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也在一旁點頭。要是一看到發熱就吃一種藥，還有什么必要把脈呢！

    “那你們說怎么辦？”四福晉急得眼眶都紅了。

    最終還是李大夫讓步了。他治了兩日都沒效果，現在又說服不了太醫，那就按太醫的治吧！

    看著太醫去開方子，四福晉心里卻一點都不踏實。她其實內心里還是更信任李大夫，并不認為弘暉得了天花。畢竟天花是要傳染的，可府里近來沒有人得天花呀！

    四爺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才回府。他倒是一回府就到了正院，卻在還未進屋時就聽見了四福晉的哭聲！

    四爺心里一緊，忙加快了腳步。

    這會弘暉的屋里正亂成一團。太醫和李大夫都在查看弘暉的情況，兩人的臉上都是焦急又疑惑的神情。

    之前李大夫讓了一步后，四福晉就忙讓奴才按著太醫開的方子去抓藥熬藥。誰知喂弘暉喝了后竟是沒一會兒就都吐了出來！這之后弘暉就徹底昏迷，身體還一直在痙攣。要不是李大夫反應迅速的施針，還不知道弘暉要痙攣多久。

    四福晉也被嚇得暈了過去，這會醒來見弘暉還昏迷著，就忍不住哭起來。

    屋里伺候的奴才們也都個個惴惴不安，除了幫忙清理弘暉的嘔吐物，誰也不敢發出聲音，就怕觸了眉頭。

    李氏那邊也收到了消息，聽說四爺沒回來的時候還挺高興。她特意算著時間到正院來，就想在四爺跟前表現一回。結果又聽說弘暉可能得的是天花，當即嚇得又折了回去。

    天花是多可怕的病啊，她自己倒是不怕染上，可萬一把病氣帶回去傳給弘時了呢？

    不過這消息還讓她心里暗暗生出幾分喜悅來。若弘暉這次挺不過去，她的弘時可就是府里的大阿哥了！

    不同于李氏的喜悅，看到四爺走進屋子的四福晉，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怨恨的目光來。

    四爺卻沒注意，因為他第一眼看的是弘暉。只是他看不清弘暉的樣子，因為太醫和李大夫都在床邊，擋住了他的視線。

    “貝勒爺回了?！彼母x擦了下眼角的淚痕還是上前先給四爺行了個禮。

    “嗯，弘暉怎么樣了？”四爺邊問邊往床邊走。

    四福晉又想哭，卻還是忍著淚意把弘暉這兩日的情況說了。

    四爺眉頭緊鎖，他沒想到情況會這么糟糕。等他走到床邊，看清弘暉的樣子，臉色就更難看了。

    要說這個嫡子在他心里的分量還是很重的。他的子嗣一直不豐，雖然出生的不少，能養大的卻不多。迄今為止，他也就養大了一個格格和兩個阿哥，弘暉便是其中的一個。若是這次弘暉再出事，那他就剩一個阿哥了。

    太醫和李大夫這會還顧不上給四爺行禮，兩人把弘暉的情況檢查了個遍，臉上的神色卻不輕松。弘暉現在喂不進去藥，病癥就無法緩解，再這么拖下去，就算這孩子最后活下來了，腦子只怕都要燒壞掉了！

    四爺看兩人的臉色也知道不對勁，雖然心里也開始慌了，但面上還算穩的住。

    “如何？”四爺問了一句。

    李大夫沒開口，先看了一眼太醫，太醫也看了他一眼，道：“回貝勒爺，情況不大好。微臣初步判斷是天花，但藥喂不進去，熱度降不下來。微臣建議，貝勒爺最好請胡太醫來看看?！?/br>
    “灌藥也灌不進去？”四爺問道。

    太醫搖頭，“剛喝進去都吐出來了！”

    四爺看向李大夫，就見后者也搖頭，顯然也是沒法子。

    第889章 弘暉夭折

    聽太醫也說沒法子的時候，四爺腦子就懵了一下。他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是兩三日沒回來而已，弘暉怎么就不行了呢？明明前幾日還健健康康，什么病都沒有的！

