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O18.cOm 鴻門宴
趙慕青快步往前走,沒注意到斜邊出來的一道黑影,直直撞上去。 那人腳一頓,先避開了。 “是你?” 趙慕青抬眼,見褚決明半瞇眼看她。 此地偏僻,可到底是深宮禁地。 趙慕青后退一步。 褚決明向她來的那條路看了眼,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問道:“你跑什么?” 她還來不及回答,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門后像有人影迅速閃過,閃得過快,沒看清是什么人。 月黑風高夜,偷雞摸狗時,莫非是來幽會的? 幽會就幽會,好歹挑個更隱蔽的地方,不然被撞見不是大家尷尬嗎? 趙慕青心領神會道:“奴婢只是怕走夜路而已,不知驚擾了大將軍?!?/br> 褚決明意有所指地說:“既然怕,就該好好待在房里,否則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就害了自己?!?/br> 后背刮起一陣陰風,趙慕青點頭。 褚決明道:“皇上將你召進醫署這兩月,想來學了不少。正好我近日舊傷復發,身體不適,你過兩天拿了藥送到將軍府中來吧?!?/br> 他怎會對自己的事情這么清楚?可趙慕青不能追問。 褚決明凝視她須臾,終于離去。 她抬頭望望天,又想起褚淵剛剛盯著自己的眼神,像極了那夜她扶他進永安殿前,四目相對的剎那。 傷口的情況要比趙慕青想象里輕的多,原以為那一頓毒打完了鐵定皮開rou綻,沒成想自己的身板居然如此硬,一度讓她覺得根本沒受夠二十杖。 不得不衷心感謝成允言的調養,使她從細皮嫩rou變得耐摔抗揍。 靜養幾天,她又活蹦亂跳了。 附近的章毓臺傳來潺潺流水聲,趁養傷之機,她因為好奇決定去看看。 樓閣建于湖心,只修了座石橋,蜿蜒通向岸邊。 趙慕青盯著水面出神,見對面門扉一開,一個人踱步走出來。 她的視線定住。 “成允言?”她遲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叫出了聲。 那人似乎感覺到什么,回頭扶欄立住,向她望來。 綠喬再叁叮囑,讓她不要輕易進去,因為里面住著一個皇帝下令不能接近的人。 幸好這里向來無人問津,即使有守衛,也由于整日看守無聊得很,眼下都偷偷躲在后面的花林里圍著開賭局去了。 她加快腳步,看清那張臉。 和成允言身形差不多,近看面容卻只有五六分相似。 趙慕青有點失望,疑惑道:“公子是皇上的客人?” 前些天聽人提起有幾位從北地遠道而來的貴客,據說是雄踞一方,西燕久攻不下的西羌使者。 看他奇異的裝束,也不像中原人。 客人?成卓自嘲道:“算是吧,我奉命留在這里,作為兩國友好和睦的使臣?!?/br> 自覺逗留在這里不合適,趙慕青正要走,他卻上前道:“這地方清凈是清凈,就是太無聊了。姑娘是哪個宮里的妃子?” 趙慕青慎重澄清:“哪個宮都不是!” 聲如洪鐘,鏗鏘有力。 她不跟褚淵扯上關系,一則是由于她發奮圖強,成為了實事求是的好姑娘,二則是四載歲月,想通了許多事。 她不該恣睢地去撩撥一個無意的人,妄想和他譜寫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卻沒識透他眼里的佳人,不是她這樣的。 也幸好他避之若浼,不然她就要成引狼入室的罪人,無顏以對江東父老了。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讓她再在遇見他的種種場景中,縱使身心它有別的想法,蠢蠢欲動,也可以暫且把持住。 成卓不知道哪句話得罪她,笑說:“別生氣,我開個玩笑?!?/br> 趙慕青敷衍道:“奴婢還有事先行告退,您自便?!?/br> 成卓頓覺有些無趣,揚聲問:“在下西羌成卓,姑娘叫什么名字?” 趙慕青明明聽見,卻沒再回答。 傷逐日痊愈,那夜種種在心有余悸地度過叁天后,也歸于平淡。所有的事仿佛撥亂反正重回正軌,只是一個鬧劇。 早上,時隔許多天收到肖毅從邊疆托人帶回來的信。 好歹是個官,趙慕青認為他寫字的水平很有必要提高,她幾乎逐字逐句用了考古般的能力才看懂。 信里寥寥數句,大概講邊疆風沙大,打了兩場勝仗,讓她勿擔心,并提醒她宮中險惡,萬事小心。 道理當然明白,只要自己不去招惹,誰能怎么樣? 今天終于可以出宮一趟,她想順便回范家看看。 “慕青姑娘,大將軍有請?!遍T外忽然傳來聲音。 趙慕青一愣,這才記起褚決明命她去大將軍府的事。 她不想去,但躲不過。 馬車行出宮至大將軍府時,已近午時。 遠望去,亭子叁面懸細紗帷幔,風吹得飛舞不定。 即使隔了段距離,還是模糊看見在幾名站立的侍女旁,兩個穿常服的男人相對而坐。 言笑晏晏,看不出半分暗藏的殺機,仿若眾所周知,輕易就能聽見的叔侄不和的傳言只是杯弓蛇影的錯覺。 趙慕青枯萎了。 她不料,褚淵這狗皇帝竟也在這里。 怎么哪都有他,當個在書房里安安靜靜批折子的美男子不好嗎? 褚淵不甚在意地偏頭,瞥她一眼。 這一眼,讓她懷疑他那天晚上被下了降頭術的感覺飄到了九霄云外,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褚決明道:“起來候著吧?!?/br> 趙慕青侍立,在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后,居然還可以不動聲色站在褚淵旁邊,她甚是佩服自己。 眼瞼低垂,褚淵的神色似有醉態,手握玉盞自顧自呷了口酒。 “果然好酒……難得向來事務繁忙的皇叔有空相陪,今日定要暢飲一番!” “陛下既有此雅興,臣自是倍感榮幸?!?/br> 褚淵笑著,饒有興味地問:“聽說皇叔府里近日新收了一個歌姬,是金陵最色藝雙絕的,不知朕是否能聽她唱一曲?” 褚決明附和道:“臣正有此意?!?/br> 合掌一拍,兩名侍女抬著古箏進來,另有美貌姑娘應聲而入,朝兩人福身。 她款款落座,十指覆上琴弦。 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武將重臣,彈奏的自然該是些盛世風月與春光——至少在趙慕青的想象里,應該是這樣的曲子。 可第一個音響起來,她就知道猜錯了。