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本以為八爺會推脫。誰都知道老八做事一向賣力，更何況是監國這種事。這會居然說休沐就休沐，可真是難得了。

    “自家兄弟，說這個就外道了?！敝笨ね跖牧伺陌藸數募绨?，道：“我準備出宮回府了，你呢？”

    “我去額娘那坐坐。昨日只派了人進宮給額娘報喜，今日我也該親自過去說一聲的?！卑藸數?。

    “那倒是?！敝笨ね觞c頭，“那我就先行一步了?！?/br>
    八爺點頭，就此和直郡王分開。一人往儲秀宮去，一人出宮去。

    儲秀宮的偏殿里，良妃心情很是不錯的在繡花。八爺一進屋就看到良妃臉上還掛著笑。

    “我還想著你要過來用午膳呢！今日又很忙么？”

    “兒臣去看了十八阿哥?！卑藸數?。

    “小十八還沒好？”良妃問道，臉上的笑也淡了，“他病了有些日子了吧?！?/br>
    “嗯。太醫說怕是就這兩日了?！卑藸數?。

    “??！”良妃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說話。

    “兒臣已經給皇阿瑪送信了?！卑藸斂嘈Φ溃骸安贿^還是晚了?；拾敼烂勤s不上了?！?/br>
    “你有這份心就好?！绷煎参康溃骸澳慊拾敳粫帜愕??！?/br>
    “兒臣當時就是想著怕皇阿瑪回宮知道后會心里有遺憾?！卑藸數溃骸皟撼既缃褡约阂彩亲霭數娜?，將心比心，皇阿瑪到時候肯定很難過?！?/br>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绷煎鷩@氣道：“這宮里不知道夭折了多少孩子。就是大阿哥站住前都夭折了好幾個。當時萬歲爺怕大阿哥也養不活，還特意送到大臣家里養到好幾歲才接近宮?！?/br>
    良妃說的這些八爺其實都知道。早年間跟著康熙的妃子多不止生一個孩子。有的還能活一兩個下來，有的一個都沒留下，說來也是件挺難過的事情。

    “不說這個了！”良妃笑了笑，一掃傷感的情緒，“說說你府上昨兒剛出生的小阿哥！我算著日子像是早產了，孩子可還好？”

    “嗯，早產了半個多月?！卑藸旤c頭，“不過孩子還好。挺壯實的。生下來就讓府醫把過脈了，什么問題都沒有?！?/br>
    “那就好！”良妃松了口氣，“你福晉不錯，挺會生養的。她可還好？”

    八爺遲疑了下，道：“她不太好?！?/br>
    “怎么了？可是生產的不順？還是產后出什么事了？”良妃忙問道。她是知道八爺疼池小河的，如今池小河又生了兩個兒子，八爺只有更寵的。要是這會池小河出了什么事，八爺肯定會受影響。

    “她從生完就昏迷了?！卑藸斚肓讼?，還是如實道：“一直昏迷到現在?！?/br>
    “什么？”良妃立刻驚住了，半晌才道：“一直昏迷不醒？可是大出血了？”

    八爺搖搖頭，“沒有大出血，生的時候也不難產。但人就是不醒。兒臣還請了太醫去看，也沒法子?！?/br>
    “沒法子是個什么話？”良妃皺眉道：“治不好？那昏迷原因呢？”

    “不知道?！卑藸數溃骸岸颊f從脈象上看不應該昏迷，除了產后體虛，并沒有太大的問題。但人就是不醒?！?/br>
    良妃眉頭皺得更緊了。難怪說沒法子。連原因都找不到，可不就是沒法子么！

    “那如今你福晉怎么辦？就讓她這么躺著？”良妃道。

    “她還能吞咽東西，陳太醫開了調理的方子。府里的大夫每日也會給她針灸?！卑藸數溃骸耙苍S她沒兩日就醒了的?！?/br>
    良妃心里并不認為池小河還能醒過來。但她知道此時若是這么說，八爺肯定接受不了，只得勸道：“還能吞咽東西那說明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你也別太焦心，把自個兒身子熬壞了。你府里可是還有三個小的，你可得撐著?！?/br>
    “兒臣知道?！卑藸旤c頭，“只是又讓額娘擔憂了?！?/br>
    “額娘只怪自己幫不上你的忙?！绷煎溃骸暗饶慊拾敾貋?，若是你福晉還未好轉，額娘便去求你皇阿瑪讓胡太醫給你福晉瞧瞧！”

    “額娘費心了?！卑藸斦f著神情突然嚴肅起來，道：“額娘，兒臣福晉昏迷的事情未同任何人說。對外只說她產后體虛要靜養，洗三也不辦了。您這邊也別所漏嘴了?！?/br>
    “嗯，額娘明白?！绷煎莻€聰明人，八爺一說，她便明白了，“這事絕不會從額娘這里傳出去，你放心吧?！?/br>
    “額娘，兒臣就不多坐了。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也會少來給您請安。兒臣想多抽點時間陪福晉。陳太醫也說了，若是兒臣能多和她說話，也對她早日醒來有幫助?！?/br>
    “嗯，這些額娘都理解。額娘這里沒什么事，你不來也沒關系?！绷煎憩F的很通情達理。

