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她知道今天不把話說明白,他是不會輕易放她走。 “最城一事是我有錯,你沒必要拿告訴母親來威脅我,我既然要走,把話說清楚也無所謂?!?/br> 他嗤笑一聲,說:“早該如此?!?/br> “那天是我見色起意,”鐘華甄低頭,輕聲道,“華甄自認心思不純凈,早前便傾心于殿下,父仇家恨不可報,我只能順母親心意哄她開心,若是因此惹殿下不開心,望殿下恕罪?!?/br> 感情對李煦來說并不重要,他就好像天生缺了那根筋,鐘華甄同樣也不是沉迷于情愛的人,喜歡他,她承認,其余的沒了。 她去青州之后便再無回京的可能,她約摸會假死在青州,而小七則繼承她的位置。 鐘華甄的手被握住,她一抬頭便被李煦按在墻上,他的手箍住她的肩膀,與她對視道:“你即是心悅我,那我也喜歡你,兩相情愿,為什么又不留在京城?” 鐘華甄目光同他對上,看到他眼中的清明時,知道他所說的喜歡只是想留下她的說辭。 李煦一直覺得她是他的所有物,該只聽他的話,現在低聲下氣地哄她不過是他對她的寵愛,別無其他原因。 她閉了閉眼睛,又緩緩睜開。 鐘華甄微微仰頭,去吻一下他的唇,李煦皺眉,她又舔了一下他嘴唇,他身體一僵。 “我心悅殿下,做這些事時心跳會加快,很快?!彼p輕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又退回來。 “而殿下是沒有太大反應的,這不是喜歡,”鐘華甄推他一下,發現自己很輕易就把他推開了,她愣了愣,以為他沒反應過來,便只道,“我所說即我心中所想,你也不必踏我的真心說這些話,以后如果有事找我,寫信就行,母親還在等我,就此別過?!?/br> 她不想在這里耽擱太久時間,自己往城門走,等走到拐角處,發現他還待在原地。 鐘華甄沒太多想法,她并不想再放縱。 守城門的侍衛筆直林立,鐘華甄扶著馬車沿上了馬車。 小七趴在長公主身上睡覺,長公主輕拍他的背,問了一句:“他找你說什么?” “一些小事,已經說清,”鐘華甄說,“青州路遠,我們該走了?!?/br> “甄兒,不要與他牽扯太多,皇室中人都不是純善之輩?!?/br> 鐘華甄點頭應她。 她的手輕輕扒弄小七的睫毛,回想起李煦剛才愣住的樣子。 李煦其實并不在乎她的行為,他在知道她女子身份后還能跨進她浴桶中,就已經代表在他心中,她只是一個朋友。 …… 李煦沒攔下鐘華甄,他被鐘華甄擺了一道,回到東宮時,已經快入夜。 高高掛起的燈籠被寒風吹動,鄭總管看到他神情恍惚,嚇了一大跳,問他出什么事時,他只說要沐浴。 寢殿之外布滿侍衛,殿內紅木漆紗燈燃起,嵌玉屏風內的熱氣騰騰而上。 李煦回來之后就沒說兩句話,鄭總管沒敢多說話,只能待在屏風外等李煦喊人。 他閉上眼睛,手放在自己心臟,感受撲通撲通的跳動,越跳越快。 “我心悅殿下,做這種事會心跳加快?!?/br> 李煦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他緊緊捂住嘴唇,呼吸急促像喘不過氣。 鄭總管聽到里邊聲音的不正常,忙走進去。 李煦睜開眼睛,狠聲道:“滾出去?!?/br> 他的情緒波動之大,讓鄭總管都驚了驚,后背升起一種毛骨悚然感。 鄭總管識相地退了出去,他趕緊問侍衛鐘華甄現在在哪,侍衛答:“應該已經進豫州了?!?/br> 他登時震驚,萬萬沒想到李煦竟然沒把鐘華甄留下。 李煦是什么脾氣鄭總管知道,他還在急著以后怎么辦,一個信使匆匆忙忙被守門護衛領了過來 李煦就從屏風中走了出來,他穿衣系帶,沉聲出口,讓侍衛帶令牌去軍營整編神武營,讓人準備連夜趕路。 世上敢調戲他的人沒有,鐘華甄既然敢做,那便要敢當。 寬敞大殿布置簡便,放有幾柄尚未開刃的武器,鄭總管突然領人從殿外進來,急忙開口道:“太子殿下,出事了?!?/br> 李煦手一頓,看向他后面那個氣喘吁吁的信使。 