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他在那里。

    他的身體還很糟糕，很少下樓出門，出來也就是在周邊散散步。

    他慢慢地抽著煙，靠著椅背，看著遙遠到模糊的窗戶想，知道他在哪里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

    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這個人，只要他知道他在就好了，像他這樣的人，還哪能奢求那么多，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沒了。

    手機又響起，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穆晚承，便沒理會。

    手機響了好一陣子才安靜下去，這段時間穆晚承已經給他打過很多電話，打通的次數不多，打通了其實也沒什么用，穆晚承想說什么他都清楚。

    穆晚承大概是想罵人的，可能這會兒他要是出現在跟前打他的心思也有，穆晚承做了尚娛的董事長才發現董事長不是那么好做的，他甩手走人其實是留了個很大的爛攤子。

    尚娛核心業務是IT，然而這個以網頁產品為主導的公司，如今產品線出現了嚴重的人才流失。

    繼穆千珩辭職之后，IT部門迎來一大波辭職熱潮，有經驗豐富的老員工也有出類拔萃的新員工，無一例外的都是做網頁的技術骨干。

    加上各類負面新聞纏身，尚娛人心惶惶，其他部門也不是很安穩，不時有人離職，有些基層的都開始流失。

    尚娛的股價目前還在穩步下跌，跌幅不算大，在可控范圍內，穆晚承是沒有應對過這種事的，尚娛現在群龍無首，他只能和接手穆千珩工作的幾個高管商量著對付，盡管如此，情況棘手，他沒什么協調和運營的本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有心想穆千珩求助。

    所以剛開始打電話還算客氣，但性格擺在那里，就有些高姿態地給穆千珩開高薪想要把人叫回去，穆千珩覺得可笑，拒絕幾回，穆晚承惱羞成怒，再打電話便成了罵人。

    問穆千珩是不是刻意給他留下這么個爛攤子，又罵穆千珩不顧家族企業死活。

    穆千珩聽見穆晚承在電話那頭惱羞成怒罵人也不惱，甚至還心情很好，穆晚承現在也就能電話里面罵人泄泄憤了。

    穆家沒人再管夏緋云的事情，因為顧不上，而夏家也焦頭爛額，一方面要進行危機公關，另一方面，夏緋云本來傷就沒好，又因為艷Ⅰ照的事情陷入抑郁，哭得昏天暗地不愿意見人。

    夏家自然也有人罵穆千珩的，只是罵不起作用，穆千珩臉皮厚，拿挨罵并不當回事，漸漸的那邊也不罵他了，反倒開始放軟了態度，試探性地問穆千珩能不能以穆家名義出面想辦法解決一下艷Ⅰ照的事情。

    穆千珩也不拒絕，只說盡量。

    盡量了很久，艷Ⅰ照不但沒有消失，還越炒越熱。

    夏家自己也有些關系，也找人想辦法將艷Ⅰ照從網上刪掉，但很快就發現刪不完，一方面是很多網友手中已經有了照片，另一方面，有個怪異的源頭在不斷地放出新的照片來。

    這個源頭IP查不到，對方是高段的黑帽，而且出沒的時間也不穩定，就連警方都沒辦法。

    立夏前后，穆千珩最后一次去尚娛總部進行交接，這時尚娛核心產品部的人已經走了大半，其他部門也沒好到哪里去，股份已經跌得有些危險。

    誰也沒把這些事情和穆千珩聯系在一起，走個總裁是會對公司有影響，但影響理當不至于此，要追溯尚娛這一回的危機，應該還是大堆的負面新聞同時襲來，加上員工離職潮。

    穆千珩沒有跳槽到其他任何公司，在外人看來，他最近日子過得算是閑逸。

    穆晚承這一回沒罵他，見人來，特意叫到辦公室去了，關上門問他，“你爺爺病的很重，你不去看？”

    穆千珩想了想，“過幾天去?！?/br>
    穆商并未和穆晚承攤牌，他想起穆商那一天在病房的話，穆商是想，如果不攤牌，穆晚承再怎么差勁，和他還能互相扶持。

    穆商的想法是有些天真的，穆商這個人，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多事情看得很透，但卻又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又想，也許這一點每個人都一樣，就如宋槿書，哪怕生活給他的都是最深的絕望，他也想要抓住一些好的東西去相信。

    穆晚承又開口打斷他思緒，“你看尚娛現在這個情況……你現在雖然不是尚娛總裁了，但好歹也是穆家一份子，你不愿意繼續留在公司，但多少也幫忙出點主意吧？”

    以穆晚承性子，話說到這一步，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低聲下氣，穆千珩坐在辦公桌這邊，眼眸微微瞇了下，笑得饒有興味，“我對尚娛來說現在是個外人，我就算有意見，你要采納，高管層也會不高興，管理公司管理人這回事就是這樣，你得聽他們的?！?/br>
    穆晚承是不懂這些的，“只要能讓股價漲回去，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穆千珩笑了笑，和穆晚承說這些就是對牛彈琴，他道：“你慢慢就會習慣了?！?/br>
    穆千珩要走，穆晚承是拉不下臉繼續挽留的，他這張老臉這幾天為了挽留幾個高層技術骨干已經拉下了幾回，但都碰了冷釘子，他沒法再多說，只是拿著手中在人事部已經走完所有流程的離職表問穆千珩，“你還真什么都不要了？”

    穆千珩說：“當年我和你談的時候不就已經說好，你幫我找出欺負江苒的人繩之以法，我幫你拿到尚娛，現在交易已經完成了……”

    他頓了下，“你我互不相欠，以后什么麻煩事兒別總找我，我沒打算一直幫你，至于這爛攤子，也是最近事兒多造成的，別往我身上推?！?/br>
    穆晚承有心發火，但也找不到反駁的點。

    這些負面新聞同時爆發，也不是穆千珩能做到的，穆千珩自己因為打了夏緋云也受到了懲罰，而且離職的技術骨干也不是被穆千珩給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