    不行，不能就這么放棄！弘暉是他的嫡長子，這個時候也不能出事！四爺心里一凜，對著太醫和李大夫便道：“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都要盡全力治！藥一次喂不進去就喂兩次！多少總能喝點進去！”

    李大夫和太醫也能理解四爺的心情。為人父母的，孩子病了都是想盡一切法子治，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會放棄。他們要的也就是四爺一句話，這樣就好放開了治。說到底，像弘暉如今這情況，也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四福晉這會被秋月扶著坐在一旁，目光有些呆滯，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四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心神俱亂的表現。想起她生弘暉的不易，心頭一軟，走過去挨著她坐了下去。

    “咱們弘暉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定會轉危為安的?！彼臓敯参苛艘痪?。

    四福晉的眼睛動都沒動一下，就直愣愣地看著太醫和李大夫在弘暉身上施針忙碌。

    四爺伸手去握四福晉的手，才發現一片冰涼。他稍稍用了用力，把四福晉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里。

    夫妻倆就這么并排坐著，誰也沒說話，屋里只剩下太醫和李大夫偶爾交流兩句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安靜。

    請胡太醫勢必是要驚動康熙的，可為了救兒子，四爺已然顧不上那么多。沒同太醫一塊兒回府看兒子的事已經叫他后悔了，他不想再留下遺憾。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等胡太醫來的時候，弘暉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乾清宮里，康熙也沒想到突然會出這事。他想到自己讓張廷玉擬的詔書，不由生出幾分遲疑。老四這子嗣也太艱難了點，若以后沒有合適的子嗣繼承，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選。

    他之所以沒有選老八，確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來自于良妃的出身。雖說德妃的出身也不高，但好歹是小選出身，老四又算是佟皇后的養子。滿人講究子憑母貴，就這一點，老四便比老八要勝出不少。其實要論能力來說，兩人倒是差不多。

    就在康熙糾結的時候，弘暉夭折的消息也傳進了宮。這下，康熙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四爺府上一夜燈火未熄，深夜里，正院里響起一聲凄厲的叫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出老遠，竟是把夢中的李氏都驚醒了。

    其實不止李氏，后院挨著正院比較近的幾人都聽見了。實在是那叫聲凄厲又絕望，讓人想忽略都難。

    這兩日弘暉生病，后院的女人們都是知道的。這會聽見這叫聲，一個個的心里都有了猜測。只是這大半夜的，大家也不好往正院去，卻也沒人能再睡著了。

    李氏是按耐不住的高興。她因為出身問題，雖然得寵，卻總是低四福晉一頭。側福晉多了一個“側”字，這輩子都要被壓制。但她心里對四福晉是不服氣的，一心想著多生兩個兒子，以后指著兒子出頭。誰知四福晉竟然一舉得男！

    滿人以前是不重嫡庶的。但自從入了關，統治著這天下的漢人后，滿人也開始重嫡庶了。李氏便是心里有再多的不甘，面上也不敢像之前那樣得意。她一向知道察言觀色，這兩年變得本分了許多，至少讓四福晉挑不出錯來。如此，四爺對她的寵愛也一如既往。

    她是有耐心的。這日子還長呢，誰笑到最后才算贏。嫡長子又如何，也不是沒有嫡長子太過蠢笨，最后讓庶子當世子的先例。

    果然老天沒讓她失望，這還不到弘旺長大嶄露頭角的時候，就已經夭折了。所以啊，這貝勒府，最終還是她兒子的！

    李氏越想越高興，越想越興奮，到了天亮后要去正院請安時，努力了好半天才壓下臉上的笑意。

    正院里此時卻是一片愁云慘淡。四福晉在弘暉徹底斷氣后就暈了過去，至今也沒醒過來。用李大夫的話說，四福晉這是不愿意接受事實，所以害怕醒過來。而四爺雖然還撐著，臉色也難看的厲害。