信使跪地抱拳:“稟太子殿下,臨州齊將軍領兵突襲萬州,殺萬州刺史等一眾官員,現在正整兵攻向冀州艾城?!?/br> 冀州艾城和豫州是兩個方向。 李煦面無表情:“此事明早再商議?!?/br> 信使紅著眼睛給他磕了三個頭,“齊將軍麾下有名士,一天之內連連攻破幾城,小人父母兄長死于齊家營之手,艾城若破,取冀州如取囊中之物,望太子殿下盡早派斥候查探消息,領兵出擊?!?/br> 李煦打交州打出了一些名聲,有幾位刺史了解情況,覺得他厲害,出事便立即向他求救。 戰況緊急,一旦錯失時機便可能再也補不回來,李煦的臉冷若冰霜,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 鄭總管了解他,忙道:“殿下不必急著去找世子,不如先把冀州的事先解決,若是耽誤戰機日后牽累到世子,得不償失?!?/br> 李煦頓了一下,冷聲開口:“整頓神武營與威武營騎兵,斥候先探,騎兵先行,本宮即刻領兵啟程?!?/br> 第71章 鐘華甄行至半路便聽到冀州的消息,她頓了頓, 知道李煦會親自出征。 他的基業都是他自己打下來的, 無人會在這方面質疑。 鐘華甄從京城到青州花了快三個月, 一路還算平安, 從京城冬日到青州的暖春,遇到過兩次匪徒,微不足道,期間走水路到了一趟鄴城,魏函青被派過來迎接他。 他性子比以前穩重些, 和通判陸郴相處甚好,互稱師徒,但他見到鐘華甄, 還是嘖了兩下, 覺得她遲早會有今天, 鐘華甄瞥了一眼他的手臂, 他倏地收了回去。 魏函青的手已經被她的小廝打斷過, 現在還記憶猶新。 鐘華甄只在鄴城歇腳兩天便離開,走之前魏函青雙手抱胸對她道:“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惹怒太子殿下讓他放你回青州?” “太子殿下的事,做臣子不該議論?!?/br> 魏函青嗤笑道:“我看你就是做錯了事不敢面對太子殿下, 這才灰溜溜回青州,太子殿下守住冀州, 已經領兵快要奪下萬州, 你可別在這時候惹他分心?!?/br> 鐘華甄愣了一下, 沒想到李煦攻勢如此之猛。 她沒告訴魏函青自己對李煦用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和李煦間的親近從根源斷絕,李煦不會認為她配他,她也沒閑心把他們兩個的事說給魏函青聽。 如果李煦真當她是朋友,自會避讓;如果他什么想法都沒有,那更加簡單,不用擔心后續會有什么事。 長公主對皇帝的感情復雜,她不想聽到任何有關京城的消息,回青州后見到威平候的遺物后又大哭了一場,對皇帝的怨更多了一些。 鐘華甄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京城,尤其是有關皇宮的事。 長公主從前只是不喜歡太子,現在連別的皇子也不想提起,覺得反胃惡心。鐘華甄知道長公主一直很在乎威平候,也沒觸她霉頭,經常讓人瞞下京城的事。 她到青州后沒多久就收到李煦的信,他沒說別的,只潦草寫句讓她等著,鐘華甄莫名頭皮發麻。 長公主那時在屋里看孩子,鐘華甄見她低著頭,神色淡淡,知道長公主不高興了。 長公主連聽也不想聽到他的名字,鐘華甄最后什么都沒回李煦,把信燒了,當做自己沒收到這封信。 李煦諸事繁忙,沒那么多閑心關注她是不是會回他的信,長公主心思敏感,鐘華甄自會選擇偏向長公主,更何況她也不想再和李煦糾纏。 她進青州之后,好些青州將軍和副將前來迎她和長公主,就算來不了的,也派人送了禮。威平候的威望很高,至今仍有一堆敬重他的將士。 鐘華甄早產而生,身子孱弱不隨威平候,大家知道,都有些惋惜,卻沒當她面說什么。 長公主是隨威平候上過戰場的,同這些將軍相熟,能互稱姓名。 那群將軍瞧長公主懷里抱個rou嘟嘟的孩子,多問一嘴,知道是威平候孫子后,頓時驚奇,來探望的同時還逗了幾下孩子。 結果力氣太大,把小七弄得嚎啕大哭起來,長公主立即禁止他們再對小孩的臉動手。 長公主雖自小長在京城,但她在青州比在京城要放松得多。 