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陳默宿醉醒來，眼睛還沒有睜開，就聽到林嬌在房間外頭說話的聲音。

    隔著一扇門，聲音并不大，他雖聽不清她說了什么，但知道她一直在笑。

    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然后臥室門被推開，笑聲就止住了。

    她走路的聲音很輕，門輕輕合上，她壓低聲音試探著叫他，“陳默，你醒了嗎？”

    他伸手拿了眼鏡戴上，側身枕著胳膊看她，“醒了?！?。林嬌穿著睡衣，上下兩件的紅色格子睡衣，頭發在頭頂綁成一個小團，看起來很乖。

    “醒了就快起來吧?！敝浪呀浶蚜?，林嬌放開了腳步和聲音，繞過床尾走到窗前去拉窗簾，邊拉邊催他，“我媽讓我叫你去吃早飯……哎喲?！?，她扶著窗戶，用了些力氣把窗戶打開。

    陳默被突然闖入房間的陽光晃了一下眼，他閉上眼扭過頭，躲開直射進來的陽光。

    “洗漱的東西我都放進衛生間了，你昨天的衣服我也洗了，等會你洗澡的時候我再給你拿一套干凈的?！彼牧伺氖?，回頭走近他，坐在床沿掀開被子，伸手鉆入他的睡衣下擺，摸他的小腹。

    “你想穿哪件？還是我給你挑？”

    她的指尖有些涼，他顫了一下，環視整間臥室，“這是你的臥室？”

    “嗯吶?！绷謰善难鼈?，順著腰側的皮膚向上摸他的胸，掌心按在他的乳尖上晃了晃。她嘿嘿笑了一下，問他，“我房間好看吧？”

    陳默嗯了一聲，眼睛盯著她的房間墻角的書架，左手不動聲色地捉住她亂摸的手，從睡衣里拉了出來。

    “摸一下怎么了？”林嬌掙開他的手，手掌重新放了回去，按著他的胸揉了兩下，“平時你摸我的還少嗎？”

    “……”

    她揉了一會，揉得他有點心癢，忍不住再一次捉住她的手。

    林嬌放開手，“好吧……”，她看著陳默改手摸了摸他的臉，“你去洗漱吧，我去給你找衣服，等會下午我們要去小江叔叔家吃燒烤?！?/br>
    陳默掀開被子下床，林嬌跟在他身邊問他，“小江叔叔你記得吧？就是昨天替你擋了幾杯酒的那個，跟你一樣戴眼鏡的那個叔叔?！?/br>
    他推開衛生間的門，開了燈，點點頭，嗯了一聲，“記得?！?/br>
    “今天你就別喝酒了?！绷謰烧驹谛l生間門口，看著他抬起馬桶圈，回頭看她。

    林嬌想了想，有點為難似的皺起眉，“今天人應該很多，感覺多少還是得喝點……應該也沒事，今天算是家庭聚餐?！?/br>
    陳默看著她，欲言又止。

    “你不知道，我昨天背你背得腰都快斷了……你看我干嘛？”

    “……我要上廁所?！?/br>
    “你上啊?！?/br>
    “……”陳默挪了挪腳，背對著她拉開褲子。

    “洗發水跟沐浴露都在你左手邊的架子上，浴巾你先用我的吧，我等會把衣服給你放床上?！?/br>
    “好?！?/br>
    “那我先出去了，等會你收拾好了出來吃飯?！绷謰晌罩l生間門把手，輕輕關上門。

    -

    “小陳醒啦？”

    林嬌在餐桌旁坐下，端起剛才喝了一半的粥，喝了一口，嗯了一聲，含糊不清地問，“我爸哪兒去了？”

    “你小江叔叔打電話叫他去買羊?！眒ama把一碟小菜端到她跟前，“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了個烤架，專門烤整只羊的?！?/br>
    “哦?！绷謰煞笱?。

    “嬌嬌，我問你?！眒ama坐得近了些，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臥室，轉回頭跟她說話，“小陳你倆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林嬌皺了皺眉，咽下一口脆蘿卜，“您怎么也開始催婚了？您之前不是說過自己不是那種家長的嗎?！?/br>
    “我這叫催婚嗎？我就是問問你倆什么打算?！?/br>
    林嬌看了她一眼，“過兩年吧?！?/br>
    “到底過幾年？”

    “您還說你這不是催婚？”

    “我總得知道你倆是什么打算吧，過幾年？”

    林嬌默默喝了一口粥，“什么時候懷孕什么時候結婚?！?/br>
    mama瞪大了眼，嘿了一聲抬起手就要打她，“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我開玩笑呢開玩笑呢！”林嬌躲了一下，笑。

    “有你這么開玩笑的嗎？”mama瞪了她一眼，端走她面前的脆蘿卜，放得老遠。

    林嬌哎了一聲，怎么把最好吃的小菜端走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夾了一筷子清炒土豆絲，拌在粥里喝了一口，“您干嘛總急著要我結婚??？”

    “你表姐比你大兩歲，你小外甥都快會走路了！”

    “會走路有什么稀奇，我還會跑呢！”

    “你別給我嘴貧，我也不是非要催你倆生小孩，最起碼你得把你對以后的想法告訴我吧？不管你們結不結婚，我作為你mama，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是，現在是新時代了，男女婚姻自由，我跟你爸也不是非要管著你，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告訴你該怎么做不該怎么做。尊重是相互的，我跟你爸尊重你的生活，你也請尊重一下我們作家長的心好不好？”

