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大家豎著耳朵聽怎么不好了。 緊接著,就見那伙人跪在地上嚎哭,女人們扯著嗓子哭喊,“天吶,縣令這是要逼死我們啊。我們哪還有糧食上交???” 柳二郎幾人湊過去問,回來后跟大伙咬耳朵。 簡單來說,就是縣令并沒有因為干旱就免除他們的賦稅,反而催他們提前一個月上交。 從來沒聽過田稅要提前的。這簡直不把百姓當人看。 江舒涵嘆了口氣,這一路作死的縣令還真多呢。 因為聽到這個噩耗,剛才還在挖井的村民們也泄氣了。 還挖個屁啊,馬上就要死了。至于渴死還是餓死,有區別嗎? 這些人坐在地上等死,江舒涵這伙人聚在一塊想辦法。 肯定不能再往前走了。誰知道南邊有沒有水。所以他們只能留下來幫他們挖井。 “可咱們不知道在哪挖啊?!被狡胖劳诰﹄y,要找出水點,還得需要繩子,鏟子,小桶等工具。要是井下遇到突發狀況,他們也不知道該咋辦。 要不然一口井也不至于要十來兩銀子。而且打井手藝都是從祖輩流傳下來的秘方,輕易不外傳的。他們對此一竅不通。 江舒涵自然也知曉這些道理,但是他們別無選擇,“我剛剛聽那個打井的說,在艾蒿叢生長過的地方挖。咱們也試試吧。多挖幾個坑。興許真能挖到呢?!?/br> 到時候讓那個挖井的人先教他們怎么挖。畢竟這井,他們也帶不走,將來還得留給這村子使用。他們應該不會不愿意。 至于秘方什么的,馬上就要渴死了,估計那個挖井人也不會死守著不放。 有人看著皸裂的泥土,遲疑道,“可他們都挖不到,咱們就能嗎?” 江舒涵攤了攤手,“咱們還有別的法子嗎?死馬當活馬醫吧?!?/br> 族長一錘定音,“咱們把牛車上的糧食全部卸下來,讓幾個壯勞力往回運水。剩下的人留在這邊挖井。雙管其下,總之不能讓大伙渴死?!?/br> 大江的水還沒干,大不了,他們往回走?;钊诉€能讓尿憋死。 大伙想想也只能這樣了。 第22章 族長去跟村長談, 談得很順利。對方答應讓他們挖井,還特地讓挖井人教他們挖井的門道。如果真能挖到水, 到時他們免費借灶房給大伙用。 商量好,族長就安排壯勞力們輪流挖井。 到處都是干旱,一片白茫茫, 別說艾蒿叢了, 就連生命力最頑強的野草都沒留下痕跡, 沒辦法他們只能隨便找幾個坑往下挖。 很快天就黑了, 大伙點了火把繼續干。 女人們則是抱著已經哭累的孩子們躺在地上睡覺。 她們身下只是鋪了些麥草, 現在天熱,倒也不怕凍著, 可是蚊子特別多。 他們到附近河邊撿了幾根已經枯萎的苦棒(學名蒲棒),點燃后,味兒很大, 熏蚊子卻格外有效。 也不知過了多久, 大家已經渴到說不出話來,村口傳來車輪碾動的聲音。大家拿著火把靠近,發現是他們的牛車回來了。 與他們一塊來的, 還有之前出村的那幾輛牛車。 終于有水喝了, 女人們把孩子們全都叫醒。 卻不是直接喝, 而是煮疙瘩湯,上面蒸饅頭。 大人孩子都有,每人只有比漿糊還要稠的疙瘩湯。再給一個饅頭,小孩們倒是能吃飽, 大人們勉強能壓住餓。 “我們在半道上一處老井打的水,聽人說大江那邊水位已經下降一指有余了?!?/br> 族長聲音干澀得厲害,“再換幾個人連夜去運水。咱們接著挖。我還就不信了會沒水?!?/br> 眾人齊齊應是。 一連好幾天,他們都是在“輪著運水,輪著打井”中度過的。 而村民們還有兩日就要交稅,一個個都待在家想辦法,根本沒心思管水井的事兒。 直到這天中午,村子里來了幾個陌生人,整個村子都像是被點燃了。 這幾人穿著青布長衫,干干凈凈,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腳上黑布鞋,從馬車上下來。 為首的男子神情倨傲,他單腳踩在村口那塊大石上,沖大伙道,“大家想要賣兒賣女的,快點帶孩子過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小爺我辛辛苦苦走一趟。下回不定啥時候才能過來?!?/br> 江舒涵一伙人也湊過來看熱鬧。聽到是買孩子的,柳武脾氣爆,當即受不住了,氣得臉色鐵青,“爹,這群龜孫子是人牙子。這是趁火打劫啊?!?/br> 族長抬了抬手,示意他說話小聲點。人家買孩子而已,不想賣可以不賣啊。激動個啥! 屠戶倒是說一句戳人心窩的話,“現在這世道,賣了,孩子也許還能有條活路。不賣,那就是個死?!?/br> 給人當牛做馬是可憐,但是留在這地方跟等死沒什么區別。 柳武無話可說。 而這些百姓再怎么不舍,還是回家牽孩子,然后讓這些人牙子挑挑撿撿。 “你這閨女長得也太磕磣了,骨頭架子都出來了。只能給你半兩銀?!?