小七已經一歲大,已經在跌跌撞撞學走路,但他依舊是個愛哭鬼,長輩越慣他,他就越愛哭,尤其是在犯錯之后,還沒人說他,他就抽搭著掉大顆大顆的淚珠。 長公主輕拍小七的背哄孩子,對來探望的舊人說怕孩子年紀小出事,望他們不要把小七的存在說出去,旁人疑惑答應,覺得她是兒子身體太弱,所以多出顆心來擔心孫子。 現在暫替威平候領青州的將軍叫盧窟,今年快有五十 ,為人豁達大方,鐘華甄前世多得他照顧,待他如半個父親般,他后來慘死在昭王手里時,青州亂了套,她被迫躲去雍州,也因此遭殃。 鐘華甄今世雖和他沒有以前熟絡,但她見到他還活著,眼眶還是忍不住發紅。 盧窟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像三十好幾一樣。他是天生大嗓門,旁人遠遠就能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過來了。 長公主和他是多年老相識,兩人剛見面便無話不談地聊了半天,他也知道鐘華甄的身份,知道她這容貌難以瞞下去,對外說給鐘華甄需要安靜養病,限制了每日來侯府的人。 青州地方寬闊,百姓粗獷直爽,即便是世家中養尊處優的小姐,長得也不如鐘華甄精致好看,倒是像京城一樣,又有人開始議論她相貌,說她日后可能隨威平候的性子,再加上這張臉,恐怕沒人擋得住。 鐘華甄在府內聽說之時還揉了揉額頭,長公主還氣出兩聲,顯然在氣威平候成婚前的那些鶯鶯燕燕。 路老年邁,不能長途跋涉,留在京城里,鐘華甄帶來他的醫書,平時閑來無事時會翻上兩眼。 而李煦攻下萬州之后直襲臨州,一路勢如破竹,快要臨州周城之時,臨州卻不知道從哪里來了支援,險險算計李煦一把,兩方一平。 最后陸郴從鄴城由水路向北直上臨州,趕到臨州邊境,入神武營,巧用妙計,奪下臨州角城后,將齊家將領斬首示眾,此事一出,舉世嘩然。 李煦在交州能打贏慶王,在大多數人眼里是巧合,偶然有慎重之人視他不可小覷,但也沒想到他竟然一仗未輸,僅一個月就從冀州關城一路打到了萬州,再用三月將齊家兵逐出萬州,之后又用上半年多的時間,攻破整個臨州。 他并沒有就此作罷,趁機攻向雍州一座險峻偏僻的山城,只不過花上兩月就攻下這座從未有過了解的城池。神武營突襲闖進,這座山城中的守衛尚未來得及反應,措手不及被捕,城門從內而開,大軍一路直進。 昭王李唯知大怒,以太子殺害無辜將士為由起兵,要奪回山城之時,南向青州整編軍隊,正一步步逼近益州漢水,益州漢水與雍州相接,度雍州極易。 威平候府世子與太子殿下自幼一同長大,情同手足,鐘世子去年冬日才回青州,此舉為何誰都清楚。 昭王鐵青著臉,聽謀士之言,按兵不動。 雍州地勢寬廣,但也屬是貧瘠之地。 李煦攻下的那座山城,是昭王私下打造兵器的地方,魏函青在兗州鄴城,任職快有兩年,通過一系列河運的蛛絲馬跡,找到這一個地方。 他披銀甲抱頭盔,走近器坊大院之中,旁人見他紛紛行禮,李煦抬手道:“不用多禮?!?/br> 現在已經是三月下旬,器坊中卻悶熱無比,四處都十分寬敞,黑瓦石墻遮避,光是平地上便擺有十幾箱看起來成色極佳的刀。 一個年有四十多的男人從一扇門里走出,他骨小人瘦,干凈青衫洗得發白,是當初被鐘華甄推來鄴城做通判的陸郴。 他拱手朝李煦道:“此間武器坊規模很大,共分五類,分別造槍,戟,弓,弩,刀,兵器看似正常,卻有偷工減料之嫌,偽造成上好貨色,用多之后可能會傷手,效用也會變得很小?!?/br> 李煦點了點頭,“此次攻城陸先生有功,若要賞賜,可直接同本宮說?!?/br> 陸郴是李肇推來給李煦的。 李肇一直都很怕麻煩,但他亦懂朝政,早早便通過大司馬的行跡發覺鄴城河道運作的不對勁,他避過大司馬讓鐘華甄向皇帝舉薦陸郴來鄴城,本打算自己查明真相再稟明皇帝,沒料到李煦比他想象的要厲害,能領兵直入臨州,他便改了主意,讓陸郴進神武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