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聚會
后來那一個月的課是程昱上的。 他與安教授的風格不一樣,他不用ppt,也不帶書和教案,在講臺上聲音沉靜而清晰。大家不知不覺就會被他所說的話吸引,有脈絡有條理,引人入勝。 許子清經常會看著他的眼睛里那種面對摯愛而專注的眸光失神,似乎他所做的事情和生命同等重量,帶著與生俱來的天賦與熱愛。 旁人窺不到他內心里深邃的汪洋大海,只能透過他的眼睛觸到漏出來的點點星光。 這節課的容量是五十人,教室的也只能坐下七八十個人,可是來聽課的卻有一百來人,坐不下的站在后面,他把普通的通識課上成了公開課。 他們或許一開始是為了見見傳說中的“神仙助教”,看看H大的高材生是什么樣子的,可是愿意在這里站兩個小時聽完全程,許子清覺得,光看臉是撐不下去的。 一定也是被他舉手投足里蘊藏的風華與所講述的一切吸引了吧。 下課后好多同學都去找他要聯系方式,說有問題要問他,或者說很感興趣,希望以后可以和他多多交流,都被他婉言拒絕。 許子清在心里偷偷的開心。 她收好大家的作業交到他辦公室的時候,他同她解釋了那一天的事情。 許子清依然覺得他做的不對,不該去冒這個險,可是她也沒有立場說他什么。 沒過幾天,這件事上了新聞和微博熱搜,為了人身安全抹去了程昱的存在,介紹了隱匿在人群里的犯罪集團,以講述故事的方式描述了逝去的年輕生命和后續家人的安慰工作。 大家還是經常談論起那個去世的女生,她的家人哭著來收拾東西,她的舍友們也被叫去心理健康中心做了心理輔導,但這件事也就只能這么過去了。 允哥打來電話說想來看望看望她,順便關心一下她愛情的進展狀況,有沒有按照原本的計劃滴水不漏地嚴密執行。 許子清心虛地說:“執行了,執行得可好了?!?/br> 其實她一條都沒有做到。 什么往辦公室送旺仔;天天發早安晚安;借著請教學習之名煲電話粥...饒了她吧。 允哥還把猴子叫來了,說可以給許子清提供一些經驗。猴子從高中開始就女朋友不斷,到了大學更是身經百戰。 他倆學校挨得近,白天一起到的,允哥還是假小子的樣子,渾身肌rou結實了不少,頭發剪成了板寸。 猴子一如既往的富家帥小伙兒模樣,除了那雙AJ,一身低調不帶扎眼logo的名牌,頭發比允哥長些。 許子清帶著他倆在學校里晃悠了一圈兒,全程允哥都和猴子一唱一和的,像是唱雙簧一樣。 “喲這名牌大學是不一樣,樓都比我們那窮鄉僻村的大學城要高?!?/br> “可不是嗎,長見識了,校園里還有小公交?!?/br> “這公交還是敞篷車,不得了不得了?!?/br> “已經第五個食堂了吧,名牌大學的學生就是能.....” 吃字猴子還沒說完,就被許子清走上去粗魯的捂住了嘴:“你閉嘴吧?!?/br> 晚上帶著他倆去吃大排檔,這才開始開始進入正題。 猴子問她倆介不介意他抽煙,許子清和允哥搖著頭他才點燃一根兒夾在手里:“有種嫁閨女的感覺,我這個當爹的不好受?!?/br> “反了吧兒子?!痹S子清翻了個白眼。 允哥拿著rou串兒往嘴里送:“進度怎么樣了,這算是師生戀吧,我們橘子精平日里不動心,一下子喜歡上一個這么高難度的?!?/br> “沒什么進度?!痹S子清有點兒喪氣地說:“他對我好像一點兒感覺也沒有,而且我根本無法進入他的世界?!?/br> “他要是喜歡打游戲,我可以陪他打,喜歡看電影,我也能約他看,可我覺得他好像沒什么普通人的愛好?!?/br> 在許子清眼里,他就只是溫和又決絕地把所有人阻攔在他的世界之外。 并不恃才傲物,卻禮貌又淡漠。 “我作為直男能發兩句言嗎?”猴子彈了彈煙灰,插了句話。 “說?!?