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紀云岫要掙開他的手。 小太子抓得更緊。 “你說要陪我看燈會?!毙√涌拗f,“你不陪我,我就叫人把你抓起來,這樣你就走不了了?!?/br> 紀云岫頓住。 即使知道被騙、即使很傷心,也還想要她履行諾言嗎? 紀云岫彎身把人抱了起來。 小太子一愣。 他已經六歲了,母后已經很少這樣抱他。 這種騰空的感覺對他來說已經有點陌生。 紀云岫的懷抱對他來說更陌生。 溫暖又馨香。 “你想看哪邊的花燈?”紀云岫問。 小太子好想看足一晚上,把所有花燈全看了。 可是他不能跑出來太久,太晚了她出城也不安全。最遲等父皇他們下了城樓,他就該回去了。 小太子環抱住紀云岫的脖子,說道:“我聽說柳橋那邊的花燈好看?!?/br> 柳橋離城門很近,是送別的地方。 紀云岫抱著小太子的手微微收緊。 這樣的孩子,是怎么教出來的呢? 紀云岫抱著小太子往柳橋方向行去,誰都沒有再說話。 她輕輕把他抱在懷里,他輕輕環住她的脖子,兩個人從來沒有這樣親近過。 此時帝后已經攜百官登上城樓,行人熱熱鬧鬧地往朱雀門前聚攏。 霍暲立在城樓上,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是什么愛民如子的君王,此時看到這么多百姓,心中也并無多少感觸,只一臉冷淡地聽百官在周圍說著歌功頌德的話。 忽然,霍暲的目光落在一道沿著御街往城門方向走去的身影。 那道身影對他而言太過熟悉了,仿佛已經烙進他骨子里,時刻都讓他又痛又恨。 霍暲再仔細看去,只見她懷中抱著個孩子,身形瞧著竟也有些熟悉。 興許孩子他會認錯,紀云岫他絕不會認錯! 她為什么會抱著那個孩子? 她什么時候見到了那個孩子? 她要帶著那個孩子離開?是誰幫她出宮的? 霍暲看了身旁的皇后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推開百官往外走。 “陛下!”皇后喊他。 “差不多了,”霍暲壓抑著怒火說道,“散了吧?!?/br> 在百官的不解與不安中,霍暲冷聲吩咐禁衛統領:“傳令下去,馬上關城門,不許放任何人出城!” 禁衛統領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他們都是隨霍暲上過戰場的,對霍暲再忠心不過,霍暲一聲令下他自然馬上派人去傳令。 霍暲邁步下了城樓。 ☆、第 10 章 紀云岫抱著孩子,走得比平日里要慢些,好在大家都往朱雀門去了,路上空蕩蕩,只有行色匆匆的禁衛不時往來巡邏。她抱著小太子沿著御街一直走,柳橋很快便出現在她們眼前。 紀云岫正要放小太子下地,就聽到一聲怒叱:“你瘋了?” 紀云岫還沒反應過來,懷里倏然一空,原本環著她脖子的小太子已落入別人手中。 小太子也沒反應過來。 等看清來人,小太子喊道:“舅舅?” 來人正是紀云岫的兄長。他緊抱著認出他來的小太子,面帶怒容地看向靜立原地的紀云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怎么敢這么做?你知道被發現了會有什么后果嗎?” 小太子懵懵懂懂地聽著紀家舅舅的話,下意識地看向紀云岫,只見紀云岫安靜地立在那兒,仿佛孑然一身立于天地之間。他鼻子不由自主地發酸,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下來,他掙扎著要下地:“舅舅,放開我,舅舅,放開我!”他想抱抱她,他想親親她,他想告訴她,他好喜歡她的。小太子哭著說,“放開我,舅舅……” 紀家舅舅緊抱著他,不讓他有半點掙脫的可能。 兩行禁衛已經把周圍圍了起來。 為首的禁衛走上前來,對紀云岫說道:“上馬車吧?!币娂o云岫沒有反應,他頓了頓,補充道,“陛下下令今夜不許任何人出城,城門已經關上了?!?/br> 整條街已處于戒嚴狀態,城門也已落鎖,她想跑也跑不了。 紀云岫轉過身,只見兩岸燈火通明,在不遠處的花燈之下停著一輛不知什么時候停在那的馬車。 紀云岫神色平靜地走了過去。 小太子還在哭,聲音已有些啞了。 紀云岫沒有回頭看他,提起裙擺走上馬車。她才剛掀開車簾,便被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扯入懷中。 霍暲冷聲吩咐:“回宮?!?