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唰——”的一聲,長劍回歸劍鞘。 藍衣少年抱拳,“屬下失禮,還望小姐見諒?!?/br> “沒、沒事……”話雖這么說,手中的絹帕都被攥起了皺痕。 千恩萬寵養大了嬌小姐,哪里見過如此兇險場面,小臉都白了一層。 等她反應過來,見丫鬟直撐撐的躺在地上,又是一驚。 連忙喊了其他家丁把丫鬟抬回房里,小姑娘心善,還特意讓人尋大夫給丫鬟診治。 少年默不作聲守站在虞稚一身后,聽她柔聲細語的吩咐,微瞇起眼。 待旁人散去,他低聲道了句:“小姐真是善良?!?/br> 他與別的仆人不同,在主人面前也沒有刻意放低姿態,倒是令虞稚一感到輕松。 想起剛才的事,她又細心問道:“你的傷都好了么?” 少年比她高出許多,回話時卻不彎身,只是低頭,“多謝小姐關心,屬下已無大礙?!?/br> 她眉間微蹙,鉆了字眼,“你該好好歇息,免得落下病根?!?/br> 他手指微動,指尖勾到劍穗流蘇,垂下眼眸,“小姐對每一個人,都這般好?” 不過是救她時傷了手臂,她便央著父親為他單獨立院,請了大夫用上珍貴的藥,還親自送來食物。 這可不是一個侍衛該有的待遇。 虞稚一微微抿唇笑,“也不是什么大事?!?/br> 少年心中彎彎道道,她的心思卻很簡單。 學堂的師傅教她仁善,且她做的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她倒是疑惑,“方才你為何不肯扶綠茵起來?” 綠茵就是那丫鬟。 綠茵完全失去意識,虞稚一自然是扶不動,可時奕也無動于衷,雖說他去喊了家丁過來,可愣是讓綠茵在地上躺了許久。 問起原因,他只道是:“男女授受不親?!?/br> 不提還好,這一提……又令旁邊的小姑娘紅了臉,仿佛抹了層薄薄的粉色胭脂。 半個月前,她曾被他抱過。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堅毅的胸膛,帶著灼人的溫度。 不自覺的向他看去,視線與他碰撞,虞稚一面上微燥,“方才送你的糕點壞了,我讓廚房重新送來?!?/br> 無處安放的目光掃到劍穗,她匆忙瞥開眼,轉身離開。 見那道嬌小的身影亂了步伐,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底下的兄弟來看望他,紛紛問起他的恢復情況。 “大哥,你這次真傷得那么重?這都十幾天了?!?/br> “還有嘴碎的人詆毀大哥你沒本事,我跟老三把他們揍了一頓,立馬老實了!” “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依照大哥的身手,怎么會被賊人所傷?” 他們知道時奕身手了得,哪怕是認這個年齡比自己小的人當老大也是心服口服。按理說,他是不該受傷的,可偏偏養了這么久。 “我只是個普通人,總會有失手的時候?!睍r奕的語氣平和緩慢,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的能力受到質疑。 旁人看不透。 * 次日。 時奕的桌上照常擺著不重復的食物,這次還多了一個檀木匣子。 他托起匣子,輕輕揭開,一枚紅色流蘇劍穗靜置其中,還有編織精致的平安結。 半響,他才將劍穗取出。 此時此刻,送禮的姑娘抱書倚在窗邊,心思飄得很遠。 他有沒有收到自己送去的劍穗?喜不喜歡?會不會換上? 許許多多的問題纏繞著她,令她心緒難寧。 那日寺廟上香回程途中遇險,母親本是想護她,卻被賊人盯住,偏偏將她抓了去。 那賊人輕功了得,擄得她跑了很遠。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只有時奕追上來,一陣刀光劍影,賊人敗退。 本以為到此結束,誰知那賊人突然向她下手,時奕是為了護她才會受傷。 時奕長劍一揮割掉那人脖頸,淋漓的鮮血直往外冒。 她被嚇得雙腿發軟,緊緊抓緊時奕的衣袖,小聲抽泣。 “能走嗎?”他問。 那時候,她只知道搖頭。 頭頂傳來一聲嘆氣,下一秒她整個人都抱進懷中,掛滿淚痕的小臉緊貼著他熾熱的胸膛。 “別哭了?!?/br>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少年眉頭緊皺。 他最見不得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哭聲更如同魔咒。 若是換作旁人,他這長劍出鞘就能令那人永遠安靜。 可面前這個…… 罷了。 哄著便是。 小姑娘嗆了幾道咳嗽聲,摸到一手血,又開始驚慌,“你的手,疼不疼???” 時奕盯著傷口染紅,面不改色。 曾經為了生存在生死邊緣徘徊,這點小傷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看著小姑娘哭紅的眼,他忽然壞心思的反問了句:“你說呢?” 小姑娘一聽,哭得更加厲害。 “對不起?!毙」媚锬ㄖ蹨I道歉,抽噎聲頓了幾次,“我們回去,我讓爹爹給你找大夫,用最好的藥,一定把你治好?!?/br> 無論如何,總是要先止血。 時奕本想扯下衣物,又覺得不雅觀,最后向她討要一物,“借你手帕一用?!?/br> “給,給你?!蹦菚r候,她只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地。 后來回到家中,虞稚一連著做了幾夜噩夢,每每都看見那賊人死在面前的慘狀。 虞夫人特意找來代付,開了些安神的藥給她喝下,盡管如此,她依然會被夢魘纏繞。 過了七日,虞稚一終于恢復,甚至撤走了守在門口的仆人。 大家都以為她是緩過來了,只有虞稚一自己知曉,是因為她半夜驚醒時,看見了守在床頭的少年。 時奕將她從賊人手中救回來,她打從心底里信賴他。 剛開始她以為是夢,迷迷糊糊的抓住救命恩人的手,想從他那里得到勇氣和力量。 后半夜,她睡得十分安穩。 這樣的情況又延續了兩日,虞稚一心中起疑,故意裝睡。在她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親眼看見那個少年出現在床邊。 隔著窗幔,虞稚一卻亂了心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辦,干脆繼續裝睡。 空氣靜默,時奕低聲開口,“我知道你沒睡?!?/br> 方才進來時沒察覺,可靠近床邊就從呼吸聲中分辨出,她沒睡。 虞稚一裝不下去,睜開一只眼,再一只眼。 她攥緊被褥,聲音細弱蚊蠅,“你,你為什么在這里?” 時奕習武,聽力勝于常人,將那道細小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他也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虞稚一每日夢魘的事,想著這個小姑娘為他求來這般好的待遇,他也該做點什么,于是悄悄進來看她情況。 誰知小姑娘每次驚醒,握住他的手,就會安然入睡。 不過,兩日才察覺端倪,是在迷糊。 時奕低下頭,“你不是害怕么?因為我殺的那個人?!?/br> 虞稚一手指交織不聽,“就……做噩夢?!?/br> 他忽然蹲下,遞出了自己的手,“睡吧,別怕?!?/br> 虞稚一盯著那雙寬厚的手掌,倏地紅了臉。 雖然知道這一切不合規矩,可她最終還是慢慢的伸出手,勾住了時奕的手指頭。 回憶戛然而止。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讓人臉紅。 “唉……”窗邊的姑娘唉聲嘆氣,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 丫鬟綠茵端來一碟點心,“小姐,這是東廚那邊送來的茯苓夾餅?!?/br> 虞稚一搖頭,“不想吃?!?/br> 茯苓夾餅形如滿月,薄若蟬翼,味道柔膩絕倫。原是虞稚一平日喜愛的點心,時下卻毫無食欲。 “小姐,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綠茵話說到一半,被虞稚一捂了嘴。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