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劉紀沒回答,臉都疼白了。 那邊的兩個婢女也被驚動,匆匆趕過來。 鐘華甄揉揉額頭,覺得他是傷到骨頭了。李煦的力氣很大,這她一直知道,被他踹一腳,鐵定得在床上躺幾天。 周邊就是藥田,連風中都夾雜種淡淡的藥香,治這種傷的藥有。鐘華甄讓一個婢女小心扶他回去,又讓另一人去采點藥草,磨粉給他敷上。 她站起身回頭,一邊放下袖子遮住細白手腕,一邊對李煦道:“你看你,闖禍了?!?/br> 李煦的視線從她手腕上挪開,雙手抱胸挑眉道:“你倒是會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你要是不扭扭捏捏,我也不會等他快近身才發現?!?/br> 他還是這幅德行,鐘華甄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她手整理好帽帷,遮住精致臉龐,對他道:“他受的是無妄之災,你今天若是來找我的,那便先進城里,我要跟過去看看?!?/br> 她身形纖細,說話聲音也溫溫和和,身上的那股清香淡淡的,誘人靠近般。 李煦沒聽她的,只是拉住她的手,順著婢女走過的路往前走,道:“我又不是不能和你一起過去,用不著催我,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身份……說來確實忘了問,你現在是什么誰?” 她這幅模樣,自然不可能還是鐘府世子,大概率婢女之類,不過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婢女,竟能帶兩個出來。 鐘華甄腳步頓住一下,搖頭說:“沒對外人說過,你也不用問,回城時離我遠一些就行?!?/br> 她確實沒跟外人提起過,說她是自己妾室的傳言也是別人在私底下傳的,看起來有模有樣,她也就沒制止。 李煦沒在意,沒覺得這有什么大不了。他和鐘華甄十指相握,明明腳步穩重,卻莫名給人一種走路都像在嘚瑟樣。 在他后邊的鐘華甄輕按額頭,卻也隨了他,直接把心底的問題全咽了回去,沒問出來。 ——他來找她究竟是要做什么?他又是以什么樣的心情說出那句他是她喜歡的人? 他們之間的默契還是在的,你不說我不說也能猜到對方的心情,他并不討厭她的喜歡。 李煦比她要自我,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但鐘華甄知道他們間的隔閡到底有多大,皇帝對鐘家做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他不會在這種地方待太久,以李煦的身份也不允許。 而長公主若是知道他來鄧城找她,不會給他好臉色,說不定連她都要遷怒。 …… 鐘華甄這一年多不用擔心朝中變化,也不用提防有心人算計,安心待在府中,閑暇時學醫術,算是學得小有所成。 長公主是康健的,但小七因為早產,偶爾會莫名其妙發個燒咳下嗽,她作為母親,總覺心驚膽戰。 幸而她從小就開始養身體,整個身子都是藥補出來,并不難學。 鄧城地方算起來并不大,比京城和青州主城都要小,鐘華甄給劉紀上好藥后,先一步回城,而李煦過了許久才慢慢牽著馬到。 他的侍衛已經安置下去,這邊的人雖沒幾個認得他,但大家都聽過鐘世子與太子自幼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當管家說起太子殿下要過來時,底下人紛紛一驚,連走路都小心翼翼起來,生怕驚擾貴人。 李煦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先是回鐘家給他安排的屋子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又同這里的下人問了問城里情況,之后隔著扇門同傳說中病弱的鐘華甄說了兩句話后,管家就過來請他出去用膳食。 