/br> 駛出柳橋外一帶,車外依然熱鬧,馬車繞行了一會才遠離人聲鼎沸的御街。 紀云岫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靠在霍暲懷里,聽著霍暲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霍暲緊緊扼住她的手腕,像是要把她的手掐斷。 人就在他懷里,他能嗅見她身上那獨屬于孩子的奶香味。他想起小太子每日都要喝些牛乳,這氣味怕是屬于小太子的,心中頓時涌起一陣暴戾。 “紀云岫,他不是你的孩子?!被魰绤柭暰?。 紀云岫抵在霍暲懷里,沒有作聲。 小太子當然不是她的孩子,一國太子怎么能是茍合而生的孩子。 這一點,早在他們把孩子抱走記到jiejie名下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他們說jiejie受過傷無法生育,他會是jiejie唯一的孩子,也會是大魏的太子。她生的總歸留著一半紀家的血,比別人生的要好。 這種時候她終于又是紀家人了。 “紀云岫?!被魰览渎暫八?。 “是我不對?!奔o云岫倚在霍暲懷里說道,“那一年,我不該去義州?!?/br> 她不去義州,就不會遇到他,不會纏上他,不會與他有那么多牽扯。 她興許會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對方要是對不起她,她就去找阿暄,讓阿暄教訓他。 尋常人家誰敢招惹王爺,肯定一下子就被嚇住了,再不敢欺負她。 “過去全是我不對,可是,我已經改了,”紀云岫仰頭與霍暲對視,他穿著繁復的禮袍,戴著隆重的冠冕,顯然剛在人前演著帝后情深的戲碼。她眼睛里平靜無瀾,沒有祈求也沒有難過,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對我也只剩下恨,為什么不放我走?” 霍暲臉色難看至極。 是啊,她不愛他了,早在她嫁給霍暄、早在她悉心為霍暄謀劃的時候,她就不愛他了。 她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廝守終生的人一轉頭就能換成別人。 “放你走?”霍暲把人抵到車壁上,伸手扯開她的衣裳。 外面的成衣有些寬松,哪怕把人抱在懷里,他也覺得手中空蕩蕩的,令他更想觸碰到她溫熱的軀體,只有狠狠地占有她,他才能感覺到她是真實存在的。 自從她嫁給霍暄,每一夜他都會夢見她,夢見她言笑晏晏地親他抱他,等他忍不住回抱住她索要更多時,她便倏然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出現在他生命里一樣。 從那時候起,他就決定要把她關起來,關一輩子,再不許她逃離半步。 這是她自找的。 她只能屬于他。 霍暲攫住她纖細的腰身,整個人覆籠在她身上:“紀云岫,你一輩子都別想再離開我?!?/br> 就算只能留住她的人,就算她心里永遠想著霍暄,她也只能留在他身邊。 他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他搶來他從未想過要搶的帝位,只為了她一個人。 她憑什么想離開? 是她先招惹他的。 車中太過狹窄,紀云岫無法掙脫,只能緊攥住霍暲的衣袍,任由霍暲肆意逞兇。 她不明白為什么明明霍暲才是掌控一切的人,卻總會這樣瘋狂與失控。 他曾經愛過她嗎? 她記憶里的那個霍暲,是被她親了也只會訓斥她“不知廉恥”的正經人,雖然偶爾會紅了耳根,卻始終冷靜自持、恪守禮數,她從來不覺得他有多愛她,只是已經習慣追著他跑,所以偶爾被他冷淡推拒也已不甚在意。 “霍暲,”紀云岫眼淚盈睫,輕聲喊他的名字,“霍暲?!?/br> 霍暲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埋入她身體里。 “霍暲?!奔o云岫喊他。 霍暲兇狠地堵住她的唇。 她只會騙他,她永遠只會騙他。 馬車停了下來。 沒有人敢催促霍暲下車。 霍暲在她身上發泄出所有怒火,才用披風把她嚴嚴實實地裹起來,抱著她下了馬車。 熟悉的梅香飄入紀云岫鼻端。 天上又簌簌地飄起了雪。 察覺飄落的冰涼雪花,霍暲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