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見實在問不出結果，也只得作罷，只是這心里多少有些郁悶，腦子里閃過見過的那些皇子們，不由又感嘆一回自己運氣不好。

    回京的路上，八爺沒再同四爺提起曹寅。一切還未開始就結束，只能說是天意。他這會更擔心的是十爺。雖說他們已經是加速往京城趕，但十爺還是等不及，先獨自一人快馬回京了。

    別看平日里十爺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但性子也執拗。八爺想起當年十爺的額娘溫禧貴妃薨逝，十爺愣是跪在靈堂三日三夜沒合眼，誰勸都不肯起，直到跪暈過去。后來大病一場，險些傷了根本。

    這次十福晉沒了，還帶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不知道十爺是不是又會像當年那樣。

    第819章 都回來了

    明明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春光明媚，百花齊放，萬物都生機勃勃。但生命的消逝卻如此的殘忍。

    這幾日，就連雅爾哈和弘曦都感受到了池小河情緒不對，變得格外乖巧。

    十福晉去世的事，池小河不忍告訴兩個小家伙。上次賞花宴，兩個小家伙還說等弟弟出來了要去送禮物。

    可如今弟弟沒了，愛笑的十嬸也沒了。池小河都不知道該怎么和兩個孩子說。雖然這事總是要知道的，但她還是希望能晚點告訴孩子們。

    這一拖，便拖到了八爺和弘旺回來。

    因為沒有提前收到消息，池小河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她聽到奴才來報，還以為是聽錯了。不等她帶著孩子們出去迎接，八爺和弘旺就已經到正院了。

    “爺！”池小河一開口，聲音就哽咽了。

    八爺走的這兩個多月，她經歷的事情是真不少。所有的堅強在見到八爺的這一刻都土崩瓦解，讓她差點沒當著孩子們的面就哭出來！

    “額娘！”弘旺的叫聲讓池小河克制住了情緒。

    她上前抱著弘旺，瞬間想起這孩子還曾落水的事，心里的情緒更加復雜！有想念，有后怕，有難過，也有生氣！

    八爺本是想抱抱池小河的，卻不想被兒子搶了先，這讓他又郁悶又無奈。只得開口道：“進屋說話吧，都站在院里算怎么回事？”

    池小河這才牽著弘旺往屋里走，弘曦和雅爾哈也都湊上來和弘旺說話。

    兩個小家伙這么久沒見到大哥都想念的緊。雅爾哈還有點害羞，除了頻頻的看向弘旺，還沒說什么。倒是弘曦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問弘旺有沒有想他，問在路上有沒有什么趣事。

    池小河也有心要和八爺說話，便讓弘旺帶著兩個小家伙先回他們自己屋去。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卑藸敶⒆觽冏吡?，就上前抱住了池小河。

    這一抱，池小河的情緒就再也憋不住，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八爺也沒勸，就這么抱著，輕輕地拍著池小河的后背，任由她哭。

    好一會兒池小河的情緒才慢慢平復，從八爺的懷里抬起頭來打量八爺。

    “爺瘦了。這一路上趕的很辛苦吧?！背匦『用嗣藸數哪?，很是心疼。她算著時間，也知道八爺這一路怕是日夜兼程。

    “坐馬車還好?！卑藸斝α诵?，摟著池小河在榻上坐下，“十弟獨自騎馬趕回來的，更辛苦?！?/br>
    “嗯，十爺前兩日就回了?！背匦『狱c頭。也正是因為有十爺回來主持大局，她們才不用去幫忙了。

    “事情太突然了?！卑藸敻袊@了一句。

    “是啊，誰能想到呢！”池小河偎在八爺懷里，除了感嘆，也不知道能說什么。

    兩人又這么靜靜地靠了會兒才開始說話。一別近三個月，要說的話實在不少，直到秋梨提醒八爺回來后連口茶都還沒喝，池小河才驚覺自己的失職。

    “臣妾拉著貝勒爺說話都說忘了?！彼t著臉親自給八爺擦臉換衣服，“爺這一路累的很，要不躺下來歇歇吧?！?/br>
    “爺也想和福晉說話的?！卑藸斃匦『拥氖值溃骸盃敳焕?，咱們就這么說說話挺好?！?/br>
    其實八爺也歇不下來。趕回京本就是因為十福晉的喪事。如今大家都回京了，該去十爺府上吊唁的都得去，也就是這半日能喘口氣。