鐘華甄作為世子,在這里是不怎么露面的,一直借病待在屋中吃飯。 她今天比往常要多吃了半碗飯,伺候的人雖是驚訝,卻也知道她大概是因為太子過來高興。 鐘華甄在這待了許久,見到有熟悉的人過來,自然是有些欣喜的。在主城時有長公主和小七,平日不會覺得孤單,但在鄧城,能與她說上話的人實在少,除了請教醫館的大夫外,她也沒什么人好說話。 皇帝以前讓她舉薦去鄴城,為了給鐘家一個幫扶。但鐘華甄舉薦的是陸郴和魏函青,不說陸郴從前是李肇的人,她和陸郴不熟,就算是和同為東宮一派的魏函青認識已久,他們兩個話也說不到哪去,沒兩句就能把對方往陷阱里帶。 與其見他皮笑rou不笑地牙癢癢一頓,倒不如自己待在府中多看兩本醫書,為小七的身子研習技藝。 小七討人喜歡,但他是個男孩,不可能一直這樣由長公主寵下去。 鐘華甄上頭有個長公主和父親忠將盧將軍護著,有心人不敢說些什么。日后要是他們都不在,小七什么都不會,身子又弱,氣勢壓不了底下人,遲早會惹出大麻煩。 她已經計劃在小七到了一定歲數后,請青州將軍教導。 長公主已經明確說過不許小七和李家扯上關系,等孩子身份昭告天下之時,李煦大概就會知道她和別人孕有一子。 他不記得具體的細節,那什么都可以扯謊過去,處子之血也一樣。 不到萬不得已,長公主是不會允許鐘華甄把這孩子的消息透露給李煦。 鐘華甄晚上沐浴后,有小廝過來跟她通報城外劉紀的情況,鐘府專門派了大夫去給他診病調解,賞金錢百兩做封口費。 她躺在床上,隔著帷幔點頭,應一聲知道了。 李煦在惹麻煩這方面,從不輸人,鐘華甄連替他處理后續都已經成為自然的反應。 天下不是安定的,雍州昭王和益州鎮仁侯都不是吃素的,李煦這次攻下的雖是雍州一座山城,但也相當于明晃晃打了昭王一巴掌,任憑誰都不會忍下這口氣,所有的繁瑣事宜都在后頭。 鐘華甄不擔心李煦會輸,只是覺得他會受很多傷。 她的頭發垂到一側,抬手捶了捶手臂,對自己說沒必要,她和李煦沒有結果,兩個人間橫跨的溝壑是解不開的家仇。 鐘華甄靠著床圍沒睡,她看一眼床尾的一床薄被,讓婢女熄了燈。 婢女行禮應是,輕手輕腳將檀木漆紗燈中的燈芯挑開,又把燈火吹滅。皎潔月光透進窗牖之中,樹影隨風晃動 屋里的書桌擺有醫書和藥材,清翠的文竹舒展細葉,婢女把門關上,退了出去。 鐘華甄閉目養神,等快睡過去的時候,有個人的手戳她的臉,她慢慢睜開眼睛。 “你竟然知道等我,懂事了,”李煦驚訝道,“若我不過來,你豈非要這樣等我一夜?” 鐘華甄輕揉眼睛,打哈欠道:“你這性子如何我都已經摸透,怕是我把你鎖起來,你都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眼前?!?/br> 他囔道:“胡說,我怎么可能是莫名其妙出現?打開一把鎖又不難?!?/br> 在李煦這里確實是這樣,他天生神力,怕是踹上一腳就能把門踹開。 鐘華甄知道他是來休息的,也沒和他吵,給他讓了一個位置,說:“這種天氣溫度適合,你身體偏熱,被子在角落里,我已經讓婢女給你備好?!?/br> 李煦按住她的手,鐘華甄一頓,隔著朦朧的黑暗看向他。他的背脊寬厚,身形比以前也大了。 她嘆口氣道:“你別想鉆我被窩,我不想第二天起來一身汗?!?/br> “這還不簡單?”李煦從懷里掏出什么東西,他抬手掀幔帳,讓月頭透進來,“我懷里有火折子,你拿出來?!?/br> 鐘華甄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樣,從被窩里爬出來些,在他懷里亂掏一陣,找到一個火折子。 李煦手上的書做有標記,他翻開到某一頁,朝她抱怨道:“你怎么總在占我便宜?我全身上下都要被你摸光了?!?/br> 她無言以對,跪坐到床邊,借著月光和火折子的微弱光芒看他手上的書,只看了一眼便漲紅臉,手差點抖得把沒滅的火折子丟出去。 “今天出去逛的時候買的,”李煦把書合上,將她手上的東西拿過去熄滅,又收了起來,放在床邊的圓凳上,“你我說過不分彼此,你的妾室就是我的妾室,我們兩個在一起天經地義?!?