    林嬌放下碗筷，扭頭看著她，“媽，我當然尊重你和我爸。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都沒有結婚的打算?！?/br>
    陳默拿著眼鏡從臥室里出來時，聽到的就是這一句「我們都沒有結婚的打算」。

    他換完衣服，在衛生間里找了一會，都沒有找到吹風機。只好用毛巾把頭發擦到半干，打算出來問問林嬌。

    從臥室到餐廳有一段距離，林嬌背對著臥室門，說話的聲音不小也不大，全都落進他耳朵里。他瞇著眼看著被墻擋住半邊身子的林嬌的背影，停下腳。

    “你們倆不打算結婚？”

    “您別曲解我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們倆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以后可能就會有了。這個以后，可能是一個月、半年，也可能是叁年五年，總之，不確定?！?/br>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都二十六了，小陳多大了？叁十四。你還想等到什么時候？你有點責任心好不好？你不怕耽誤自己也不怕耽誤人家小陳嗎？”

    “您還說自己只想聽我對未來的規劃，不指手畫腳。您現在說的話不就是指手畫腳嗎？”林嬌看著她，“多大歲數怎么了??？法律又沒有規定說超過多少歲不能結婚。況且，結婚就是對對方負責嗎？我可不這么覺得，我認為對另一半負責就是在跟他一起進入婚姻前都把未來的事情考慮清楚。雙方愿不愿意陪對方度過余生，愿不愿意陪伴對方生老病死，真正意義上的生老病死。我跟他談了兩年，我相信陳默，他也相信我。我們當然也很相愛，但有些事不是光有愛就可以的?！绷謰纱艘豢跉?，繼續說，“對我來說，婚姻是一段很嚴肅的長期關系，并不是那種靠著愛就能擊敗一切的東西。而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關系對女性并不那么公平，我在進入婚姻之前當然要認真考慮清楚?！?/br>
    “說得簡單點就是，雖然我們倆現在相愛，但是未來不一定依然相愛。在這種不確定的未來中，我還沒有做好接受這種不確定的未來，也就是結婚的準備?！绷謰煽粗?，“這樣您能懂了嗎？”

    mama沉默了一會，瞪她一眼，“你這就是自私，還說的這么冠冕堂皇?！?，她站起身，不再打算跟林嬌聊了，“你這么貪玩兒，真不知道小陳是怎么看上你的?！?/br>
    “您看看您看看，又是我貪玩了。您也不怕我倆輕率地結了婚，婚后生活不愉快，到時候鬧離婚，那不才是真正的貪玩壞事？”，林嬌也跟著站起身，端著空碗走進廚房，“怎么看上我的？當然是因為我風趣幽默！長得還好看唄！”

    陳默本以為自己聽到這些話，會失落、會憤怒。事實上他聽到剛開始的幾句話時確實是這樣的心情，但是這個心情很快就跟著林嬌接下來的話消散了，甚至他聽著聽著就笑起來了。

    很簡單，因為這就是林嬌會說出來的話。

    她說的這些話她從未隱瞞過，從一開始她甚至說過等他硬不起來就分手的話。他們已經一起生活兩年多，他當然清楚林嬌的性格。

    那他為什么不會失落？不會對她感到不滿？甚至覺得這很正常呢？

    因為他愛的是林嬌，是真實存在的、不受任何人掌控的，而不是他想象中的林嬌。

    這個林嬌有時候他很了解，有時候他又覺得陌生。她能牽動他的心情，能讓他感到快樂，也能讓他覺得失落。

    可無論是了解、陌生，讓他感到快樂還是失落，她都是不會是他臆想中的林嬌。

    她是活潑可愛的、是性感撩人的、是自由完整的，是他正在愛著并將一直愛下去的人。

    “咦？你洗完澡啦？”

    他抬起頭，林嬌迎面朝他走來，看著他濕濕的發尾，“??！我忘記把吹風機給你拿過去了！你等我一下……”

    陳默跟著她回到臥室，看著她彎腰在抽屜里找東西，“我自己不用吹風機，昨天晚上就沒拿出來。剛才那衣服的時候還想著給你找吹風機來著，一轉頭就忘了……哎我放哪來著？”

    “啊找到了！”

    她拿著吹風機轉身，遞給他，拍拍他的胳膊，“去吧，我去給你盛一碗粥晾著?！?/br>
    陳默握著吹風機，在她要與自己擦身而過時，忽然張開手臂把她攬進懷里。

    “嗯？……你干嘛？”

    他緊緊抱著林嬌，他感受著由心中產生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伴隨著幸福感，讓他的心跳更快。

    “我愛你?！?/br>
    心跳幾乎跳到他的喉嚨，他竟不敢與她對視了。

    林嬌愣了一愣，“干嘛忽然表白……我也愛你？”

    陳默悶在她肩頭，聽到她的話，笑了笑，“我知道?！?/br>
    他的聲音有點發顫，林嬌聽得心中一跳，“你……”，不會要哭吧。

    “讓我抱一會?！?/br>
    林嬌想說點什么逗他開心，想了想，還是沒說話。抬起手抱住他的背，手掌撫著他的脊背順撫。

    “抱吧抱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