/br> “太少了。您再給加點。我這妮子可是養了十年,就是光糧食也不止這點錢???” “嫌少?那你找別人去。這也太瘦了,領回去能干活嗎?” 那村民賠笑,“大爺,我閨女能干著呢。要不是最近缺水,她也不至于瘦成這樣。您領回去,給她吃頓飽飯,立馬能養回來?!?/br> 就在這時,柳新沖著大伙喊,“爹,爹,出水啦?!?/br> 隨著這聲稚嫩的驚呼,大伙齊齊回頭。 出……出水了? 村民們聽到這聲呼喊,一個個也顧不上賣兒賣女,齊齊湊過來。 的確是出水了,拎上來的小桶里幾乎全是泥漿,再冒一會兒,泉眼就能全通,水會越來越清的。 村民們齊齊歡呼。 那個之前負責挖井的村民沖大伙道,“我就說吧,這下頭肯定有水?!?/br> 江舒涵嘆了口氣,“我之前沒跟你說。我重新選了地方?!?/br> 之前她向這打井人請教怎么挖井,他照實說了。但是當他聽江舒涵要另選地方,他頭搖成撥浪鼓,說她胡鬧。 艾蒿叢下面打井,這是他爹教他的,沒有艾蒿叢,哪來的水?瞎耽誤功夫。 江舒涵被他說得有點發毛,但是她曾經看過一本尋寶的漫畫書,不知變通的人就會一直往下挖。懂得變通的人就會換個方向。 水和寶物是同一個道理。 而且這古代都是笨方法,越往下挖,井底的氧氣就越稀薄。十米已經是極限了,再挖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她就讓壯勞力下去,用手去試探井壁泥土的濕潤度。哪邊更濕潤,她就在那個方向離井口大概十尺距離重新挖坑。 為了提高成功率,她讓大家挖了四個井。 幸運的是,有一個真的出水了。 村長沖那村民道,“看吧,人家不懂挖井都比你能干。叫你以前不跟你爹好好學手藝?!?/br> 江舒涵這才知道這小伙子其實也是半調子。 他家祖傳挖井,可惜他不學無術。等他爹一走,整個人就抓瞎了。 江舒涵笑著解圍,“也不能這么說。至少他教我們挖井的技巧確實有效?!?/br> 更難得的是這人居然沒有藏私,一五一十全告訴了他們。 大伙一聽也不再翻舊賬。 倒是那幾個人牙子跟過來,抓著剛才要賣閨女的村民問,“哎,你閨女還賣不賣?不賣我走了???” 那村民有些猶豫。有水當然是件好事,可他家還是沒錢交稅啊。 江舒涵扯了下村民的袖子,把他拽到一邊,“你傻啊。到處都在缺水。哪怕賣水,你也能把稅交上,干啥要賣女兒?” 那村民一愣,賣水? 跟他一個普通村民,江舒涵不想浪費口舌,直接找村長商量,“這十里八鄉只有你們這村子有水,咱們何不賣水呢?”她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們身上盤纏也是沒了,所以才留在此地費心費力挖井?!?/br> 村長很干脆答應了,“那行。咱們一塊賣水?!?/br> 江舒涵笑了,這村長倒是個實誠人,沒有借機敲他們竹杠,要不然井在村子里,人家不給他們用,他們也拿人家沒轍。 村長沖那幾個人牙子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攆人,“你們走吧,我們不賣孩子?!?/br> 幾個人牙子面面相覷,“你們可想好了。兩天后就要交稅,你們有銀子交嗎?” 這個村子是同一個姓,賣的孩子都叫他阿爺,村長剛剛看到賣孩子心里也不好受,聽到人牙子的話臉都黑了,不耐煩道,“這就不勞你們cao心了。我們自己會想辦法的?!?/br> 人牙子氣急敗壞,但想到還可以去別處,便也沒有糾纏,轉身走了。 接下來,江舒涵就跟村長商量怎么運水賣。 “咱們可以挨家挨戶宣傳,讓他們過來買水?!苯婧e起一個小桶,“這一桶水五文錢。統一定價?!?/br> “當然這些都是小錢,想要賺錢,還是賣給大戶人家。你們把水運進城。價錢提十倍??隙ㄓ械氖侨速I。為了確保安全,你們要多多帶人,免得被搶?!?/br> 村長連連應是。 江舒涵這邊也是按照這個方法。 讓江舒涵詫異的是,“你們這么大的村子怎么才四頭牛???” 再窮也不至于窮成這樣??? 那村長搖頭嘆息,“沒辦法,一直缺水,人都沒水喝,牲口更沒有了。最后都渴死了。咱們全給吃了?!?/br> 江舒涵安慰他,“沒事。賺到錢,你們很快就能買回來的?!?/br> 村長苦笑道,“不指望了,只要能把稅全部交齊,我就謝天謝地了?!?/br> 江舒涵一行人在這個地方逗留大概十來日,賺了五百多兩銀子。 剛開始是用牛車拉著賣水,后來大家見這錢太好賺,男人女人紛紛挑水進縣城賣。 許是這縣城地勢比較高,許多家挖井都沒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