/br> 鐘華甄咬住唇,讓自己冷靜下來,道:“不要聽別人亂說……” 李煦突然摟住她的腰,鐘華甄手抵住他的胸膛,驚了驚,抬頭看他。 鐘華甄的腰很細,握在手中更加明顯,李煦抬手放下幔帳,道:“我向來不辜負別人期待,你喜歡我,我便成全你?!?/br> 他總是這樣,借著各種借口做自己想做的事。李煦不討厭她的喜歡,看得出他也能接受她的靠近。 鐘華甄的手按住他硬實的胸膛,慢慢蜷縮起來,低頭道:“我們之間不用這般?!?/br> 她不覺得李煦是喜歡她,他腦子裝的東西一向怪,朋友間也什么都可以做。 李煦沉聲教她:“你得先抱住我脖子,再來主動親我?!?/br> 鐘華甄咬住唇沒動靜,李煦也不是刻板之人,自己先低頭去蹭她嘴唇,“我對你多好,只成全你一人?!?/br> 他說話素來如此,對外人還能端起太子的架子,但在她面前,從來都是直白無遮掩。 “去你床上吧?!辩娙A甄輕聲開口,她的頭發搭在纖細的背上,細白的手指慢慢松開。 …… 第二天早上,太陽還沒出來,婢女進屋時,發現鐘華甄已經醒了。 她手撐住床,坐在床上,臉色有些白,卷長的睫毛在輕顫,纖弱中又有嫵媚,婢女忙上前問句她怎么了。 她似乎疲倦極了,出了半身汗,頭發都黏在額頭上,道:“本來想起身,發現還是太累了。早飯不用端過來,我昨夜做噩夢,沒睡好?!?/br> 鐘華甄剛從李煦那邊回來,走路時還有些跌跌撞撞,全身都是無力。他太能折騰,精力十足。 李煦還沒醒,肩膀還有她昨夜難以忍耐時咬出的咬痕,他現在抱著枕頭說夢話,傻笑著叫她的名字——若他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夢,一定覺得臉都丟盡了。 但鐘華甄沒時間管。 她昨天明明看到他把香囊佩戴在身上,可她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這東西是隱患,她昨晚答應他時就想到自己可以把東西拿回來。但天快亮了,她只能先一步回來。 第74章 鐘華甄對李煦有意, 這點她自己心里清楚, 也沒必要否認。 但長公主那邊是跨不過去的, 她也不想惹長公主心不順。 李煦夜晚來找她,在她預料之中, 只不過出格之事,她卻是沒想過的。 可鐘華甄稍稍遲疑后,便答應了。她的目的是找香囊, 和他在一起一晚上并沒有什么想法。 她日后本來就沒有嫁人的打算。 在她眼里, 李煦只是單純覺得新鮮所以找上她, 連幫他解決身下問題她都做過, 他找她做什么都能解釋。 鐘華甄睡覺之前, 抓了藥讓婢女熬完過來,中途起來喝藥, 之后又睡過去。 小七這才沒多大, 她不想有意外。 李煦實在太能折騰人, 鐘華甄睡飽醒來后, 腰酸背痛,婢女還以為她生了什么病, 問她要做什么,鐘華甄說自己沒事。 李煦有流鼻血的壞毛病,氣血過盛,鐘華甄會醫術, 給他把血止住了。 鐘華甄衣衫半遮住身子, 按住腰間揉了揉, 讓婢女退下去,打算再睡一覺。 她上輩子從來就沒聽過他看到女子身體能流血的事,這輩子更加,明明他見到別的女子都沒反應。 而李煦嘗到點樂趣,總想拉著她再來一回,鐘華甄拒絕了。 那時候是在鐘華甄的房間,她兩天沒出門。 “我隨你只是我想,”鐘華甄說,“等你日后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再同別人尋樂子,我現在不想?!?/br> 李煦好像有什么話要說,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又不在乎這些?!?/br> 鐘華甄搖頭道:“我不行?!?/br> 李煦頓時不知道說什么,他允許鐘華甄喜歡他,自己也能簡單說出朋友間的喜歡,但男女間的愛,總讓他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就好像出不了口,一說出來就被被鐘華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