    院里的奴才們就更不必說了，個個如喪考妣，做事都沒了往日的精氣神。他們都知道四福晉不受寵，但因為有弘暉在，四爺對四福晉還是敬重的，該有的體面都有，所以這后院還算太平。如今弘暉沒了，四福晉只怕連體面都難保持住。他們這些正院的奴才，當然是跟著遭殃的。

    李氏來的時候，就見后院的宋氏、武氏、烏雅氏等人也都在了。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都是一副哀傷的神色。

    李氏心里頭好笑，面上卻是比旁人更難過的樣子。做戲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否則她在四爺面前又怎么會一直得寵。

    她沒帶弘時來，用的理由是弘時這兩日有些咳嗽，怕過了病氣給弘暉。說到此事時，她還掉了幾滴淚，說弘時這兩日還吵著要來找大哥玩，卻不想以后再沒機會了。

    要說李氏也是會做人的。雖然她同四福晉不對付，但卻一直讓弘時敬著弘暉這個哥哥，平日里弘時見到弘暉也都親親熱熱叫“大哥”。弘暉本就是個純善的性子，面對這樣的弟弟哪里有不喜歡的。而四福晉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更何況是個孩子。所以倆兄弟感情還真心不錯。

    四爺這會聽李氏說起，心里越發難受，也就越發珍惜如今唯一的兒子弘時。聽說他咳嗽，嚇得忙叫李大夫去看看，讓李氏也趕快回去照看。他現在可禁不起再沒一個孩子。

    李氏努力壓著心里的高興，假模假式的看了看弘暉，又安慰了四爺幾句，這才帶著李大夫走了。

    其他人都知道李氏的性子，雖恨她這個時候還要拿孩子做筏子，但也都知道自己沒辦法爭。誰讓人家肚子爭氣呢，一個孩子接一個孩子的生。便是夭折了兩個，這不還站住了兩個么！

    第890章 撐不住了

    四爺不可能讓四福晉一直暈著。弘暉夭折后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得讓孩子入土為安。四福晉這個當額娘的，怎么可能不管。最后是四爺讓李大夫用銀針強行把四福晉弄醒的。

    受了這番打擊后，四福晉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般，連眼睛都是一潭死水，就跟行尸走rou似的。

    四爺自己也難受的很，便也沒心情安慰四福晉，兩人之間本就沒多少的夫妻情分，如今就更少了。

    很快四爺嫡長子夭折的事就傳遍了京城。八爺他們紛紛上門探望，池小河也見到了消瘦了一大圈的四福晉。

    “四嫂?！背匦『虞p輕地喊了一聲，眼眶就不禁紅了。

    她聽到弘暉夭折的事都好半晌接受不了，就別提四福晉這個親額娘了。更何況，四福晉就這么一個孩子，以后還不能生育。

    八爺告訴池小河消息的時候，她想了很多。想起九福晉當初小產的樣子，想起了帶著孩子一塊兒過世的十福晉。她們在子嗣上都不容易，她也想到自己，想到那個因為她身體無法承受而放棄的那個孩子。

    這個時代的女子太不容易，懷孩子不容易，生孩子不容易，照看孩子也不容易。在子嗣方面承受的壓力遠比現代女人大。她剛剛在外面就隱約聽見有人說，弘暉的夭折是因為四福晉照看的不盡心！

    這話說的實在是誅心！四福晉就這么一個兒子，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寶貝，哪里不盡心了！小孩子得病本就是難以避免的事，誰難道盼著自己的孩子死么！

    尤其是看著面前這個短短幾日就已經瘦脫形的四福晉，池小河除了心疼，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種時候，說什么都是徒然。語言的安慰顯得蒼白而無力。

    “你來了?！彼母x準備起身迎一下，池小河忙伸手把她摁住，“四嫂，咱們之間不講這些虛禮?！?/br>
    四福晉也沒堅持，點了點頭，示意池小河坐。

    她來的巧，正同旁人都錯開了，所以這會能單獨同四福晉相處，但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池小河是不知道能說什么，而四福晉，則是壓根沒精神說話。