    但八爺連這半日都沒歇。他打小就同十爺關系好，出了這么大的事，他自是不放心再等第二日去看。當下喝了兩口茶，墊了塊點心，八爺就帶著池小河一塊兒去十爺府了。

    九爺同九福晉則是先到一步。八爺并不意外，九爺同十爺的關系又近一些，他要是不來才奇怪了。

    但兩人都沒看到十爺。

    “十弟從回來就把自己關靈堂里了?！本艩敯櫭嫉?，這是他從府里奴才那聽到的。

    “不吃不喝不睡？”八爺問道。

    “那倒沒有?！本艩數溃骸芭艂冋f送進去的膳食還是都吃了?！?/br>
    “那還好?！卑藸斔闪丝跉?，至少說明十爺還沒有因為悲傷過度走了極端。

    “但他一直不出來也不是個事??！”九爺道：“明日皇阿瑪應該會來的?！?/br>
    “十弟大概是想單獨陪陪十弟妹吧?！背匦『硬辶司湓?，“不是說送的膳食會吃么。那你們可以寫封信，告知皇阿瑪明日會來的事，待奴才們送膳食的時候一塊兒送進去。十弟看到了，知道該怎么做的?！?/br>
    知道吃東西保持體力，池小河覺得十爺還是理智的，所以不必太過擔心。

    “八嫂說的是?！本艩旤c頭，“咱們今日也不必在這等了?！?/br>
    “咱們明日早些過來。萬一他不出來，就強行進去拉出來?！卑藸斶€是決定做兩手準備。

    九爺也同意這個法子，便由八爺寫了封信，勸慰了兩句，又告知明日康熙會來的事，交代奴才們送膳食的時候一定送進靈堂，四人這才離開。

    “你離他近，最近多過來陪陪他?！卑藸斶€是不放心，臨走又叮囑了九爺幾句。

    “八哥放心，我知道的?！本艩旤c頭。他都想好了，若是十爺太過傷心，他不介意過來住幾晚陪著。

    好在第二日八爺他們到的時候，十爺已經從靈堂出來。除了人顯得格外憔悴外，言行舉止到還正常。

    “讓哥哥們擔心了?！笔疇攲Π藸敽途艩斁狭艘还?，然后又特意沖池小河和九福晉鞠躬道：“也讓兩位嫂嫂cao勞了?！?/br>
    “十弟嚴重了。自家兄弟，不講這些虛禮?！卑藸斏焓职阉隽似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聲“節哀”，也就沒有多說了。

    看十爺這樣子就知道沒有鉆牛角尖，所以勸慰的話也不必說太多。有時候默默地陪伴比蒼白的語言更溫暖。

    送十福晉下葬的那日依舊是個艷陽天，就像生前的十福晉總是笑呵呵的樣子，也許老天都不想哭兮兮的。

    站在十福晉的墓前，池小河在心里默默道：“十弟妹，一路走好。望你來世能家庭幸福美滿，長命百歲，一世無憂?！?/br>
    第820章 下葬

    在十福晉的葬禮上，池小河還看見了托婭。這個同樣來自蒙古的格格，自從嫁給直郡王做了側福晉，就好似變了一個人。

    直到這次見到，池小河才想起托婭同十福晉是認識的。當年在草原上，兩人還曾經比賽騎馬，總想著一爭高下，如今卻是陰陽相隔。

    托婭臉上的神色倒是平靜，看不出是否悲傷，但池小河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盯在十福晉的墓碑上。

    她沒有過去打擾。也許在這一刻，對于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來說，心里還是有不一樣的情緒。即便以前的關系說不上多好，這會大概也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吧。

    儀式結束后，池小河沒想到托婭會來找她問十福晉當日的情形。

    “我是王爺回來后才知道的?！蓖袐I聲音很小，語氣中透著歉意和無奈。她進府后并不得寵。不僅僅是因為直郡王本只是利用她，也因為她自己沒有爭寵的心思。所以她雖然身為側福晉，但平日里幾乎不出門，自然也就消息閉塞了。

    “她走的很快，也沒來得及留下什么話?！背匦『虞p聲道。

    那會的十福晉被失去孩子的打擊籠罩，加速了身體的衰敗，導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最后可以說是含恨而亡的。

    池小河當時沒看那個小產的孩子。說是小產，其實已經是個完整的男嬰了。聽奴才們說，孩子下來的時候還是活的。這要是擱現代住進溫箱里說不定還能活。但在古代，孩子沒救活不說，大人也沒了。

