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600收藏加更)
    夜深人靜,屋外有梆子聲傳來。    趙慕青把河燈往旁邊一放,躺到床上。    雖然疑惑成允言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但又不好當著問,還是找個恰當的時機私下交流為好。    半睡半醒間,突聽房門吱呀一聲響。    修長的人影踱進來。    夜風自門縫間掠過,把屏風前的軟紗珠簾吹得搖曳,那人將門輕輕闔上,仿佛不想驚醒她。    燭火已滅,趙慕青看不清是誰,提了個神。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倒要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小毛賊敢溜進來!    那人放輕腳步行至床前,月光映亮面容,以為的小毛賊竟是褚淵。    半夜叁更,他鬼鬼祟祟來自己房里做什么?    她放在被子里的手攥緊。    自古帝王多情,如果一時興起,也有可能突然臨幸宮中女子??v使后宮單薄,褚淵終究不是剃光頭出家了的和尚,不是沒有那方面的需求。    趙慕青老老實實躺著不動,仿佛一具沒有感情的尸體。    褚淵在床邊站了片刻,像確定她睡著,才緩緩坐下來。    良久,他只是這樣坐著,沒有別的動作。    直到她幾乎要睡著了,他抬手將被子向上掖了掖蓋住她的手臂,沒有輕薄的意思。    趙慕青裝作被驚動,抱著被子打了個滾。    褚淵輕笑一聲,拉起她的手似乎想塞進被子,可握住后,略一停頓,卻沒有馬上松開。    趙慕青的汗毛根根豎起來。    沒有想象的那么抵觸,她甚至感覺到他的觸摸小心翼翼,帶著某種近乎虔誠的溫柔,沒有過分的侵犯。    手指撫過她的眉羽,流連著,將頰邊滑落的發絲捋到耳后。    褚淵俯身,低聲道:“知道嗎,看見你還在原地等著,我真的好高興?!?/br>    趙慕青一僵。    什么意思?    但褚淵沒有再說其余話,只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下指尖,又極快松開了。    趙慕青擰眉。    應該把關注點放在他高興她等了他,還是他后面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    似乎哪一個都不對。    不行,以后得準備一把剪刀放在枕頭底下,萬一哪天他獸性大發控制不住,憑她這個弱女子鐵定不是他的對手。    次日醒來,天色已大亮。身旁空蕩蕩,昨晚那個握著她的手,在耳邊低語的男人,仿佛是個荒誕的夢。    趙慕青都不曉得自己怎么睡著的,前半宿強打精神應對狗皇帝,后半宿才模模糊糊睡著。    礙于褚淵在,趙慕青不能和成允言過多接觸,再次啟程時,還是裝作互不熟識。    雅朵時不時策馬行至褚淵身邊,黏著他問這問那,外人看來儼然是姑娘家心生戀慕。褚淵偶爾答一兩句,卻始終保持距離。    兩天后,一行人終于到達烏桓邊境。    天高地闊,在關外,這大片綠洲就是上天賜予的最珍貴的禮物。    時隔多年,再回到這里,趙慕青悵然若失。    好像還能看到昔日梳著包子頭,手揮小鞭子騎在馬上和爹一起趕羊群的樣子,娘就站在家門口,笑著等他們回來。    爹娘看她還活得好好的,應該感到欣慰吧。    許久,遙見一大群人騎了馬風馳電掣,迎面而來。    鐵弗部首領右畢占率眾人到跟前,邊往前走,邊朗聲道:“褚公子,有失遠迎!”    褚淵襝衽為禮,淡淡答:“多虧大單于接應,在下謝過?!?/br>    右畢占曲起兩只粗臂,“遠道而來,辛苦了!”    草原上高低錯落散布著無數雪白的氈房,其中大小連成一大片的,就是代古城。    概因右畢占把趙慕青當成了褚淵的貼身侍衛,分配住所時竟把二人放到了一個氈房。    她本想解釋,還沒開口,褚淵先走到面前,擋住了她上去的路。    他笑得得體從容,對右畢占說:“入鄉隨俗,大單于不用刻意,就這樣吧?!?/br>    趙慕青的腳生生定在原地。    封白和其余兩個侍衛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褚淵回頭道:“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趙慕青的心里一時五味雜陳:“沒有?!?/br>    那些氈房乍看起來普通,但進入其中,便發現所有陳設經過精心布置,且十分寬敞,居然有桌椅茶盞,甚至放著梳妝臺等。    料想鐵弗部首領為迎接褚淵花了心思,可如果不是平時需要使用的話,怎么有這么多中土之物?    趙慕青突然記起右畢占的妻室里有位馮氏,據說是大周的皇室宗女。    想必他對馮氏應該是寵愛的,否則不會出現這些烏桓外的用品。    帳幔低垂,室內小爐燃著甘松香。    晚上的接風宴雖然熱鬧,但她沒有多少精力,跟著吃些東西喝了幾口酒便先回到氈房,撲倒在床上。    褚淵掀開帳子進來時,正見她大剌剌躺在那兒。    衣服沒脫,被子也沒蓋,只摘了束發的帶子,如瀑青絲鋪散著,安靜得如貓兒般乖巧。    明知跟他同宿一個帳篷,卻沒有半點防備?是沒有考慮太多,還是當他不是男人?    真放心他。    這個傻瓜,就像以前一樣。    褚淵嘆了口氣。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欲念??杉幢忝廊嗣摴庖路?,赤裸站在眼前,也很難產生沖動。    因為無論她們再美,再像她,都不是趙慕青。    有多久沒有見她,就有多想再度占有她。    偶爾夢到那個混亂的晚上,她被自己狠狠壓在身下嬌吟,手用力撓他的背,他的胳膊。    黑暗里幽香四溢,她的聲音那樣動聽,腰肢那樣柔軟,令他癡迷。    他清楚自己的欲有多陰暗,更清楚自己沒有表面那么光風霽月,明明再叁告訴自己不要越過那一步,不然她以后定會失望,甚至恨他。    他原想就在她身邊這樣不夠,有時候又覺得這樣就好了。    但是,她竟說有那么多人愿意與她樂一樂。    褚淵知道那句話不過是隨意的挑釁,卻摧毀引以為傲的理智,他不知道怎么就瘋了。    腦海里有道聲音諷刺“得不到不叫清高,是懦弱而已”,于是他露出殘暴和惡劣的一面,只知道在她身上肆虐。    想親她,想要她。    她根本不知道,這樣近的距離,挑起壓抑在深處洶涌的情潮,克制力一點點崩潰,他需要用多大的意志才能忍住不去碰她。    想想她當初毫不避諱地說喜歡他,他覺得既好笑又頭疼。    連一個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用最決絕的方式離開。    她真的懂什么是喜歡?她究竟喜歡他什么?    他的皮囊,他的本質?她想象里那個高高在上,冷淡如霜的他?    夜色沉沉,手肘支在膝蓋上,褚淵托著半張臉靜靜坐著,目光落在她身上。    盛宴的狂歡后,草原恢復寧靜,偶爾風吹起帳子,送來絲絲涼意。    趙慕青砸吧了下嘴,被風吹得打了個哆嗦,忽然醒過來,睜眼就看到對面只有帷幔相隔的他。    大半夜的,他這么盯著她,實在毛骨悚然。    她翻身坐起來。    褚淵瞧著她,仍舊是平時談笑自若的樣子,道:“睡得好好的,怎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