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書做過檢查之后也已經聽過醫生的話，他自己沒明確表態，但也沒有立刻接受流產安排，從醫院離開的時候，他問小柯說，醫生是不是穆千珩認識的。

    小柯沒明白這個問題，但是穆千珩自己是清楚的。

    小柯是他的人，宋槿書現在對他就連這一點點信任都沒有了。

    穆千珩離開醫院之后去了錦繡路，宋槿書在午睡，他看起來虛弱而蒼白，縮在床邊，他給他掖好被子，俯身半跪下去，看著他小腹。

    很平坦，什么也看不出，他小心地將手覆上去。

    宋槿書的體溫總是有些涼，但這里是溫熱的，他掌心貼著放了會兒，也不敢用力，慢慢身體靠得更近，只是眼眶慢慢的紅了，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艱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斂了情緒抬眸，宋槿書已經醒了，睜著眼看他，他很安靜，也不出聲。

    他將手收了回去，聲音有些嘶啞，“不能留，我會叫小柯盡快給你安排手術，早一點做身體好恢復?！?/br>
    宋槿書不說話，只是看著他，他分明沒有表情，但那目光讓穆千珩心如刀割，他唇動了動，拉住他的手，艱澀道：“你養好身體，我們以后還會有機會?！?/br>
    “……會有嗎？”他開了口，嗓音清冷，“我的體質很難受孕?！?/br>
    “會有，只要好好調理，我們肯定還能……”

    他笑了下，“醫生也是你安排的，是嗎？”

    穆千珩說不出話。

    “你很厲害，安排個醫生是輕而易舉的事，我身邊都是你的人，我的朋友斗不過你，我的腦子對付你是肯定不夠的，你說想要我給你生孩子，那也是騙我的，是嗎？”

    “我……”他只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喉嚨里似哽了什么東西，就連發聲都變得很困難。

    “你是故意的嗎？讓我懷孕?！?/br>
    穆千珩攥緊了他的手，“我沒有……這件事不在我計劃里?！?/br>
    宋槿書看著他，忽然詭異地笑了下，“我問你又有什么用?！?/br>
    沉默彌散，穆千珩覺得心口壓抑得厲害，放開他的手起身，“……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信不信結果都一樣，這個孩子不能留?！?/br>
    宋槿書慢慢從床上坐起身，用身上蓋著的薄毯裹緊自己，低著頭，鼻尖發澀，手摸著小腹，“真的不能留嗎？”

    “不能，你的身體狀況……”

    他打斷他說：“我不拖累你，我帶著它走呢？”

    穆千珩沉默幾秒，“我不準?！?/br>
    宋槿書閉上眼，眼底一片濕意，這孩子是個絕對的意外，他其實也不想生孩子，怕疼，怕受罪，怕的有很多，但是它已經來了，他知道它存在了，那時候他想起他的話，他不想有個家人嗎？

    ——想，快想瘋了。

    他以前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做不了爸爸，甚至從許弋口中知道自己能孕育孩子時覺得很不可思議，他覺得自己做不了一個好爸爸，但是現在有了，所以他想努力。

    他再開口，帶著鼻音，“我……我求你呢？”

    “醫生說你隨時可能流產，胎兒也不一定能發育好，就算沒出現這些狀況，產床上也……”

    宋槿書說：“不要做手術，如果流了再說，萬一做檢查發現胎兒發育得不好再做掉，在產床上，要是不順利，你保住孩子，或者……”

    他抬頭看他，眼底含著淚，“如果要死，我和它死在一起，不行嗎？”

    穆千珩安靜許久，面色慘白，心口冷得厲害，“宋槿書，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宋槿書手扯住自己頭發，有些發抖，“我早晚是要一個人死的，既然這樣，還不如……”

    “別說了，”穆千珩攥緊拳，“我已經決定了?！?/br>
    整個房間充斥著那種晦暗絕望的氣息，穆千珩頓時覺得不堪重負，轉身要走出去，拉門的時候聽見他在后面輕聲喚，“千珩?！?/br>
    他腳步頓住，僵硬地回頭。

    他從床上下來了，他看到他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求求你，我不想一個人死……你不在乎這個孩子，也不在乎我，你讓我們走吧，我保證不會拿孩子找你麻煩，如果真能生下來我就自己帶……”

    穆千珩將拳頭攥得骨節發出脆響，指節發白，“你想和你母親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