    “四嫂，我看你瘦的厲害，是不是都沒吃東西？”最終池小河還是關心起四福晉的身體來。

    四福晉還沒開口，秋月倒是在一旁搶答道：“可不是么，這兩日福晉幾乎滴米未進，奴婢真擔心她身子撐不住?！?/br>
    池小河其實也猜到了。出了這種事，哪里還有胃口吃東西。

    “四嫂，你若是身子垮了，弘暉知道了該難過了?！背匦『拥?。雖然這個時候提弘暉是件很殘忍的事，可她還是不得已要提。

    “弘暉都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彼母x苦笑道：“我真的想隨他去了，一了百了?！?/br>
    “那你阿瑪、額娘都不要了？”池小河嘆氣，握著四福晉的手道：“你若是像我一樣無父無母，我就不勸你了?？赡愀改干性?，是不是還要盡孝？”

    古人是很講孝道的，池小河知道這也是唯一能讓四福晉動容的事了。至于四爺，她壓根沒想提。就之前四爺的舉動，四福晉不心生怨恨就不錯了，肯定不會對他有什么留戀。

    果然，提到父母，四福晉的眼睛里才有了點光亮。

    “是啊，福晉，老爺和夫人尚在，您可不能想不開?！鼻镌乱裁竦溃骸白騼豪蠣?、夫人來還哭了一場。您若是，若是想不開，老爺和夫人可怎么受得了！”

    “是啊，還有阿瑪和額娘?！彼母x喃喃開口，可過一會兒她又道：“家里有哥哥他們，阿瑪和額娘應該也不會難過很久的?！?/br>
    “四嫂，你怎么能這么說！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rou，少了哪個他們能受得了！”池小河氣得聲音都提高了幾分。她自己沒有父母緣，就很羨慕別人父母雙全的?，F在看四福晉一心求死，父母都不要了，這心里頭就忍不住冒火。

    “要是你阿瑪、額娘聽到這些話，該多傷心??！”池小河又說了一句。

    “是我不孝！”四福晉露出一絲苦笑，她看著池小河激動的樣子，眼里滿是痛苦的道：“可是meimei，我，我真的撐不住了。太難了，老天為什么要對我這么不公！”

    四福晉的臉頰流下兩行淚水，池小河知道她的未盡之言，心里也是難過。要說苦，四福晉這些年過得確實不容易。先是同四爺在阿哥所里熬了幾年，好不容易出宮建府了，后院的女人就多了起來。偏她自個兒不得寵，又一直懷不上孩子，這個福晉當的就艱難。

    等到終于生了弘暉，才算是揚眉吐氣起來。只是四爺對她依舊沒多少情分。但四福晉也知足，只要四爺該給的體面都給了，她也不強求。一心做好福晉的本分，養好弘暉，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可弘暉沒了，她的盼頭也就沒了！再一想想那個得寵的李側福晉還有一兒一女，這心里只會更難過。

    池小河那些勸慰的話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說不出什么來。

    秋月倒是著急了，不停的給池小河使眼色，想讓她再多勸兩句。不然就她們福晉這精神狀況，真保不齊會出什么事。

    八爺同四爺這邊也是相顧無言。八爺除了開始說了句節哀順變，拍了拍四爺的肩膀，就沒多說什么了。

    兩人剛擺明面上要爭那太子之位，四爺的嫡長子就沒了，這事也太寸了。若是心眼小的，看八爺來只怕會認為他是來看笑話的。

    但四爺知道八爺不是這種人。若今日這事發生在八爺頭上，他也絕不會看笑話。爭位歸爭位，該有的底線還是有的。

    就在八爺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九爺和十爺一塊兒結伴來了。這兩人來看望四爺就是出于禮節了，所以也只簡單的說了兩句。

    等后來大家一塊兒離開的時候，八爺才發現九爺沒帶福晉，不由意外的問了一句。池小河也很詫異，還以為九福晉病了，也看向九爺，等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