    “那就多謝額娘了。等福晉她醒了，兒臣再帶著她進宮謝恩?！卑藸數?。

    “嗯，這些以后再說。額娘就不留你了，去吧?！绷煎y得主動趕八爺走。

    八爺也沒耽擱，當即就起身道：“兒臣告退?！?/br>
    這一天在宮里耗得時間不短，八爺出宮回府的時候又是快到傍晚了。

    他幾乎是快馬加鞭的回了府就直奔正院。

    “福晉可有好些？”八爺人剛踏進屋門就先問了一句。

    “奴婢給貝勒爺請安?！彪S著聲音響起，八爺這才注意到張氏也在屋里。

    第389章 難道是爺的錯覺么？

    八爺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雖說張氏算池小河的人，但八爺本意并不想后院其他人知道池小河現在的狀況。只是不知肖嬤嬤怎么讓張氏進來了。

    “大阿哥吵著要見福晉，奴婢陪著大阿哥過來的?！睆埵峡粗藸數哪樕Φ溃骸芭静粫f出去的?！?/br>
    弘旺已經兩歲多了，又住在這個院子里，肯定是瞞不住的。昨日八爺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只是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一時還顧不上給弘旺解釋。

    “大阿哥見福晉叫不醒，哭鬧了一陣子。后來累了，奴婢就哄他睡了。大格格今日很乖，沒怎么哭鬧。倒是二阿哥哭鬧了一陣子，后來還是挨著福晉才睡著的?！睆埵嫌值?。

    她也算是陪著弘旺和大格格長大的。雖說自己沒生育過，但如今帶起小孩子來也是得心應手的。有她在這院里，有時候比奶娘還管用。

    八爺見她識趣，臉上的神色也好了些，向著床邊走去。

    “福晉今日還是沒意識?！睆埵线@才回答八爺剛進門時的那個問題。

    八爺沒說話，挨著床邊就坐了下來。池小河還和他早上走的時候一樣，就像是在熟睡，對屋里的動靜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福晉早上喝了半碗米糊，半上午喝了藥。晌午柳大夫有來給福晉扎針把脈。午膳給福晉喂了半碗澆了蔬菜汁的粥?！睆埵嫌职殉匦『舆@一天的吃喝匯報了一遍。

    這么點東西其實不夠一個正常成人的營養。但池小河現在躺著完全不動，消耗就會減少很多。加上她不開口，你也不知道多少算是喂飽，所以也不敢喂多了。

    八爺伸手摸了摸池小河的臉頰，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這臉頰就會瘦得凹進去，整個人都會慢慢變成皮包骨，最后走向生命的盡頭！

    “福晉，你怎么就不肯醒呢？”八爺低聲道：“是做了什么美夢？讓你把爺和孩子們都忘了！”

    張氏在一旁聽得鼻頭發酸，她吸了口氣，開口道：“貝勒爺，若是無事，奴婢就先告退了。明日再來伺候福晉和小主子們?！?/br>
    “嗯，你去吧?！卑藸旤c頭。他沒對今日張氏進來的事情多說什么，也就是默認了接下來的日子讓張氏照看。

    “你們也都下去吧?！卑藸斢謱Υ禾液拖纳彽溃骸盃敽透x說會兒話?！?/br>
    春桃和夏蓮也跟著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了八爺和池小河兩個人。

    八爺說是要和池小河說話，可看著池小河的面容，他又半晌沒開口。似有千言萬語在心中，此刻卻喉頭哽咽，愣是一句都說不出來。過了好半晌，八爺才說了一句，“福晉，別嚇爺了，好不好？”

    也是幸而康熙此次南巡幾乎帶走了所有的成年皇子，所以八爺府上又得了個小阿哥但卻沒辦洗三宴這件事并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池小河昏迷不醒這件事也不可能瞞得住。

    只是一天、兩天、三天，池小河依舊不見醒來，一點好轉也沒有，這讓八爺的情緒越來越糟糕，連在宮里處理政務的時候都頻頻走神起來。偏在這時十八阿哥病情急轉而下，終于沒挺住夭折了。而康熙的回信卻才送回京城！

    康熙對這個小兒子疼得緊，得知他病重，還真的返程回京。只是路上需要時間，便先給十八阿哥寫了封信。讓他乖乖喝藥，聽太醫和額娘的話，等他從江南帶好玩的回來！

    只可惜十八阿哥是看不到這封信了，但八爺還是堅持把這封信給十八阿哥念了一遍。庶妃王氏哭得暈了過去，就此病倒，一直纏綿病榻至康熙回京，這多是后話了。

    太小夭折的皇子并沒有正經的喪事，cao辦起來并不復雜。內務府和禮部自有一套流程，倒是不用八爺和直郡王費心太多。不過給康熙的奏折卻讓兩人很是斟酌了一下。

    康熙還在回京的路上，也不知道接到十八阿哥夭折的消息會不會傷心過度病倒。但這事情又不能不報，讓兩人很是頭疼。

    等處理完這件事，直郡王也露出疲憊的神色，“等皇阿瑪回京，真要告假休息幾日了?！?/br>
    “大哥這兩人休息也行的，有我在呢！”八爺道。

    “我看你這兩日都魂不守舍的！”直郡王笑道：“交給你一個人，我可不放心?！?/br>
    八爺笑了笑，道：“那大哥就再堅持一下吧。我估計皇阿瑪快回京了?！?/br>
    他心知直郡王不愿休沐是為了什么。監國這段時間，兩人對彼此心里的小算盤都心知肚明。在一番明爭暗斗，討價還價中，兩人算是各有所獲。只是臨到康熙要回京，有些事情就更得謹慎。所以這也是八爺硬撐著每日還進宮的原因。