    那孩子后續的處理也都是四福晉安排的。池小河自己受不了這個，只能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她從小就壓我一頭。我心里不服氣，總想著要哪天要超過她?！蓖袐I突然開口道：“結果她嫁給十爺當嫡福晉，我卻只能給王爺當側福晉，還是壓我一頭。那會她派人給我送東西，我還覺得她是故意炫耀自己身份高我一截?？扇缃袼龥]了，我突然好后悔。我們都來自草原，遠嫁在這京城里，本該能……”

    托婭哽咽起來，后面的話沒說下去，但池小河卻聽懂她的意思了。本來兩人可以在這異鄉互相慰藉的，可如今再也沒有機會了。

    “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背匦『影参克溃骸霸蹅兓钪娜诉€是要好好活著?！?/br>
    “謝謝?！蓖袐I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著她平日里與你們走的最近，便想來問問?！?/br>
    “我知道?！背匦『优牧伺乃氖?，道：“你該回去了?！彼⒁獾酱蟾x那邊已經看過來好幾次了。

    托婭回頭看了一眼，卻無所謂道：“不必理會。她還管不了我同誰說話?！?/br>
    池小河有些驚訝，但也沒多問。托婭若是想同她多說幾句，她也愿意奉陪。

    “別打了！”突然隊伍后面傳來了叫喊聲。

    這聲音很大，還一聲連著一聲的，引得大家都回過頭去看。池小河伸著脖子也看不清是哪些人。

    “哎呀，好像是十福晉的哥哥把十爺打了?！币慌杂腥说?。

    池小河一下就想起了那個總是面容嚴肅的阿爾木。當年在草原上，十福晉同十爺鬧矛盾，阿爾木也是去教訓過十爺的。

    這次奔喪，十福晉的阿布和額吉都沒來，只派了阿爾木做代表。對于meimei的死，阿爾木肯定是很難過的。池小河有看到這個高大的蒙古漢子眼眶一直紅著。但她沒想到阿爾木會去打十爺。

    八爺他們自然要去拉架，但十爺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半邊臉迅速的腫了起來。

    作為女眷，池小河她們不便上前，但遠遠看著，也知道阿爾木好一會兒才平復了情緒。而十爺作為被打者并沒有還手，甚至可以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挨打。

    其實十爺最近的狀態都是這樣。雖然照常吃飯睡覺，但他幾乎不開口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仿佛行尸走rou般進行著各種儀式。

    池小河知道，這是一種悲傷到極致的表現。

    雖說十爺不是獨寵十福晉，但小兩口的感情還是好的。當初十福晉剛嫁過來時，十爺怕她不習慣京城的生活，還特意在府里搭建了一個蒙古包。她那會還帶弘旺他們去玩過。

    后來十福晉懷孕，十爺若不是連著被康熙派出去，只怕也是整日在府里當寶貝一樣供著的。

    說不定十爺這會心里還會自責，若是他當初堅持不跟著康熙去南巡，留在府里陪著十福晉，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也沒有后悔藥。悲劇已經發生了，活著的人只能忍受這痛苦。

    阿爾木肯定也知道meimei的死怪不到十爺頭上。但他心里的悲傷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十爺自然是首當其沖了。

    這之后的好幾日，池小河都有些懨懨地提不起精神。倒是八爺一直在忙，每日里早出晚歸的，只有晚上躺床上了才能說上幾句話。

    從八爺嘴里，池小河知道了阿爾木在打了十爺之后的那晚又同十爺一塊兒喝酒，兩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聽得池小河唏噓不已。

    一個失去了心愛的meimei，一個失去了心愛的福晉和孩子，兩個悲傷的男人也只能借酒消愁。

    “皇阿瑪也有些愧疚。免了十弟這些日子上朝?！卑藸數?。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背匦『拥溃骸笆芘率堑靡欢稳兆踊謴土??！?/br>
    “你還記得大嫂走那會么？”八爺突然想起了逝去的大福晉，“大嫂那會是纏綿病榻，大哥還算有個心理準備，后來也消沉了好一段。這次十弟只會更難受?！?/br>
    池小河摟著八爺的腰輕輕“嗯”了一聲，臉在八爺的懷里蹭了蹭，輕聲道：“爺，咱們都要好好的。爭取活的長一點?！?/br>
    八爺低頭在她發頂上落了一吻，摟著她的手緊了緊，就聽池小河又道：“不然孩子們就太可憐了?！?/br>
    “合著就為了孩子們？”八爺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他還正以為是池小河舍不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