干唇角血漬,深吸一口氣,他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了,但不想再提這惡俗故事的迫切心情絕不會變。 他蒼白著玉容拉住聞玉衣袖,定定道:“聞玉,我向你保證,我一輩子都不會娶姨娘,答應我,這個故事再也不要講了,我實在,實在接受不了?!?/br> 聞玉要不說是話本子鬼才呢,完全不在意穆云琛說的那檔子事,一門心思都在戲里,若有所思道:“那是你不喜歡我演的那樣的溫柔小意□□型?可我覺得你這個人斯文雅致,應該喜歡那樣的啊?!?/br> 穆云琛覺得沒法跟他溝通了,隨口就道:“不喜歡?!?/br> “那你可就厲害了?!甭動耖L長的手指摩挲著光潔的下巴,深深的思索道:“難道你喜歡風流嬌俏,任性跋扈的?那不是——宇文清歡那種?” 穆云琛蒼白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 聞玉一看他臉紅了,連忙給他順氣道:“我這是隨便想想嘛,想的是話本子里的人不是真的你,誒你看我一給你配對宇文家主就給你氣的喘不上氣來了,臉都憋紅了,放心放心,就算你真喜歡她,她也看不上你?!?/br> 第44章 綁床上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