/br> “談戀愛的一個誤區就是自我感動,做了一大堆無用的事情,或者對方根本不在意的事情,自己把自己感動得熱淚盈眶,其實對方根本就不痛不癢的?!?/br> “當我們為一件事情付出越多,就會越期待回報,期待回報就會付出越多,到最后不舍得放下也只是浸沒成本的問題?!?/br> 叁個人干了一杯。 “你有點兒文不對題,我這還什么都沒做呢,就每天悄悄看他幾眼,扯不上浸沒成本?!痹S子清嘆了口氣:“我也是真的很喜歡他,那種特別特別喜歡,接近于仰望,也沒辦法用語言描述出來的喜歡?!?/br> 她可能是有點兒醉了,把額頭擱在冰冰涼涼還帶點兒油煙的可折迭小木桌的棱角上:“喜歡到都不太奢望他能和我在一起?!?/br> 允哥和猴子沉默了一會兒。 猴子說:“你身邊有沒有什么追你的男生,你要不要試著談個戀愛轉移一下注意力?” 許子清抬起頭來,額頭被桌子壓得紅紅的,瞪了猴子一眼:“我以后不喊你猴子了,喊你渣男,隔段時間換一個女朋友,還試圖來教唆我?!?/br> 猴子挑眉:“你情我愿的有什么渣不渣的?!?/br> “就是渣男?!痹S子清懟他。 “總比你這個窩囊廢好,喜歡得這么卑微?!?/br> “我樂意,你個渣男?!?/br> “窩囊廢” “渣男” “窩囊廢” “渣男” “停?!痹矢缰棺×诉@兩個幼稚鬼:“求你們了成熟點兒?!?/br> 聊到后面,允哥說:“橘子精,你爸媽最近好像是在創業?!?/br> 本來還醉醺醺的許子清一個激靈就清醒了:“你說什么?創業?” “對啊?!彼f:“把我們小區里的人算是串門兒串遍了,挨家挨戶拉著入股,說什么只要交四萬八就能加入,以后分紅怎么怎么樣,繼續發展下線又怎么怎么樣?!?/br> 許子清覺得自己開始呼吸困難了。 允哥和猴子送走了后,許子清就近在離宿舍不遠的一條道上給許爸爸打電話。 “喂,閨女?!痹S爸爸很快把電話接起來了:“錢還夠用嗎?!?/br> “夠,爸爸,我朋友和我說你跟mama在創業?” 那邊停頓了一下:“你聽誰說的,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br> “爸爸,發展下線的這種是傳銷組織,你跟mama不能這么陷進去的....” “你懂什么!”他的言辭突然變得激烈起來:“爸爸比你多活叁十年,看得還沒有你明白嗎。你就好好讀書就行了,別的都不用管?!?/br> “可是...” 許爸爸把電話掛了。 許爸爸回到座位上,上面老師正在講課呢,“為什么只有少數人可以成功,因為大部分人都是被社會淘汰的人!” 他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做派十足:“前年有個人因為被家里人阻攔,哭著來找我說他動搖了,但是當時我勸說了之后,他堅定的留在了這里?!?/br> “昨天他告訴我,他去提了一輛法拉利,感謝我改變了他的一生?!?/br> “機會是留給那些有堅定的決心的人!” 臺下一片激動的鼓掌。 “我們寶圣工程是國家的項目,國家想要帶動一群人富起來,選擇了一條明線與一條暗線,明線是阿里巴巴,暗線就是我們.....” 許子清繼續給爸爸mama打電話,他倆手機就都關機了。 本來喝了酒情緒就容易激動,許子清急哭了,如今已經到了學校熄燈的時間,路邊沒什么人,甚至再過一會兒宿舍都進不去了,但是她也不想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她身后喊她:“許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