    奪嫡這條路，一旦走上就不可能半途而廢。哪怕你自己想放棄，追隨你的人也要推著你往前走。而且這是條非贏即輸的路，沒有第三個選擇。

    八爺到不后悔當初的原則。若是讓他重頭再來一次，他的選擇還是一樣。只是他原本是想到了那一天，有池小河同他并肩看天下的。

    “福晉，爺今日把小十八送走了?！被馗笞诔匦『哟策呎f說今日自己做的事已經成了八爺的習慣，“他還那么小就沒了，也不知道到另一個地方會不會害怕?；拾斎羰墙拥较⒖隙ê茈y過。之前得知小十八病重的事，皇阿瑪肯定心急如焚，不然也不會立刻返程了?；拾斦鎸櫺∈?。爺小時候……”說到這里，八爺突然停頓了下來。

    他目光溫柔的看著池小河，嘴角突然向上揚了揚，道：“爺如今有你，有孩子們，也挺好的。所以你要快點醒過來，爺想你了?！?/br>
    八爺低頭在池小河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再起身時，仿佛看見池小河的眼睫毛動了動。他心頭一陣驚喜，但等他再定睛去看時，卻發現池小河的眼睫毛又不動了。他不信剛才看錯，又盯著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失望了。

    “難道是爺的錯覺么？”八爺怔忡片刻，不由喃喃低語。

    第390章 韓氏的算盤

    打從池小河生產完，八爺就一直宿在正院，這讓后院的韓氏等人都嫉妒不已。

    按理池小河在坐月子，根本不能侍寢，八爺留宿也不合規矩。而且現在的說法是池小河身子虛，還要靜養，那八爺就更不應該留宿了。

    但誰也不敢說這個話。即便是韓氏如今管著府里的事務，也不敢提侍寢的事。她已經在洗三宴的問題上犯過一次蠢，現在已經學乖了。

    可學乖歸學乖，并不代表她就甘心放下現在的大好機會，每日獨守空房。

    只是想見八爺一面實在是太難了。

    八爺進了后院就直奔池小河的院子，而且早出晚歸的。如今韓氏等人又被免了請安，就更難有理由進正院。

    剛開始韓氏見張氏進正院的時候還有心找張氏的麻煩。她對一個侍妾和她一同管家這件事一直心里不舒服。但沒想到肖嬤嬤直接拿八爺壓她，說張氏進正院是八爺允許的，是為了兩個阿哥和大格格。

    這個理由實在讓人無法反駁，再說韓氏也沒那個膽子敢去質問八爺?？梢幌氲綇埵厦咳斩寄芤姷桨藸?，和八爺說上話，韓氏這心里就更加嫉妒了。

    “格格，同樣是管家，您其實也能找機會見貝勒爺的?！毖诀哕饺亟o韓氏出主意，“當初可是說張夫人協助您，您才是主管的。貝勒爺不是說了么，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找他商量?！?/br>
    “話是這么說，可如今也沒什么事需要貝勒爺定奪?！表n氏皺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管嬤嬤多厲害！”

    管嬤嬤是從宮里就跟著八爺的，這后院里的事情可謂是門清。若不是受奴才身份的限制，管嬤嬤一個人就可以管好后院，根本用不上韓氏和張氏兩人。

    “管嬤嬤再厲害也就是個奴才?！笔褚苍谝慌缘溃骸澳墒侵髯?，她還能越過您去？你真要見貝勒爺定奪什么事，管嬤嬤也攔不住?！?/br>
    韓氏其實是自己心里犯怵。她一邊想有機會能多見八爺，多和八爺親近，好多些侍寢的機會；一邊想到要自己主動制造機會見八爺，心里又總是發虛。

    她是早就知道八爺眼里只有福晉，找她們也不過是解決身體需要。如今這個節點上，她不保證自己主動能不能得到機會。若是一不小心惹了八爺生氣，那就得不償失了。

    但芙蓉和石榴的話也很讓她心動。她都進府一年多了，才侍寢過一次。一想到自己大好的年華就這么浪費，心底的不甘就越發強烈。最終，還是渴望得到寵愛的情緒占據了上風，韓氏決定搏一搏，也許就成了呢？

    這是池小河產后的第七日，京城的天氣已經漸熱，有點初夏的意思。這種換季的時候，府里的開銷總是要多一些。韓氏拉著張氏對著賬本，計算著府里的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